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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林站起来伸伸腿。他提起灯,向实验室后面的无底深渊入口走去。
这个可怕的入口是克莱恩上的法师创造的,它可以让那些充满信念、勇气和力量的法师进入黑暗女王塔克西丝的领域。雷斯林·马哲理曾经进入过,他付出了很大代价。因为这个入口过于邪恶,所以大法师塔的主人达拉玛将实验室封印了。
盖着入口的布已经烂了,散落在周围。那五个龙头雕像现在不再发光向黑暗女王致敬。蛛网盖住了他们的眼睛,蜘蛛爬进了嘴里。原来他们像是在无声尖叫,现在却像是在喘气。帕林的目光扫过龙头,望向入口内部。
曾是永恒的地方现在只是不大的房间,里面空空的,满是灰尘和蜘蛛。
帕林听见通往实验室的楼梯上传来长袍的沙沙声,急忙离开入口。他回到座位上,假装专心研究那些古老的法术书。
“坎德人逃跑了,”达拉玛推开门说。
看见精灵生气的表情,帕林忍住没说“我说过的”。
“我施法显示这栋建筑里所有的生物,”达拉玛继续说。“法术找到了你和无数的老鼠,但是没有坎德人。”
“他怎么出去的?”帕林问。
“跟我去图书馆,我指给你看。”
帕林并不介意离开实验室。他带上还没读的书,因为他不想再来了,回到这里让他悲伤。
“毫无疑问我有些短视,但我从未注意过烟囱!”达拉玛说。他弯腰盯着壁炉,做了个愤怒的手势。“看,壁炉里有很多煤烟,还有一些似乎是掉下来的碎石。烟囱又窄又长,爬起来很费劲,但那不会阻止坎德人,只会鼓励他。到了外面,他可以顺着树干下去,走进耐德兰。”
“耐德兰里全是幽灵--”帕林说。
“对坎德人来说那是另一个动机,”达拉玛冷冷地插嘴。
“这是我的错。我本该一直盯着他。但老实说,我没想到他有办法逃走。”
“就像任性的小动物,”达拉玛说。“当你想丢掉一个时,也许办不到。真的想留住一个时,又抓不住。现在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也许已经到了福罗参(Flotsam)。”
“幽灵--”
“他们不会打扰他。他们寻求的是魔法。”
“那是为了给你,”帕林痛苦地说。
“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干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可以看见那广阔的海洋,但自己只能得到一条细流,勉强够消除饥渴,却永远无法满足。刚开始影术士引导我发现死灵魔法时,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我的力量无穷无尽。我移到这里来本想继续增强力量,等到发现时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囚房,太迟了。”
“然后我听珍娜说你得到了时光旅行装置。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有了希望,终于有一条出路了。”
“你的出路,”帕林冷冷地说。
“我们所有人的出路!”达拉玛反驳道,他的黑眼睛里怒火一闪。“但是我找到了什么?你弄坏了装置。不仅如此,你还将它的碎片撒遍光明城堡!”
“那总比让碧雷得到好!”
“也许她已经得到了。也许她足够聪明,收集起所有碎片--”
“她装不回去。我不敢肯定我们可以。”帕林对桌上的书堆做了个手势。“我找不到任何装置破碎后该做的事。”
“因为它永远不该破碎。装置的制造者不知道幽灵会吸取它的魔法。他怎么会知道?众神的克莱恩世界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我们知道的那个克莱恩。”
“为什么现在幽灵要吸取魔法?”帕林想知道。“为什么不是五年前或是十年前?我使用过野魔法,你用过招魂术,金月和牧师用过心灵魔法。以前幽灵从未干涉我们。”
“我们从不知道死者的灵魂会如何,”达拉玛沉思着。“我们知道某些灵魂会留在这个位面,他们同这个世界连结在一起,就像你叔叔,还有一些是遭到诅咒而留下的。奇魔须(Chemosh)统治这些不平静的灵魂。其他的怎么样了?他们去哪里了?从未有人回来告诉我们,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
“帕拉丁的牧师说受祝福的灵魂离开生命的这一阶段,到下一阶段去了,”帕林说。“我父母都相信。但是--”
他瞥了一眼窗外,既希望又害怕在那些不幸的灵魂中看见父亲。
“我说说我的想法,”达拉玛说。“请注意,这只是个人想法,而不是我知道的情况。如果过去死者可以离开,那现在他们不能了。暴风雨那夜……你记得那场可怕的风暴吗?”
“记得,”帕林说。“那不是普通的风暴,它充满魔法。”
“风暴里有个声音,”达拉玛说。“那个声音在电闪雷鸣中隆隆回响。我几乎可以听清。是几乎可以,但不能完全听清。那个声音发出召唤,然后死者开始在耐德兰大规模聚集。我在窗内看着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边的灵魂之河。他们被召到这里是为了一个目的。至于那个目的是什么--”
“向法师塔致敬!”下方实验室窗外传来一声呼喊。同时有人在敲法师塔的门。
帕林和达拉玛吃惊地对视着。
“那会是谁?”帕林问道,但就在说出话的同时,他发现是在自言自语。
达拉玛的身体仍站在面前,但就像是一具蜡像。达拉玛瞪着眼睛,直直盯着帕林,但却没有看他。达拉玛的身体在呼吸,那就是全部的动作。
在帕林作出反应之前,达拉玛眨了眨眼。生命和智慧回来了。
“是谁?”帕林问。
“两个黑暗骑士,现在他们自称为奈拉卡骑士。一个是牛头人,另一个非常奇怪。”
达拉玛一边说,一边将帕林半拖半拉到房间另一侧的墙前,他伸手按了一块石头,一部分墙滑到了一边,露出狭窄的通道和一个楼梯。
“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达拉玛说着将帕林推进去。
帕林的想法同达拉玛一样。“他们怎么穿过森林的?他们怎么找到法师塔--”
“没时间了!沿楼梯下去!”达拉玛发出嘘声。“楼梯通往图书馆的一个房间。那里的墙上有个观察口--你不会被人听到或看到。快去!他们会起疑心。”
敲门声和喊声变大了。
“法师达拉玛!”牛头人低沉的声音隆隆响着。“我们走了很长的路来见你!”
帕林闪了进去,达拉玛又按了一下,墙无声地合上了,帕林陷入一片黑暗。
他扶着冰冷的石头,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从恐慌中冷静下来。他试着施展一个光亮术,不太确定能不能成功。法术完美地生效了,他松了口气。一团像烛火一样的火焰在他手掌上燃烧。
帕林静静地迅速走下楼梯,一手扶着墙稳定步伐,一手抬起照亮路。楼梯旋转的角度太大,走到底部时一堵石墙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几乎撞了上去。
帕林试着寻找达拉玛所说的观察口,但什么都没发现。石头安放地相当稳固。灰泥上没有丝毫裂缝。也许他会害怕达拉玛用这个诡计将自己囚禁起来,不过那喊叫声还在变大。
帕林伸出手,开始触摸每一块石头。开始摸的几块都是冰冷、坚硬、粗糙的实心石头。他将手抬高些继续摸。当他将手伸过头顶,试着触摸一块石头时,他看见自己的手直接穿了过去。
“当然,”他对自己说。“达拉玛高我一头。我本该考虑到的。”
石头的幻象被驱散了,帕林透过它看着图书馆。从这个位置能看见书桌和任何坐在书桌旁的人。他可以听清每一个字,就像在房间里一样,这让他觉得图书馆里的人能同样能看清自己,因而感到很不舒服。
也许达拉玛当学徒时就曾经藏在这里窥探他的师傅雷斯林·马哲理。为了看清楚,帕林不得不尽可能踮起脚、伸长脖子,保持这个姿势很难受,但那个想法倒是让他有了点乐趣。想到雷斯林知道学徒在监视自己,帕林更觉得有趣了。帕林提醒自己,他曾站在这个图书室里,注视着这堵墙,根本没想过墙上有一小部分不是真的。
门开了。达拉玛带着客人走了进来。一个是笨重而粗鲁的牛头人,他的目光中闪过的智慧令人不安,感到危险。另一个黑暗骑士正如达拉玛所说,“非常奇怪。”
“为什么……”骑士的盔甲闪着火光,看着那人走进达拉玛的图书室,帕林惊呆了。“我认识她!更准确地说,我以前认识她。米娜!”
女孩进入房间,看着周围,一开始帕林以为那是孩童的惊奇。她注视着书架、装饰华丽的书桌、满是灰尘的天鹅绒窗帘、石地板上磨损的精灵制丝绸地毯。帕林了解十几岁的少女,他的学校里就有这么大的学生,通常看见可怕的东西,例如巴兹龙人的头颅,她们会惊声尖叫。(雷斯林曾研究过那些生物,也许是想自己再造。旧实验室里有完整的骨骼和一些泡在广口瓶里的内脏器官。)
米娜保持沉默,显然对看过的任何东西,包括达拉玛在内没有任何印象。
她东张西望,注意到每一样东西。然后她面对着帕林。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帕林隐藏的那堵墙。帕林觉得她看破了幻象,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就像他站在房间里一样。帕林害怕了,他退后,扫视四周确定逃跑路线,因为他确信米娜的一下个动作就是指出自己,然后捉住自己。
米娜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包围他的液体琥珀凝固了,然后继续移到房间的其他地方。米娜什么都没说,帕林砰砰直跳的心似乎平静下来了。
她当然看不见我。帕林责备自己。她怎么会呢?帕林回想起最后一次看见她,那时她是光明城堡里的孤儿,骨瘦如柴,满头红发,膝盖擦破了。现在她已经长成了苗条的少女,剃掉了红头发,穿着骑士的盔甲。但她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是天真浪漫。坚决、果断、自信,还有高贵……
“你是法师达拉玛,”米娜将视线转向达拉玛。“有人告诉我能在这里找到你。”
“我是达拉玛,大法师之塔的主人。我很想知道是谁告诉你在哪里能找到我,”达拉玛说,他将手叠在袖子里,优雅地鞠了一躬。
“大法师之塔的主人……”米娜半笑着轻轻重复了一遍,似乎知道真正的情况。“幽灵告诉我能在哪里找到你。”
“是吗?”达拉玛似乎很疑惑。他想避开米娜的视线,逃出琥珀的凝视。“你是谁,骑士女士,你跟幽灵有这么密切的关系?”
“我是米娜,”米娜向上移动视线,盯住达拉玛。她做了个手势。“这是我的副官,加尔达。”
牛头人生硬地点点头,在法师塔里他并不舒服。他一直盯着周围的黑暗,似乎认为随时会有东西出来攻击他们。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唯一关心的似乎是米娜。他的保护达到了崇拜的程度。
帕林不禁感到好奇。达拉玛很警惕。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毫发无伤地穿过耐德兰的,米娜女士,”达拉玛说。他坐到书桌后,也许是想打破那让人入迷的凝视。“你坐吗?”
“谢谢你,不用了,”米娜继续站着。此刻她俯视着达拉玛,精灵陷入了意外的不利局面。“我在耐德兰为什么会让你惊讶,法师?”
达拉玛在椅子上挪动着,他不想站起来,因为那显得他犹豫软弱,但被人俯视着又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