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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挑?”
“怎么,不想干?”
“想!”顾之泽心想,只要您老人家不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让我干嘛都行。
“那这样,这四个也挺复杂的,给你三个小时吧,”李润野淡淡地说,“办公室今天人太多,乱糟糟的你也没法静心看,你去我休息室看,三个小时后交差。”
顾之泽抱着四大本文件夹晕晕乎乎走进了李润野的休息室,小屋的隔音很好,门一旦关上四下里一片寂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顾之泽觉得坐在人家床上实在太失礼了,可是坐在柜子上好像更糟。于是挣扎了一会儿后,他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边上。
慵懒的午后,安静凉爽的房间、柔软的大床……还有四大本文件!
顾之泽唉声叹气地翻开第一本文件夹:“民营企业之伤”,第二本“湖南呼吁启动核电项目引争议”……顾之泽把四本文件夹都翻开摊在床上,每一本都已经做了批注,每一份后面有辛奕的签名……
这还用挑么?本本都是大热啊!
顾之泽笑眯眯地把四本一字排开,从左到右一本一本点过去,一边点,嘴里一边念叨着“泥锅泥碗你滚蛋!”说到蛋字时,指的那本排除掉;然后再念叨一遍,又排除一本,三遍之后,剩下的那个雀屏中选!
整个选择过程耗时一分四十秒!
顾之泽溜到门边,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他能看到李润野笔直的肩背,和一头浓黑的发,他坐在桌边,握着一只钢笔刷刷地给一篇图文稿做批复。
“谢啦,师父!”他无声地说,轻轻阖上门,一头扑进柔软的床铺里迅速睡了过去。
他在关上门的时候,李润野瞥了一眼眼前的电脑屏幕,微微的笑了。
顾之泽睡醒时天都暗了,他跐溜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悄没声息地拉开休息室的门。李润野不在,顾之泽把文件夹放在桌子,发现李润野给他留了张条子,说自己去开会,如果没事儿顾之泽就可以回家了。
顾之泽拿着纸条,心花怒放地给李润野发了条短信,然后自动自觉地下班了。
辛奕在小会议室看着顾之泽背着包精神饱满地冲进电梯,忍不住扭头对李润野说:“我觉得你的命真苦!”
李润野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往下看去,目光凝定在某一点,“没关系,我愿意慢慢来。”
辛奕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润野,你姐给我打过电话。”
“是么?”李润野淡淡地说,“她上周也给我打了一个,咱俩应该事先串供的。”
“我什么都没说。”
“真好,心有灵犀!”李润野说,“我也没说,有些事说了徒增伤心而已。”
“可是,你总要回去的,”辛奕说,“你来我这儿本来就是避难来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伯父也退休了,你不用再躲了。”
“可是我姐还在分社,”李润野说,“我不能牵连到她,她的处境比我要难。”
“你知道你姐……在哪儿?”辛奕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是一直在北欧分社么?”李润野停顿了一下,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大楼走出去,头上压一顶棒球帽,每一步迈出去都透着活力。李润野的视线粘在那个身影上,走过绿化带,穿过商业区,直到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辛奕说:“我倒是挺羡慕她的,驻外都能赶上好地方,北欧啊!赶明儿我得去那边看看,听说挺美的。”
辛奕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顾之泽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伯父?”
“辛奕,”李润野苦笑着说,“这个话题咱们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辛奕点点头,“赶紧搞定顾之泽,然后带着顾之泽回去,我保证伯父会喜欢!跟李舸比起来,顾之泽更投伯父的脾气。”
“辛奕”李润野无可奈何地说,“我第一次知道你那么八卦!”
“你要再招老爷子生气,我就不止八卦了,我八卦连环掌呼死你!”辛奕站起身说,“你得明白,我差不多拿老爷子当爹看的!”
李润野举举手,“行,大哥,明天上午我去看刘明远,你要不要一起?”
“你都连续去了三天了,还去?”
“是啊,”李润野叹口气,“三天我都没跟他说明白。”
“那你……明天想去摊牌?”
“如果情况允许,我有这个打算。”
“那我不去,”辛奕拍拍手,“给人收拾烂摊子的事儿我不干!另外,记住一句话,散买卖不散交情,刘明远这个人我还是想要的,你可别给我把人弄走了!”
李润野撇撇嘴:“我不保证。”
第二天,李润野一个人去了刘明远家。
刘明远显然是做了准备的,家里干净得一尘不染,茶香满室,李润野看着那张带着伤痕的温和明亮的笑脸,觉得千言万语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嘘寒问暖说过了,两个人握着茶杯相顾无言。
李润野迟疑了半晌,最终坐正身子开口了:“明远,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刘明远淡淡地笑了,眉目舒展,“你这几天天天都想跟我说,每次都被我岔过去……唉,我替你说了吧,你想告诉我,顾之泽那天晚上说的至少有一半都是他脑补出来的,都是夸大其词;你还想告诉我,不要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对么?”
“对!”李润野果断地点头,“其实我就该跟你说了,我要是早点儿说,今天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润野,”刘明远垂下眼睛看着杯子里的茶叶,“你真的觉得跟一个伤员说这个好么?”
“不好!”李润野坦白地说,“我知道这么做太伤人,我也想挑个合适的机会。可是顾之泽那头……”李润野把那个“猪”字咽回去,接着说,“我觉得误会越来越大,对你也是伤害,而且不公平。”
“润野,”刘明远抬起眼睛直视着李润野,“其实说不说都一样,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么?五年!整整五年,从你还是泽原的时候就喜欢你!”
李润野觉得心一下子拧了起来,沉沉的钝痛感深入肺腑,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明远。
“那时,你是传说和偶像,你桀骜不驯,你锋芒毕露,我无数次地透过报纸上的这个名字想象你的样子;后来你消失了,我很担心,在省报上看不到你的名字让我很恐慌,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就是想知道你好不好,是不是还安全……然后……有人告诉我你在安宁。”
刘明远静静地说:“润野,我爱了你五年,我没办法放弃!”
“明……明远?”李润野觉得脑袋里轰隆隆响成一片,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他震撼得无言以对,甚至生出一种类似心疼的感觉来。
“所以润野你看,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知道可能自己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你的心,但是……我没有办法放弃,我想我得再用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放下你。”
李润野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心跳声震聋,眼睛里酸痛一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刘明远笑了一下,依然很温和的样子,“你那如丧考妣的是要干嘛?被我喜欢就这么痛苦?”
“明远……我……”
“你什么你啊,”刘明远伸过手去握李润野的手,李润野抖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来。
“润野,我说这些不是要博得你的同情,我也知道,你压根就没有‘同情’这种优秀的品质,”刘明远语调轻松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我喜欢你,这种情感不由我控制,而且我相信我并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所以……我希望你给我机会也给我时间,让我有机会去追求你,或者……有时间去忘记你。”
“我……”李润野咬咬牙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刘明远一直保持得非常完美的笑容终于凝固了,李润野清楚地感受到刘明远的手在迅速失温,然后渐渐地发抖。
“明远……”李润野的眼泪终于渐渐漫了起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刘明远的眼神空落落地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他哽着声音说,“你那么好……为什么要道歉?”
第二十九章
李润野从刘明远家出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户外刺眼的阳光灼烧着他的眼睛,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刘明远的话:“我爱了你五年,我没有办法放弃。”
当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刘明远站起身来说:“润野,你先回去好么,让我好好想想,你在这里……我没办法思考。”
……
李润野头疼欲裂地开着车,他知道刘明远最终会选择放弃,但是他一点儿轻松的感觉都没有。他只觉得累,累的他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他摇摇晃晃地把车开回报社,把自己关进了休息室。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老父亲和大姐,想起刘明远和顾之泽,想起那个一直想要回去却回不去的家,又想起顾之泽说“我不能离开安宁”……
五年前,因为一篇稿子,老父亲受到牵连而被迫“退休”,姐姐调职;三年前,因为一场爱情,老父亲重病入院几乎不治。现如今,他远走他乡,失去一个爱人,被一个人爱上,又爱上另一个人……李润野烦躁地翻一个身,曾经的桀骜不驯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失去的情感终归不能再回来。
李润野烦躁地翻个身,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可是他仍然觉得冷。
***
最近这段时间顾之泽给大师兄打了不少电话,刘明远说自己没事,过几天就会回去上班,可是一直到八月初,他的专题都快做完交稿了都没有看到刘明远,顾之泽终于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大师兄不见了,这事儿当然要去问师父,可是顾之泽却踌躇了。
自从大师兄出事已经快两个星期了,李润野的情绪空前低落,他已经两次把崔遥骂得想要“自挂暖气管”了,马轩的图片被驳了四次,张姐的值班表诡异地出现了连续三个大夜班……
而自己,顾之泽叹口气,自己根本就不敢往师父跟前凑啊。上周写了两篇稿子,虽然最后还是发了,可是却被批得体无完肤;前天想要请师父吃宵夜,结果只收到了冷冰冰的两个字“没空”……
顾之泽知道刘明远受伤的事让李润野很生气,他亲眼看到李润野给交通队打电话,给鉴伤的医院打电话,给肇事人的律师打电话,赔偿金一路飙升,直到对方律师忍不住抱怨“李先生,的确是我们撞伤了刘记者,可那只是撞伤……”
律师的话没说完,就被李润野抓住了把柄,李润野冷冷地问:“律师您的意思是,只要人没死就不是事儿是么?”
……
而崔遥作为李家的信息总管,其职能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每天都在打电话,找各种关系帮助李润野为刘明远讨公道。而其中因为牵扯到很多法律上的细则,事故责任方的鉴定非常重要,李润野是打定主意要让刘明远全身而退,所以每天在都在追着律师一条一条捋交通法。
在这个时候要不要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