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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打参道:“卑职一介贫儒,屡试不第。谬蒙皇上格外殊恩,特赐额外进士,即授淳安儒学。受命之日,踢蹬未安,惟恐无才,有忝厥职。复蒙当道以瑞才堪治县,即以淳安县改授。卑职到任,惟有饮水茹蘖,矢勤矢慎,以期仰副圣意而已。何期殊遇频加,深荷太师格外提挈,得授斯职,实出意外之幸,深感云天之恩。自愧浅薄末才,辜负堪虞,伏乞太师复加训诲,则卑职实感再造之恩矣!”严嵩道:“此是天子之意,与我何干?你且退去罢。”
海瑞复打一躬道:“卑职有个委曲下情,不揣冒昧,敢禀太师丞相,不知可容诉否?”严嵩道:“有甚事情,只管说来。”海瑞先谢过了罪,随说道:“太师大魁天下,四海闻名。
今复佐君,总理庶务,燮理阴阳,调和鼎鼎,天下无不仰望,以为久病乍得良医,苍生皆有起色。卑职昨到京来,赴任后,即到太师府禀见。谁知太师家人严二,自称严二先生者,每遇内外官员初次禀见,必要勒令三百两银子以作门礼,否则不肯通传,还称太师设有规习,每逢参谒者,必要千金为寿,否则必捏以他事,名挂劾章。以此挟制,莫不竭囊供贽。似此,则声名扫地矣。大抵太师丞相皆未察觉所至,如此小人弄弊,太师岂可姑容?还望丞相详察。”
严嵩听了海瑞面揭其短,心中大怒,本欲发作,只恐认真,遂故作欢容道:“微先生言,几被这小人舞弄。但不知先生来时,严某可有勒索?”海瑞道:“若是没有见证,卑职焉敢混说?”严嵩道:“他却取你的多少?”海瑞道:“须要不多,不过卑职倾家相送,尚欠一百两。尊管还不满意,不肯代传,又以危言恐诈。卑职自念一顶乌纱虽然不是十分紧要,但是十载寒窗,妻女万里从苦,故亦有所不忍。卑职妻子苦夫失官,不得已尽将闺中金饰交与卑职,持送尊管作抵,尚费多少屈服之气始得相通。今日得亲颜色,亦非小可。然卑职从此衣食俱尽,丞相却将何以训诲?”
严嵩听了,不觉满脸红一块青一块的说道:“岂有此理,这奴真欲倾陷我也!先生且暂少坐,容某讯之。如果属实,则当正法,决不稍事姑容也。”海瑞道:“习性成惯,太师当以好言劝之。”严嵩越发大怒,即便唤了严二进来,骂道:“你充当本衙家丁,有得你食,有得你穿,这就是了。怎么在外瞒着我,如此滋事?你知罪否?”
严二见海瑞在旁,又见严嵩发怒,谅是为着此事发作,只得跪下说道:“小的自蒙爷收录以来,无不遵法守分,并无过失。乞爷明示,一死亦甘心。”海瑞在旁,却忍不住插嘴道:“你休要瞒太师,你适间受的是什么东西?”严二厉声道:“你看见什么东西?无端在我主人面前谗谮?”严嵩喝道:“休得多言,我且问你,海主事现在告你私收门包,可有么?”严二道:“没有。”海瑞作色道:“明明二百两,另外一盒金器,经我亲交与你手上的,难道白送了么?”
严二被海瑞质对着,谅不能抵赖,乃道:“我们当家人的,上则靠着主人赏赐;下则仗着你们老爷们赏封。适才蒙老爷赏的,如今现放在门房里,还未曾取起,怎么就在主人面前谗害?既然老爷舍不得,就请拿了回去就是,又何必捏造这言语?”
海瑞道:“可是有的!如今当太师面前还我便罢,不然恐太师执法如山,不能稍宽你矣。”严嵩在上,听得真赃正贼,只得叱骂道:“不肖的奴才,怎么大胆私受人家赏赐?还不拿来,当面缴还主事老爷么!”
严二不敢再说,只得急急走到门房,将那二百两银子,并小匣儿一齐捧将出来,跪着道:“这就是海老爷赏与小的之物,今当面还海老爷,算是小的多谢海老爷赏了。”严嵩笑道:“你是一个家奴,怎么消受得起?这却是海老爷故意与你作耍,你怎么却认真了?快些送还海老爷罢!”严二急忙将银子钗饰,交还与海瑞。海瑞接转,便向严嵩拜谢道:“多蒙丞相破例相赠,使卑职衔结无既矣。”严嵩明知其言刺己,故作欢容道:“先生勿怪,旋当整治此奴矣!”立即吩咐家人备酒,与海瑞叙话。海瑞告辞道:“卑职乃是部属微员,明公乃朝廷极品,焉能忘本?只此告辞。”严嵩道:“偶尔便饭,吃一碗去。”海瑞只是告辞,坚持不从。严嵩道:“诸事不合,祈先生包涵,敢忘厚报?”海瑞唯唯,辞谢而归。暂且不表。
再说严嵩打发海瑞去了,即唤严二责骂道:“你怎么这般胡涂?我原说过的,叫你不要收他的礼物,怎么竟收了?如今却被他当场出丑,好生没趣。想我自莅任以来,只有势压于人,并不曾稍出逊言。今为你却受了一肚子的鸟气,真是岂有此理的!”严二道:“老爷且息雷霆之怒,暂宽斧钺之威。想小的自从跟随老爷以来,于兹八稔。所行之事,无不与老爷商酌。自爷登仕以来,向设例规,无不凛遵,惟未见这个海瑞,如此混帐。他适间胆敢毁谤老爷,何不立即参奏了他,以警将来?”
严嵩道:“海瑞为人刚直忠正,且不畏死。倘彼奋然扣阍,陈理你我是非,则数载之劳苦心力,一旦为之尽付东流矣!你不见前者张国公之事耶?此即可为前车之鉴矣。”严二道:“张国公奉旨纠察天下州县官吏贤否,仓库虚实,又何闻海瑞之事?
小的实所不知,乞爷明训。”严嵩笑道:“亏你还是一个宰相的家人。前者张国公奉旨巡察天下州县,是奉旨躬代皇上巡幸,还有谁人敢稍抗逆?所以每过州县,派令府县供应银两,一路俱皆遵办。惟到浙江时,海瑞初署淳安知县,不特不为供应,且骄傲,国公到县,亦不为礼。及张国公发怒,责其不恭之愆,彼则昂然不肯少屈,竟与国公抗衡,并面叱国公之非,还要与张公爷算账。后来张公爷看见事势不好,恐怕当场出丑,只得忍气吞声。后来还说了多少好话,才得开交。张公爷尚且如此,何况我府近在禁垣,他虽职分卑微,然乃是一个部曹,若是央求一个尚书、侍郎,亦可以上奏的,所以适间我也让他。今后你等再休惹他,我自有主意,徐徐图之。”严二应诺而出。从此严嵩心中挟恨海瑞,千筹百计寻事陷害,此是后话。
再说海瑞回衙中,妻子忙上前问道:“事体如何?”海瑞道:“幸喜不致失信。”遂唤海安,仍将小盒子交还小姐。金姑接着,喜不自胜。张夫人道:“且喜见了严相,这顶纱帽方保得稳呢!”暂且按下不表。
又说那张娘娘,自蒙皇上宠爱,在宫三载,产下太子,皇上十分欢喜,遂有立她为后之意。尚未发言,而皇后已死。此际天下臣民挂孝,自不必说。到了小祥,皇上升殿,聚众文武商议,欲立张氏为后。时严嵩在旁奏道:“陛下立后,乃天下之大事,何无一女可当圣意者?贵妃张氏,乃出身微贱,伊父市侩之流。既蒙陛下立为贵妃,则张氏之幸有过于望外者。今陛下若欲册为正宫,不特该妃微贱,不足以配至尊,且恐臣民窃议。伏惟陛下思之。如陛下再续鸾胶,当于各臣宰之家,遴选其四字俱全者册之,名正言顺,谁曰不然?”
帝听奏不悦,道:“朕自别驾微员入居九五,亦由微而显。
今日之事,虽乃市侩之女,然工容言德,靡所不谐。事朕以来,端庄严谨,况已生太子,朕册改为正宫,卿何谏阻?”遂即日册张氏为皇后,立其子朱某某为太子,即迁于昭阳正院居住,封妃母仇氏为荣国夫人,颁诏布告天下。严嵩心中不悦。
看官要知道他为甚么不悦之意?原来嵩有甥女,姓郝名卿怜,年方一十七岁,生得倾城之色,羞花之貌,诗词歌赋,无所不晓。居止闲雅,洵是神仙中人。其父郝秀,娶嵩之姊。郝秀曾为部办,携妻在京。及严嵩得官之际,亲戚来往。未几郝秀病死,其姊亦相继而殁。郝卿怜时年十四,无所依靠,嵩遂接归府第,养为己女。三年间,其女长大,更自超凡的美媚。
嵩日夕抚育,爱如掌珠。时延大内乐部女,教以歌舞,满望进于皇上,以固己之宠。怎奈皇后尚在,张妃之宠未衰,无隙可乘。今皇后己薨,正欲进献,忽帝要册张贵妃为后,故此严嵩从中谏阻。岂知天子不听,决意册立。嵩心中不悦,恨恨回府。
自思有此机会,又被他人占去。如何不恨?正是:不如意事机偏巧,有心之人恨便多。
要知将来严嵩果能把甥女进入宫否,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严嵩献甥女惑君
却说严嵩久欲将甥女卿怜进于天子,今见其志不遂,便恨恨而归。回至府中,不胜忧闷,自思:“我着意许久,用了多少心血,才得卿怜习谙歌舞。今一旦大失所望,如何是好?”
千思万虑的,再不能算得一个好办法出来。忽然想起兵部给事赵文华素有学问,为人多谋足智,新与我相契,何不请他到来商议,或有计策,亦未可知。遂吩咐家人拿了一个年家眷弟的名帖,到兵部中来请赵文华过府闲话。家人领了名帖,便一径来到兵部公廨,见了赵文华,将帖子递上,致主人之意。赵文华看了帖子,即忙衣冠,随着来人急趋相府。
时严嵩早已令人预备下酒筵在那万花楼上,嵩却在花亭相候。文华来到花亭,见了严嵩,急急上前打躬请安。嵩一手挽起,相携到万花楼上,分宾主坐下,家僮献上龙团香茗。赵文华躬身道:“旬日事忙,不曾到府上问安,罪甚,罪甚!不知老太师相召,有何训谕?”严嵩道:“闲暇无聊,特邀先生与我一谈。”文华道:“屡扰尊厨,醉酒饱德,不知何日衔结?”
嵩道:“先生何必客套?自古相识者,天下知心无几人。今我与先生同朝,甚惬素怀,故无事之际,敬邀先生闲谈。”文华就要把盏。嵩道:“先生真是长作客套也。”遂对酌于楼上,彼此劝酬,备极欢畅。
嵩道:“昨日皇上欲再册后,仆欲以小女奉敬,不意今日已立张贵妃矣。此却先后只差一刻耳,诚为恨事。”文华道:“昨闻太师曾谏来,怎么皇上如此固执?”嵩道:“皇上以张贵妃有子,故立之。”文华道:“张贵妃出身微贱,帝实不察,将来何以母仪天下?诚不可解也。”嵩道:“我欲送小女进宫,但此刻张贵妃已正昭阳,且帝爱其子,固重其母,倘不肯纳,如之奈何?”文华道:“今观帝亦耽于酒色者,当以计饵之,自无不纳之理。”嵩因问其计。文华道:“今皇上与太师乃是忘形之君臣,来日早朝,乘间奏请帝过相府赏花,帝必不推。若是驾临,太师则盛饰女乐,靓妆小姐而出,使之把盏进馔,则帝必乐。酒至半酣奏之,必然允纳的。”嵩大喜,忙谢道:“先生真妙计也!”即与痛饮而别。
次日早朝,帝问严嵩道:“近日市中米价如何?”嵩奏道:“今春雨水充足,气候适合,正是‘风调雨顺’。各处禾稻丰足,真所谓‘一禾九穗’,实足为丰年之庆也。”帝喜道:“若此,则朕无忧矣。”嵩呼万岁,道:“陛下忧民若此,故上天特降丰年,此苍生有幸,臣等不胜欣喜之至。际此升平之时,臣敢恭迓六龙过臣第赏花,小显君臣之乐,不知有当圣意否?”
帝大喜道:“久闻相国园内佳雅,朕每欲一玩。今相国有心相邀,明日必至,惟恐有累卿耳。”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