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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柳生一脸严肃,“还是要小心。”
“嗯。”
身后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柳生微微皱了皱眉,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原本还是一脸笑意的菡瑾,此时笑意已然凝固在了脸上。脸色有些惨白起来,让人看着只觉得略显阴沉。两眼无神地看着他身后的某处。
柳生随着她的视线转头往后看,只看到了一个西装笔挺,神色慌张的男子,他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熟悉感。
柳生自然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是面熟地男子是谁,他眼角不露痕迹地扫过浑身僵硬地菡瑾,站起来,行礼招呼道:“柳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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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安逸和谐的氛围里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自己一直视为仇人的父亲,这种感觉并不美妙。原本放在嘴里还来不及吞咽的蛋糕,此时更像是在嚼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只觉得涩涩地,泛出一阵一阵的苦味。
身边的柳生站起来,波澜不兴地同他打招呼。一声“柳叔叔”,让菡瑾原本还有些犯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了。长辈面前,礼不可废,不管这位长辈是让人如何地让人失望。
菡瑾在心中打定主意,努力回忆着所学的待客之道,让脸上的笑意看起来趋近完美,口气更是不咸不淡犹如在跟人讨论今日天气如何一般,让人辨不出喜恶,她道:“父亲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女儿和爷爷了?”
对这位父亲的感觉,从恨一直到如今的无奈,中间还掺杂了些许的不屑,有些事情,现在想想,她这位父亲的某些思维亦或是行为,真的是异于寻常人的。不管是他的偏心也好,还是自以为是也好,闲暇时回忆起来,若非她也是这些故事中的主角,她真的会气到笑出来。
就拿他对她和爷爷的态度来说吧,菡瑾实在是想不通,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可以一直这么厚颜无耻地来搅乱他们平静的生活。
这几年的时间里,菡瑾虽然从未见到过这位极品的父亲大人,却并非对他的某些小动作毫无察觉。比如说,每每谈生意什么的,还会是不是搬出爷爷的名号,出了事情,本家这边也只好给他收拾烂摊子。毕竟也是爷爷的独子,虽然品行不端,可是却不能听之任之。菡瑾心中明白爷爷对他虽然气极,却也不想让他出什么事的。平时爷爷暗中照顾他的生意,不在她面前提起,她也懒得过问。不是她心如止水,是不想给自个儿添堵。
这几年里她的父亲大人从未踏进过这栋宅子,也不是他良心发现,无颜见她,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爷爷暗中跟他达成了什么协定。冲着爷爷的这番苦心,她也不能再不识趣地和他老人家闹别扭了。既然祖孙两个都有心回避,就不必再去纠缠这些恼人的人和事了。
只是今儿个,柳家本家里避之不及的父亲突然出现,也实在是有些诡异了。庆祝她身体恢复健康,爷爷绝不会想到邀请明知会让她添堵的人。再说柳家那些个破事,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谁不喜欢拿出来嚼舌根?这会子请上这位柳家长子,被眼尖的人看见了,又是大事一桩了。
主人没有邀请,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不请自来了。
可能是菡瑾脸上的表情太过于和气了,从头到尾,除一开始看见父亲时那片刻的僵硬之外,其他礼节并无不妥之处。就是柳生这样和她堪堪只能算是半熟的人都能听出她的敷衍和疏离,偏偏她这个父亲大人却完全感觉不出周遭那愈发诡异的气场,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菡瑾,你去把你爷爷叫过来,我找他有重要的事情!”
父亲手臂一甩,很随意地在菡瑾和柳生刚刚坐过的石桌前坐下。那副毫无礼数可言的样子让菡瑾不禁皱了皱眉,想到身旁还有外人在场,更是心生恼火。几年不在一起生活,她这位父亲的脾气倒是渐长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派头。
心中冷笑,脸上可不能显露出来。她放柔声音,谦和地答道:“父亲不必担心,管家爷爷既然引你到这里,那么,现在肯定已经去知会过爷爷了。想来如果没什么事耽搁,过一会儿你就可以见到爷爷了。”
听完这话,柳父猛地想起了本家这边老爷子的规矩,面子上不免有些挂不住,脸上讪讪,再说话时,竟带了些微的恼意:“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提醒你,只是想让你再去催催,难不成还得让我一直等在这里?”
菡瑾垂下头,看似是在谦恭地行礼,实是为了遮住眼中那抹不屑,应声:“父亲大人可以先随我到会客室,我马上就去通知爷爷。”
柳父本是要发难的,却见女儿从头到尾皆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对待他这位父亲也是极为尊重,一时也找不到由头了。刚才她那一番话虽然是驳了他的面子,让他在小辈面前有些难堪,最后却也在他的威慑下,变相地认错道歉了,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宽慰之余,忍不住又有些自得。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菡瑾不清楚父亲在想些什么,只是他脸上那有些得意的神情,实在是很难让她心情好转。出于对许久未见父亲的女儿这一角色的扮演,她似乎不应该在心里反复腹诽那些大不敬的话,然而她这位伟大的父亲却并不想和她和平相处,端起父亲的架子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柳生眼见菡瑾起身,要引柳父去会客室,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冷,丝毫不见喜色,深觉自己不应该在场,本来也没有其他意思,这般无声无息地待在一边,倒有些不识趣了。打定主意之后,他连忙上前说道:“菡瑾,我离开宴会厅也有一段时间了,出来时没跟爷爷说起一声,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
菡瑾自然知道此时柳生在场并不合礼数,无奈想到自己将要面临和父亲独处的尴尬,索性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了。听到柳生的话时,菡瑾犹豫片刻,欲言又止,终是开不了口让他留下,思来想去,只得点头应允:“嗯,柳生哥哥再见代我向柳生爷爷问好”
“嗯。”
菡瑾引着父亲,穿过弯弯曲曲的石子小径,也不说话,只顾埋头往前赶。可能是心中浮躁的缘故,想要摆脱现下这种状况的想法愈来愈浓烈,脚步有些急促。
柳父开始时一直在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开口跟柳老爷子谈投资的事情,也没在意。是以赶到会客室时,才发觉自己有些喘。心中装着大事,联想到之前老爷子对他不要出现在菡瑾面前警告,在会客室坐定的那一瞬间,居然生生骇出了一身冷汗。
额头汗水渗出,柳父下意识地抬头,却看见女儿正在给他沏茶,心中一动,立刻想到方法,从她这边下手。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向来宠溺,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如果他对这个女儿利用得当,老爷子消气自然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说服他老人家。
想到这里,柳父放低了声音,作出一副慈父状:“小瑾,听说你受伤了?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菡瑾捧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幸好杯中水不多,没有溢出来。定了定神,她将杯子递给父亲,淡淡道:“已经好了,多谢父亲关心。”
柳父接过杯子,原本准备的那些感人肺腑的关心之词在那句淡淡地“谢谢”之后,被噎在了喉咙口,看清了女儿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却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略惊一下,忙岔开话题:“这几年你怎么一直没有回家来看看爸爸?虽然是和爷爷住在一起了,也要常回家!要不这样吧,过几天等爸爸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接你回家住几天”
柳父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却始终等不到女儿接话。原本构想好的,若菡瑾同意,他就接她回家,只是,要在他“忙完”公司大事之后。女儿冷淡的反应不在他预期中,明明刚才见到他时,还是很高兴很敬重他的。
“你觉得怎么样?”柳父心里有些没底了。
“无所谓,到时候再说吧!”
菡瑾不慌不忙,柳父却有些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不是气的。他“嘭”地一声把杯子重重地砸到了摆放茶碗的小几上,正欲发作,会客室的门却在此时被拉开了。
柳爷爷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房间里的两人。
柳父心中咯噔一下,默念着:这下完了,原来还想着讨好女儿的,这会子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刚才那声音极响,菡瑾反倒觉得不是坏事了,至少可以不用跟爷爷说些有的没的,在人背后嚼舌根她一向是不喜欢的,更何况开始嚼自家父亲那些破事。
她起身,对着爷爷欠身行礼,道:“爷爷,父亲似乎找您有事相商,菡瑾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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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瑾合上门,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有些怔忪,只是愣在那里。
早川管家站在身后,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小瑾,你怎么了?”
“啊,”菡瑾转过身,眨了眨眼睛,“我没事,早川爷爷。如果爷爷问起来,让他不要担心。”
“好的。”
在宴会厅兜了几圈,还是不见迹部,心中记着父亲和爷爷谈话的事,老是心不在焉,三番两次走神,到后来愈发烦躁起来。
等着爷爷重新回来招呼客人之后,菡瑾找了个借口,又逃了出去。
也不知转过了多少地方,她只是漫步目的的走着,等她醒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又回到了逛逛和柳生一起喝茶聊天的地方,让人意外的是,柳生竟然也在那里。
菡瑾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叫了出来:“柳生哥哥?”
柳生突然听到有人唤他,转过头,看见来人,也愣了一下:“菡瑾。”
“你怎么在这里?”
柳生靠在石桌上,样子看起来没有了初时那般拘束,听到菡瑾这么一问,也不由得露出了苦笑:“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菡瑾了然地笑。出于默契,也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菡瑾并没有去问对方为什么还在这个地方。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但是柳生还是感觉到,她并没有刚才聊天时那么开心了,举手投足间,满是心事和不安。想来和刚才柳父的拜访不无关系,他忆起菡瑾当时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菡瑾你没事吧?”
“没事。”菡瑾笑笑,也不去看他,垂下头,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呢?”横竖也就是那样呗
“这样啊,”柳生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对答,加上方才那个问题却有些唐突,忙掩饰道,“没事就好。”
菡瑾并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也能感觉到柳生的好意,只不过,刚刚伤口被人撒了盐,任谁都会有些提不起兴趣来应付,被安慰之类的,真的是不适合她的。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发呆,想着以前和父亲一家子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些让人痛苦的事,那种在绝望中还期待着的感觉,现在,都过去了啊!她再也不要仰人鼻息,再也不要饿肚子,再也不要怕得罪妹妹而招致毒打了。
“柳生哥哥”
“嗯?”
“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
“嗯。”
“辉夜姬在上面看着我们吧?”
“菡瑾信这个?”
“不是,我怕我现在的幸福哪天会像辉夜姬一样一去不复返哪!”
柳生一惊,没再说话,也抬起头,望着天空发起呆来。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看开了,才能解脱吧。他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啊!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宴会散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