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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泽绞尽脑汁,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整整一天,李润野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静默地一如过去的任何一次采访,稀松平常仿佛这一切都是常态。顾之泽握着手机,几次三番想要把电话拨过去,可是按完绿色的通话键后又迅速地切断,他用拇指慢慢地摩挲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师父”两个字,果断地把手机又扔回了背包里,大踏步地向华丰医院急诊室走去。
抢救室门外,刚刚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手术显然早就结束了。顾之泽围着大厅跑了两圈,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去抢救室问:“刚刚那个做脾脏摘除术的病人呢?我是他弟弟,刚接到消息过来。”
分诊台的护士告诉他手术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就已经做完了,人已经推到外科病房了。顾之泽抱着一线希望跑到外科病房,幸运的是在病房走廊里他看到了那几个家属。顾之泽暗中打开了录音笔,然后走过去搭讪,三言两语间了解到对方因为脾破裂摘除了四分之三个脾脏,整台手术下来用仅输血费用就高达12000元。
顾之泽的心里咯噔一下,摘除脾脏前可以快速输血600~800毫升以提高病人的耐受性,但是在手术过程中是可以利用血液回收机(cellsaver)回收出血的,通常医院都会采用这个做法,因为既可以降低成本也可以节省时间。这个病人的用血量达到了将近6000毫升,按常规一定是伴有多脏器大出血的,可诊断结果只是摘除部分脾脏,这样的输血量,未免也太大了。
顾之泽翻出自己的名片,笑得一脸灿烂:“大哥,我是《晨报》的记者,我们正在做一个市区医院满意度的调查,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或者给我打电话。”
对方满心满意都是病房里的亲人,哪里有心思接受顾之泽的采访,顾之泽也不强求,只是留下名片并要来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后走出了医院。
身后传来钟声,下午五点整,医院下班了,距离最后签版还有8个小时。
手机响了,李润野在电话里平静地告诉他:“你的致歉函白写了。”
顾之泽抬头看看碧蓝的天,他清楚地知道,这场一个人的战争从这一刻才正式打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一,没被老板虐死的话我就更新
第七十三章
顾之泽赶回报社的时候直接去找了辛奕;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师父的处分可以撤销了么?”
辛奕掏了掏耳朵;表示自己只当顾之泽没说过这句话;赶紧“圆润且迅速”地从这个门出去。
“要不……把他三个月的停职改成一个月?”
“你想让我朝令夕改?”辛奕冷冷地说;“不到48小时;你们师徒俩给我惹多少麻烦?你知道我有多少工作需要重新安排?还有昨天上午,你看看给华丰医院嚣张的……”
顾之泽非常有眼力架;他“迅速且圆润”地消失在喋喋不休的辛奕面前。
辛奕看着砰地一声关上的门心里有些不满:他不会告诉顾之泽;就在一个半小时以前;就在这间办公室;李润野非常坚持地要求保留自己的停职处分,他平静地说:“辛奕;我们都知道这种新闻一旦见报顾之泽会面对什么;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分心;我必须全力全力盯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稿子,我担心他处理不了。组里的事让袁明义先管着也没问题,他的能力我是信的过的。”
辛奕苦笑一下,袁明义当然是有能力的,但要看跟谁比,相对于李润野,他的能力也只能算是“中庸”。但是辛奕了解李润野,他不可能劝动他。
辛奕死死地盯着门,眉头越皱越紧,他简直后悔死把顾之泽这么个“灾星”给招进来,自从他来了,就没有一件顺心顺意的事儿:先是李润野丢了魂儿,然后刘明远辞职了,紧接着自己被华丰医院的代表指着鼻尖数落了一上午,今天上午刚在全报社公布了关于“李润野、顾之泽的处分通知”,下午就得腆着脸张榜表扬这两个人,夸赞顾之泽具有新闻敏锐性,能够在细节中发现并追查出重大的新闻事件……
啊,语言还得热情洋溢……你当我精分么!!
这必须不能忍,如果顾之泽这会儿敢出现在我跟前,我铁定用订书器钉死他!
“总编!”顾之泽敲敲门又进来了。
辛奕的手情不自禁地模向订书器。
“总编,关于华丰医院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你说呢?”辛奕把手收回来,觉得还可以再忍受他一会儿。
“我想查一查,据我所知他们这种乱收费现象已经持续了几年了,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和家属深受其害。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抓住了蛛丝马迹,就应该继续追下去,彻底揭穿它。”
“这个新闻你敢做么?”辛奕悄悄地握起了拳头。
“我想试试。”
“好,”辛奕一拍巴掌,“回去跟李润野说,华丰医院这条线索你一个人跑。”
顾之泽从总编办公室出来时接到了李润野电话,顾之泽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安抚师父说自己马上就到。匆匆间他看到袁明义站在吸烟室里抽烟,一个人,面对着窗户,指间的香烟腾起袅袅烟雾,背影上落满了灰暗的气息。顾之泽看不到袁明义的表情,但是他一想到这人的如意算盘至少落空一半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走着瞧,顾之泽心想,你今天加诸于师父身上的一切我都一笔一笔讨回来。
李润野坐在顾之泽的办公桌前写电子邮件,顾之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要吓他一跳,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李润野淡淡地说:“你都多大人了?别拿弱智当幼稚。”
顾之泽气结,重重地踏着步子走过来:“你自己有办公室不待干嘛占我地方?”
“那是主编办公室不是李润野办公室,现在理应给袁明义用。”
顾之泽皱皱眉,心里腾起一股厌恶的感觉。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装满了他美好的回忆,他在那里跟李润野争锋相对,也在那里柔情蜜意,更在那间办公室的一个角落与李润野深情拥吻。现在,那间办公室的主人换了,袁明义坐在那张桌子后面,他没有白皙修长的手指,不会轻轻叩击着桌面说“八戒”;他没有深邃明亮的眼睛,不会静静无声却让人心旌摇曳地看着自己;他更没有雨后草原的清冽清新气息,可以暖暖地包裹着自己让人沉醉不醒……
顾之泽表示,他很想放把火烧了那间办公室。
李润野笑着去敲顾之泽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顾之泽撇撇嘴岔开话题:“大老板干嘛不撤销你的处分?”
“总不能朝令夕改啊,况且如果较真的话的确是咱们有错在先,赏罚要分明嘛。”李润野快速地扫视一圈儿周围,偷偷地握了握顾之泽的手。
“光看见罚了没看见赏。”顾之泽抱怨说,“况且你简直冤死了,都是被我拖累的。”
“其实我自己也不愿意撤销处分。”李润野慢慢地说,带着一点点笑意,“再说,事实上你才是那个被拖累的,还记得么?”
顾之泽撇撇嘴,对此不以为然。他试探着问李润野:“那……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安袁明义的心?他费尽心机布那么大一个局,不到36小时就玩完了心里肯定各种不舒服,保不齐变本加厉地折腾,你这是想安一下他的心,反正你也不在乎停职。”
李润野高高地挑起眉,用夸张的语气说:“你是半仙吧?”
“猜对了吧?”
“当然猜错了!”李润野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你看街头自称半仙算卦的,哪儿有靠谱的啊!袁明义那种人,你觉得你让他当几个月主编他就满足了?错啦,那只会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顾之泽刚想张嘴问到底什么事儿,忽然想到昨天的那通电话,他立刻沉下脸问:“是不是那个失心疯的事儿?”
李润野慨叹:“我错了,八戒你真的是半仙,真正的半仙,居然猜对了。”
顾之泽得了李润野的肯定答复和大力表扬,可是简直要气疯了,他必须找个地方把这口气出出来。
于是顾之泽气哼哼地去找袁明义,袁明义刚从吸烟室回来,正坐在主编办公室里看稿子。顾之泽眯起眼睛看他握着李润野的鼠标,敲着李润野的键盘,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袁哥,”顾之泽眯着眼睛说,“总编让我单独负责华丰医院的后续报道,我跟您打声招呼。”
“好的,”袁明义露出一个笑容,虽然眼底仍然郁结着一团阴云,“我会通知组里全力配合。”
“那就谢谢了……”顾之泽眯着眼睛想,你以为谁都能当我的“主编”么?
***
当天晚上袁明义差点儿被顾之泽烦死了!
一篇关于“华丰医院血制品管理混乱”的文章,前前后后改了居然有五遍,关键是每一遍都是顾之泽自己要改的。李润野不说话,就看着顾之泽用各种借口跑去找袁明义改稿子,每改一遍就重新签一次版,改到第五遍时,李润野终于忍不住了,他冲顾之泽勾勾手指。
“八戒,偶尔弱智一下就行了,你这样会让人真的怀疑你的智商的。”李润野笑着说,“我都□□你一年了,你居然还要改五遍稿子,这不是砸我招牌么?”
顾之泽气哼哼地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背包,非常有气魄地转身下班了,当然,走之前他也没忘了跑去“谄媚”地跟袁明义告别,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顾之泽还记得自己说过,要跟袁明义“搞好关系”。
袁明义看着顾之泽的走进电梯,笑着对李润野说:“这个顾之泽,真是有冲闯劲儿啊。你看看他写的这稿子,言辞够犀利的。”
李润野看着那篇不到两千字的文章,慢慢地说:“锋之所向,战无不克。”
“什么意思?”袁明义问。
“老袁,”李润野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袁明义说:“我们都是从当记者干起的,你还记不记上次义愤填膺恨不得以笔为矛,以纸为匕替天下鸣不平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袁明义微微皱眉,仔细地想了想后自嘲地笑了一下:“人老了,没胆子了。”
“是啊,所以我真高兴顾之泽够‘锋利’,我们需要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声音。”
“可太过尖锐也不好。”
“对,所以这几个月还得麻烦你多看着点儿他,别让他给你惹麻烦。”
“怎么会!”袁明义哈哈地笑了起来,李润野也挂出一副温润的笑容,目光中却隐隐含着担忧。
半个小时后,李润野在楼下的花坛边捡到一头赌气的小猪,一把把他拎上车后小猪就再也没开口。顾之泽看着车窗外路灯一盏盏飞速掠过,忽然觉得委屈。
自己奔波了一整天,不但顺利地化解了报社的危机还顺手牵出了一条重大新闻线索,可是整整一个晚上,师父居然一句表扬夸奖都没有,不但没有表扬,居然还告诉自己他停职是因为要处理前男朋友的事儿!
这……这……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于是八戒果断地进入了生气状态,他一路沉默不语,脸色一层层黑下去,浑身都落满了低气压。
李润野偷眼看看顾之泽,一句解释都没有,误会就误会吧,如果告诉他实情这小家伙又会内疚很久。刚刚经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