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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大小红袍全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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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相嚷,却惊了海瑞也来劝。公差道:“海老爷,你不要管这闲事罢。”海瑞道:“列位且息雷霆,容我分说。不合再任你们发落就是。”内中一人道:“如此且略松一松手,谅他也走不上天去。且听海老爷有什么说。”公差听了,才放了张老儿。海瑞道:“张东家,这是钱粮,不是私债,该早日打算,亦免得有今日。你如今且说有什么打算呢?”张老儿叹道:“列位又哪里知道我这样委曲?银粮的欠项,哪有不上紧的道理。
  如昨日我去了这一天,也是为着此项。不知用了多少唇舌,才向一家财东借了八两银子。回家只望今日去号里交纳,谁知是夹铅的,即找原主回换,又怎晓得银主就偏偏有事,不得空闲,连面也不曾得见,直等到这时候才回。大抵要明日方能够回换呢。烦列位再为宽限一日如何?”公差叹道:“亏你几十岁的人,说出这样孩子的话来!你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怎么银子都不看一看好歹,就竟收了去号里上纳,这话哄谁。”张老儿道:“不是我说谎,列位不信,待我拿出来与你们观看便知。”
  遂向腰间取了那锭假银出来,放在桌上。
  众人看了,只冷笑不肯相信,反说是故意借此假的推却。
  便问道:“这银是哪里借来的?我们却还要问你一个用假银的罪名呢!”张老儿道:“那不干我事,现在原主在呢。”公差道:“你说银主是谁?”张老儿道:“不是别人,就是新通政严府的家人严二先生借与我的。”公差听了叹道:“这就怪不得你说了!你好端端的,却向这人借贷?这严二本是扬州人氏,做了半世的光棍,在这北京城里,做过了多少次数的犯案,也不知几回的了。后来打听得严府权势,他便投在严府充做家奴。他并不姓严,本唤李三尖。‘严二’这两个字,是主人改的呢!
  如今你上了当,也不用到那里去换了。若是换时,他决不肯认的。还说是主人赏他的银子,你白赖他,立时回了主人,将个帖儿,送你到兵马司去,还要吃他二十大板,一面大枷呢!我们目见过数次的,你这晦气的,休想去换,只得快些打算完纳罢。”
  张老儿听了这一番言说,不觉紧皱双眉,舌头伸出唇外,半晌缩不进去,叹道:“我真要死也!”说罢,哭将起来。妻女闻知,亦不禁泣下。海瑞在旁叹道:“哪有这样的人,这便如何是好?”张老儿到了此际,夫妻两口面面相觑,呆呆的立着,形如木偶一般,公差们又要作威。
  海瑞看见如此,心中也觉可怜,便相劝道:“列位不必如此,钱粮一项是不能拖延的。如今他又着了骗,又无门可贷,在下情愿暂为代纳,不知要多少银子才够呢?”众人道:“既是海老爷有这番好心,连我们的茶东,共是四两五钱银子就够了。”海瑞道:“如此,容易得很的。”遂急急回房,取了四两五钱银子来,替张老儿代纳。公差接了银子,反复细看了一回,收了,说:“多承海老爷了,俺们改日再会。”一齐拱手出门而去。
  张老儿看见公差去了,便率妻女到海瑞面前叩谢。海瑞连忙扶起道:“东家不必如此,些须小事,何必介怀!”张老儿随:“若非老爷见怜,今日被他们拿了进去,免不得吃那老棒呢!但不知将什么报答你老人家哩!”夫妻两口千恩万谢的,自不必说。
  到底张老儿心中不服,到了次日清晨,就到严府来等那严二。到了早饭后,方才得见。严二问张老儿道:“你送豆浆来的,这时候来此何干!”张老儿便将昨日事情告知,便把银子交还。那严二故意作色道:“你今却又来了。我的银子是上人赏下来的,怎么说是假的?休再说了,被人听见了笑个大口呢!”张老儿道:“明明是二先生的银子,我们做买卖的人怎敢相欺?现有某银号银匠及公差人等可以作证。”
  严二大怒道:“胡说,好丧良心的人!你被人催迫得紧,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样的哀恳我,方才借这银子与你,把官钱还了,剩下做了资本。怎么还要赖捏我是假银,这还了得!别个可以入你圈套,却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快快回去打算还了我罢,否则回了我家老爷,只怕你受不得这些苦呢!”一顿骂得张老儿哑口无言,含着一眶眼泪,只得仍旧拿着假银锭出了严府。
  一路上好不气怒,走到店内,妻女连忙来问是怎么样了。
  张老儿顿足捶胸,指天划地的骂道:“丧心的千家奴,竟不肯认,还拿话来吓我呢!”元春道:“父亲过于忠厚,一时被他骗了。他这般居心的,哪里还肯认账?只算是自家倒运就是。”
  张老儿道:“虽是这般说,不久就是一月限期。倘若他来讨时,却又作何究竟?总要设法方好呢。”元春道:“倘彼来讨时,还请那位海老爷对他说说。或者以理谕之,庶获免偿,亦未可定。
  父亲年老,有限精神,不必过于忧虑,且由他去。”
  张老儿虽则口中应允,心内实是忧焦,日夕烦闷,竟然染起病来。元春对父亲百般宽慰,延医服药,只是不应。元春衣不解带,日夕侍奉。张老儿道:“我本来没有什么病症的,只因忧虑所致,如今也不用服药了。只是恐这奸奴来催账呢!”
  元春道:“纵然他来讨账,看见父亲这般卧病在床,料亦不至十分催逼。”张老儿听了不言,心中自思:“到底是我女儿看得透彻,即我欠他的债,看我这个光景,谅亦见谅。”于是心中稍稍宽慰。
  过了十余日,已是一月期满。严二看张老儿久不送豆浆来,方知是染疾,也不介意。及至到期满,亦不见张老儿来偿债。
  等了两天,就忍耐不住,遂到店里来。张老儿听得严二亲到,便急忙扶病而出。严二道:“今已满限两日,怎么不来还银?
  反要劳动我来亲讨么?”张老儿道:“岂敢相劳二先生玉趾。
  只是我近日染了病症,不能步履,连生意也做不得,故此豆浆许久不曾送到府上,二先生谅亦知道。前蒙相借的银子,只因有事不得打算。还望二先生宽限,待下月并利息子母一齐奉还就是。”
  严二听了怒道:“怎么,偌大年纪的人,作事这般胡混?
  当初原说过一月清还的,怎么又说下月?有这样推延!我实对你说,我严某领了主人的银子出来放债,官府借的,不是一万,就是八千,至少三五千,都是八扣三分,三月为期。若是零星的小意思,就一月一清,哪个不是这般的!偏你这老儿,就有这多古怪。拿了银子,过了两三夜,又说是假的,什么夹铅夹铜,想来骗我。幸我不上你的当。如今却又说患病,不能做生意,要推下月,利息又不与一毫半丝。难道借了人家的银子,推说有病,可以不用还的么?”
  张老儿忙忙谢道:“不是这样说。只因小老是个做经纪的人,若是闲住了手,便歇住了口,连三餐也不敷给,哪里还有银子来还?二先生你这人原是个最善心的,不念别的,只可怜我老病缠绵,高抬贵手,宽限一月,那时就怎么样,我亦要送还的,再不敢说推延的话。”严二道:“你当初说什么话来?”
  张老儿道:“果然,初时说是一月清楚的,实不料染病,还望二先生原谅,则小老感激不尽了。”
  严二哪里肯依,即时乱嚷起来。元春母女在后面听得,知事情不好,无奈走了出来,代张老儿哀恳。这严二一眼看见了元春,不觉失了三魂,散去七魄,一双邪目,盯在元春身上。
  正是:利心还未息,邪念又兴来。
  毕竟严二看见了元春如此出神,怎么说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家人见色生奸
  却说严二忽然一眼看见元春,如此美貌,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不觉神魂飞越,呆了半晌,遂把怒气全消,反怒为喜,便道:“贤母女请起,这不干你们的事,我自与这老狗算账!”仇氏道:“二先生,且息雷霆之怒,容我母女一言。拙夫为着钱粮催迫,不得已向二先生告贷,得蒙救援,已感激不浅。
  起初本想如限归还,孰料天不从人,偏偏这老者又患起病来,连豆腐也磨不得,半月来坐在家,睡在床的。百凡需费,典尽衣衫,这两天连吃的也没了。心中实在为着这项银子,只是有心无力,惊悚不安。故欲哀求恩宽一线,乞二先生再宽限一月,必当加利奉还的。”说罢又要跪将下去。(原夹注:奴才恃主权势,重利放债,逼勒凶恶。阅此,令人殊堪发指。)
  严二用手挥令起来,说道:“你的言语还带着三分道理。
  也罢,看在你母女面上,暂且宽缓,展限一月。只是此际他又病着,没银医治,做不得生意,哪里赚钱还我呢?自古道:‘为人须到底。’也罢,我这里尚有几两散碎银子,只索兴与了你罢。可将来医治,早日做回生意,免得临时又要累你母女呢。”说毕,频以目看元春。
  元春被他看得慌了,低着头走进里面去了。仇氏却不敢受这项银子,呼之不应,又赶不上,只得权将银子收贮,告戒老儿切勿浪费了,又要费一番张罗。老儿看见如此光景,因念严二初时这般狠恶,如今却这般好意,真是令人猜摸不着。只是身子困乏得很,也管不得许多,走到床上睡下不表。
  再说仇氏对元春道:“这位严爷,甚屑古怪的气性,起先就如狼似虎一般,令人不敢犯颜。不知怎的,后来这样好说话,又把银子相助我们,真是令人不解。”元春道:“母亲,我看这严二蛇头鼠眼,大非善良之辈。且看他适间言语行为,可以知其大概矣。故意卖弄他的好处,特将些银子在你我面前卖好,却又把个天大的情分卖在我们身上,这却是歹意。其居心实不在十两银子呢!”仇氏道:“这也不要管他。只是欠他的还他就是,理他做什么!”
  不说仇氏母女猜疑,再说那严二见了元春,就满腔私欲,恨不得登时把元春抱在怀中,与她作乐。只碍着她的母亲、父亲在旁,不敢启言,故将计就计,竟把一个绝大的情分,卖在他们母女身上,故意将银买好。一路上思慕不已。
  及至回来,呆呆的在门房里坐,连饭也不要吃了,便走上床去。合眼便见这美人在前,把他的心猿意马,拴系不住。自思:“我于今有了个啖饭之处,幸而弄得如此大财,也算得人生一大快事,只是不曾娶过妻子。我若得这老儿的女儿为妻,也不枉了我严二这番经营了。只是我的年纪老了,他的女儿,我看她不上十六岁,怎肯嫁我?我看这也是虚想的了。”一回又想道:“我将重金为聘,谅张老头子这个穷鬼决不会不肯的。
  一百两不肯,我便加几倍,不怕他不肯。”再复又回思:“我混了大半世,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苦楚,才有今日。怎么为着一个女子,便把雪花白的银子轻易花去?到底是银子好。”那悭吝之心生了,就把爱美的念头抛下。谁知不一刻,那邪念复起,又想道:“有了银子,没有悦人的妻,也是枉然的,我好歹都要弄她到手,才得我心愿了。”却不舍得银子,便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思量妙策。忽然想起一条计策,说道:“是了,是了!”连忙爬起身来,将张老儿的借券取来,详细审视,看到那一十两这个“一”字,不觉拍掌笑道:“谁想我这个妻子,却在这‘一’字上头呢!”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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