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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挠了挠头,也就没坚持。
行程过半,终于是回解家的路了。解语花却又转回来看虎子,嘴角带着嘲讽,像是在玩笑:“其实想想吧,让他做我的位置也不大有谁看得出来,反正那么像。”
“!!!”虎子很是惊悚,“开玩笑呢您?!”
解语花失笑:“是啊。”
【二】
解语花回到家,豆子早赶过去权家了。
不过他走进院子,却能看到屋子里亮着的灯;一圈圈光晕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一月的冷夜也恍若变得温暖起来了。
推门的声音响起,围着餐桌坐着的吴邪和王胖子就噌的站起来了,走出来一看。
“哟,花儿爷!”
解语花浅浅地笑:“胖爷还没睡呢?”
“这不都等着你回来呢嘛。”王胖子道。
吴邪则拉着他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见是没添什么新伤,才算放心下来。“还好没事,不然都没法跟你们解家交代了。”
解语花道:“嘁,要你们跟解家交代什么啊。”
“哎呀都是担心你嘛。”
“行了行了,”解语花笑道,“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就放心吧。都回去睡吧,天儿都快亮了,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过囫囵觉吧。”
吴邪道:“知道了,那你也快去休息吧,什么事大白天再说。”
解语花作不胜头疼状,推着吴邪:“明白明白,你赶紧上楼睡觉去吧!”
吴邪被王胖子拉着一起上楼去,闷油瓶倒是留在这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解语花。
解语花瞟了他一眼,然后就无视了,转而翻冰箱找点食儿,他长时间没有进食简直快要饿死了;冰箱里吃的挺多,他一样一样往外拿,蓦地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看,闷油瓶那厮居然直接吃起来了。
解语花:“……”
闷油瓶道:“我饿了。”
“看出来了。”解语花继续翻冰箱,“你好歹去微一下,冷的也不好吃啊。”
闷油瓶随意地嗯了声,继续吃。
解语花的手碰到一瓶白酒。他愣了一下,在想这酒是哪儿来的。
他不喝酒,家里也就没有酒;后来黑瞎子那厮死乞白赖地跟他这儿挤着,连带着买了好些酒来。他一滴未沾,但久了,看着也觉得醉。
身后闷油瓶咬着块驴打滚含糊地问:“怎么了?”
太冷了。
屋子里的暖气怎么也只能绕着自己转圈,回来一路舟车劳顿所挟持来的寒气还藏在衣服里,拼命地往身体里钻。
“没什么。”解语花收回手关上冰箱门,道,“就剩我们俩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闷油瓶瘫着一张脸道:“嗯,不过我先吃完。”
解语花:“……”
两个人竟就真的这样平静和谐地度过一段夜宵时间。
解语花想想就笑起来:“真神奇。”
闷油瓶道:“嗯。”
“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傅六那边的伙计来说过了,黑瞎子大概是死了。这个事儿你知道没?”
“知道。你怎么看。”
“没有尸体,就不能这样武断。我找到你的时候,那里的痕迹很少,不能证明黑瞎子是死是活;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说明在雪崩之前,你昏迷和我们找到你这段时间内,有人上去过,并且清理掉黑瞎子的痕迹。也就可以说那个人本事非常高明,所以我怀疑是龙余,不过他太狡猾了,我说不过他。”
“这么长一段话,真是难为你了……”解语花想了想,道,“不过你真的说不过他?”
闷油瓶:“……”
“那不是重点,”闷油瓶道。
“说起来,”解语花道,“师娘大人该来了吧?”
“来了,现在应该睡着了吧。明天你自己和他说吧,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
解语花闷闷地笑:“套话?哑巴张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
闷油瓶道:“你别笑我,你是吴邪的朋友,我觉得我应该帮你。”
解语花道:“你不是黑瞎子的朋友么?”
闷油瓶道:“那是另外一回事,现在是夫人外交时间。”
解语花:“……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讲冷笑话。简直吓我。”
闷油瓶当没听到,无比自然地把话接了下去:“总之,我觉得黑瞎子是还活着的。你说,傅六急着把这个消息送过来,是为什么?”
解语花耸了下肩膀:“六叔可是几年都见不到一面的人呢。”
“那他这次在这里住了挺长时间的。”
“是啊。他回来都是在解家出事的时候,有时候帮点忙,有时候看着我忙,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
闷油瓶认真地望着他:“嗯?”
解语花站起来去找水喝,背对着闷油瓶道:“我想我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闷油瓶坐在桌边看对方的背影。解语花不是很高,并且很瘦,看上去就好像承受不了太大压力的模样,露出的一小截后脖子也显得柔软和无害。他从没想过黑瞎子为什么喜欢解语花,他也并不关心;他觉得这个人骄傲且圆滑,年轻有为且城府颇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但这么看着,一瞬间心里却觉得,黑瞎子混混叨叨小半辈子,爱上了解语花,大概是最犯浑却也是最正确的事情。
“那么,”闷油瓶道,“我去睡觉了。”
解语花并没有转过身来:“嗯。”
【三】
小助理是个敬业的护士,天刚亮她就睡不下去了,呼噜呼噜地起床,快速收拾完自己就出门上班去了。
她开着龙医生的车,路边大多数店铺都还没开张,行人也没多少;她突然觉得作为一个女汉子,偶尔也是会有些寂寞的啊。
不由想起病床上那个男子。
龙医生说过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但是一直没见到他的妻子来过,龙医生也对他的妻子讳莫如深闭口不提。
不晓得他的妻子有没有他的消息,是否知道他伤成这样?
不晓得他躺在病床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寂寞?
【四】
解语花躺在床上休息,呼吸非常轻缓。他尝试着自我催眠,然而始终无法入睡;夜越发深了,直至光明在天边渐渐隐现,思绪却越发清明;肋骨的隐隐作痛更打消了他最后一点睡意。
他盯着天花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夜凉如水。
门外蓦然传来豆子的声音,他正在小声问当家的是否歇下了。
解语花没动,道:“进来吧。”
豆子开了门之后就规矩地站在门边上,低着头说:“爷,四爷没了。”
解语花很平静:“几时?”
“天刚亮吧,”豆子道,“这会儿权家都乱得鸡飞狗跳了。”
解语花道:“锦婴呢?”
豆子道:“他一直都跟着四爷的。”
解语花疲惫地闭上眼,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诶,”豆子替他把门关上了,过了些时候又突然打开,匆匆道,“爷,我回来的时候碰见六爷出来溜达。”
解语花道:“这么早?”
“昂,”豆子道,“他跟我说过两天回澳洲。他说家里人早些年都没了,这快过年了呆在偌大北京城也不是滋味儿,还是及早回澳洲得了。”
解语花哼了一声道:“谁不是家里人早些年都没了?”
豆子低眉顺眼,舌头顶了下上颚,半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解语花潦草地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让豆子回去。
他看了看窗户,外头渐渐亮起的晨光让窗帘的颜色发生轻微的改变,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视线的偏差。
他想好好睡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56 一梦二十载(终章)
【一】
上午八点半。
解语花西装革履,难得地打上了领带。
“天真他们还在睡呢,”王胖子在楼下吃着早饭抬头来看,流氓一样地吹口哨:“哟,帅瞎眼啊花儿爷。”
“唔。”解语花严肃地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将领带松了一点,道,“我出去一趟。”
“现在么?”王胖子道,“你是醒着的么?”
“……走了。”解语花沉默了一下,道。
权家到现在还乱着。权四和锦婴都死了,这样毫无征兆地、却又不可避免地,死了,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根本不够权家上上下下把这事儿处理妥当。
解语花自己开车,在巷子口停了会儿,最后掉头离开,终究没有进权家大门去。
虎子起得早,一直在本家堂口溜达;啃着个肉包的时候就见当家的信步而来,连忙胡乱塞进嘴巴里,口齿不清地打招呼。
解语花笑了笑:“我去祖厅上柱香。”
“啊?”虎子道,“六爷已经在那儿呆了挺久了。”
解语花闻言挑了一下眉毛,只道声知道了。虎子也就识趣地到别处溜达了。
【二】
解语花走进祖厅,便见着傅六抬着头看那些牌位,侧脸带着些许的沧桑和怀念。
他走过去,叫了一声“六叔”,然后给解家先人上香。
他每次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其实内心都非常空茫,常莫名生出浮生如梦之感,突然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而活着。
上完香,他静立于众多灵位前,思绪飘了很远的模样。
傅六看了一会儿,道:“你心不在焉。”
解语花正望着父亲的牌位,低低地应了一声。
傅六叹了一下,道:“权四没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次解家该是有的乱了。”解语花道,“先让豆子坐那个位置吧。他的本事都是跟着我一块儿学的,跟了这么多年也总得让他出去独当一面;我把小七哥的堂口交给了贝于菟,这孩子可倔得很,做不出好歹来不会放弃。至于七叔的堂子,收回来了我亲自打理。”
傅六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解家如今是你做主,其实也没必要把这些都告诉我。”
解语花道:“只是想说。暂时就这样,年后我要出去两三天,秀秀暗着也会帮衬这边。”
“出去?”傅六道,“你是不是觉得黑瞎子没死?”
解语花笑了一笑,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傅六暗暗心惊,皱眉道:“其实,你该知道,不管黑瞎子是死是活,解家都不会有人赞成你去找他。更何况,在那种地方,要活,难得很;要死,不要太容易。”
“这我都知道。”解语花道。
他眉目安然,腰杆笔直,不卑不亢的样子。
一时间两人都没讲话,彼此之间的空气都有些僵硬。
傅六定定看他许久,终于长叹:“没能看着你长大,是我的……遗憾,这样的事情,本也轮不到六叔来管。”他将堵在喉咙口的“过错”二字换成了“遗憾”,又在心底喟叹一声,缓缓道,“事已至此,我不多说什么。”
解语花看向傅六,以一种非常谦卑非常虔诚的姿态,轻轻地说:“谢谢您,……六叔。”
傅六像是倏忽没有勇气再看解语花,仓皇地摆了摆手,就转身走出祖厅。
解语花站在他身后,侧过身子注视着解连环的牌位,蓦然启唇道:“父亲。”
傅六脚步在门口猝然顿住,然后才略微狼狈地回过头,道:“雨臣,在这个地方是不能乱叫的。”——土夫子都有着裰鬼之俗。
“我明白。”解语花神色如常地浅浅笑了笑,却满目荒凉。他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