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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澹澹兮生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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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如同爱情的呓语般在阴影中舞动着,
  仅仅梦想自己能像鸽子一样自由飞翔 。
  在这座被诅咒的牢笼中她们连恋爱都不被允许。
  她们所深信的也不过是个童话而已。
  玉沉烟会的英文歌曲不多,能完整唱出来的就更少。但这首歌却是时隔多年未忘,历久弥新。当年在喧嚣繁华的街头乍一听到,立时惊为天籁——那种自心底产生的共鸣和感动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她开始学箜篌,到今天,用功的时间少到连她自己说起来都满面惭愧,能够弹出的曲子自然也少得可怜。但有两首歌她是能完完整整弹出的,一首是《祝你生日快乐》,第二首就是它——宫村优子的《It's only the fairy tale they 》。
  前者是为了庆贺周年庆,后者则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多多弹练终于熟能生巧。
  ——是不是人生也是一样,只有不断地磕磕绊绊,艰辛熬磨,才能在苍老中对一切熟能生巧?
  她们如同爱情的呓语般在阴影中舞动着,
  仅仅梦想自己能像鸽子一样自由飞翔 。
  在这座被诅咒的牢笼中她们连恋爱都不被允许。
  她们所深信的也不过是个童话而已。
  空灵渺茫的琴声漾着回音,流散在安静的苏合林间。
  一遍又一遍,由初时的略显生涩到后来的运指娴熟。
  如水缱绻,似梦流连。
  弹到指尖微微红肿,眼里腾起淡淡的水雾。
  习惯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无论极喜欢,还是极憎恨,抑或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不需要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日积夜累,潜移默化才是最可怕的。
  当结果到来的那一天,一切便如决堤洪水,沛然无可御。
  没有人找得到诺亚方舟。
  指顿。音止。唯余林叶簌簌作响。
  玉沉烟抱琴而起,只觉得意兴阑珊,不如归去。
  蓦地,某种感觉破空而来,叫她微微一震——
  霍然转身。
  青丝如墨,广袍似雪。
  她凝视着他,感觉心上像是被人狠狠泼了一碗热腾腾的酸梅汤,酸中带甜,甜里泛酸,热气氤氲得眼眶都热乎乎的。
  你怎么才回来?
  你怎么就回来!
  为什么在我死了心决定要独自走下去的下一秒回来?
  慢慢走近,一步,两步,三步……
  望着他犹如神祇般的绝世容颜。
  秀美修眉,璀璨星眼。
  那漆黑如夜的墨眸中可有她的倒影?她又凭什么要他在意她的感受?
  算了吧。还是算了。
  她不想总是做那个看着他人离开的人。
  可以习惯他的存在,自然也可以习惯他的离开。
  保持最佳的距离,在眼瞳里,在心门外。
  时刻警惕,才不会在骤然孤单的时候寂寞悲哀。
  她站在那人三尺外,唤了一声:“师父。”
  维恭维谨的语气,略带几分欢喜。应是师徒欢见时标准的徒弟配音。
  郁舒寒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是标准的徒弟欢声,却不是玉沉烟该有的反应。
  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微一点头,迈步向林外走去。
  玉沉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努力平息着自己翻涌的思绪。
  临远斋。
  郁舒寒坐在梨木椅上,玉沉烟安静地在旁边的桌前看书。
  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可她分明觉得有什么悄悄不同了。
  或许只是人变了罢。
  玉沉烟试图将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书上。奋斗到第一百零八次,却听郁舒寒开声道:“今天那首曲子弹得不错。”
  “……哪里哪里,都是师父教得好。”
  郁舒寒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
  ……他从没教过她那首曲子吧?别说教曲子,就连箜篌的指法入门都多是她自己摸索的。
  这样一想,似乎他真是没有教过她多少东西啊。
  他望着玉沉烟,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只是过于伤感了,常弹有伤脾肺。”
  玉沉烟一怔。
  ……是在关心她么?
  却听他接着说道:“修真之人要不轻为外物悲喜,荡尘涤虑。这才是修行之道。”
  玉沉烟低下头去。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那支曲子旋律单调,指法简单,对你提高琴技没有多少益处。”郁舒寒顿了顿,“明日起练习《阳春白雪》。第十二行第八列左起第六个书柜,上数第四行最靠右边的那本淡蓝缎面竹册中载有琴谱。一个月后我要考查。”仿佛嫌她被打击的还不够惨似的,郁师尊再出重击。
  玉沉烟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她绝望地发现眼前的男人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算你狠!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对这种人莫名其妙的恋恋不舍!
  玉沉烟咬牙切齿,切齿咬牙。
  “你的箜篌呢?”郁舒寒问。
  尚在悲愤中的玉沉烟凉凉地瞅了他一眼。
  收起来了,这么大的玩意儿,谁会天天抱在怀里?有病啊?
  这么腹诽着,玉沉烟懒洋洋地取出箜篌。郁舒寒伸手接过,箜篌在他手心里发出一阵白光。
  光芒退去,原本在他手中的箜篌也消失无踪。
  “这个不用了,”他手掌一翻,一架晶莹剔透的箜篌浮现手中,渐渐恢复原状,他把它递给玉沉烟,“以后用这个罢。”
  玉沉烟呆了一呆,伸手接过。
  玉学徒Vs郁师尊
  箜篌入手触感温润清凉,是玉石的质感,但颜色却通体透明,水晶一样的剔透玲珑。逆光看去,隐隐可见琴弦之中异彩流转。
  伸手一拨,音质清越,高音似凤鸣高岗,中音如美玉相击,低音若春雷奋威,比起先前那架好了何止几倍。
  “送给我的?”她抚摸着琴座,爱不释手。
  “嗯。”
  琴座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像是蜿蜒的藤蔓,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文字。玉沉烟隐约觉得这纹样自己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是在何处。
  “谢谢师父!我会好好练习的!”她紧紧地搂着那架箜篌,似是怕他突然开口再要回去一般。
  郁舒寒淡淡一笑。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为了这架箜篌,他飞到不周山去,测算观气了很久,才找到那块作为琴座的,深藏在地下近千米的分水玉;又亲自走了一趟罗浮,问天婵仙子取了一段七绝丝。最后在冥界的忘川边待了整整一夜,用三味真火和忘川之水九炼九浸,才煅成这二十三根看似瑰丽无害的七绝弦。
  琴座上的每一处雕纹都是他亲手细细琢就,他自信从未有人能造出如此完美的箜篌,今后恐怕也没人能够超越这样的巅峰之作。
  不是妄自尊大,而是建立在对箜篌无比的了解和自身实力的基础上的平心之论。
  若是由他贯注法力后弹奏,轻轻几个音符就可以抵挡十万魔兵。
  ——为什么这样不遗余力地制作这架箜篌?
  ……大概是那丫头央求自己给她做一个箜篌的时候,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忍俊不禁,又有些莫名心软吧。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次意外的执着。第一次为了一样东西,访遍群山,寻找最好的璞玉。第一次对人假以辞色,为了取得弦丝。第一次待在一个阴风阵阵、毫不舒适的地方一整夜。
  若是让玖洛知道他这个万年懒仙在脏兮兮的冥界站了一夜,只怕一边惊得眼珠都掉下来一边还要拍着大腿狂笑他也有今天。
  郁舒寒默默地想着,浅浅笑着,看玉沉烟眉开眼笑地抱着箜篌回到座位。
  玉沉烟搂着箜篌左瞅瞅右摸摸,大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架势。鼓捣半天,忽然想起一件事:“这箜篌有名字么?”
  “没有。”
  她喜笑颜开,要说给东西取名字可是她人生一大乐事。仔细端详,发现琴座极似水晶却又并非全然透明,数缕暮霭朝霞般半透明的纤丝流萦其中,若隐若现。略一思忖,欢声道:“有了,叫‘锁烟’怎样?”
  郁舒寒闻言,扬起一抹奇异的笑:“依你喜欢就好。”
  玉沉烟呵呵一笑,心满意足地继续和怀里的箜篌培养感情。
  研磨,点毫,抬腕临帖。
  虽然明白乐够了就该好好用功,但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心暖暖的,涨涨的,乱乱的。
  金橘色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在桌面上,像洒落一桌的琥珀。偷眼望去,那人跟以往一样安静地翻阅书卷。灿烂日光为他的如缎青丝晕上一层五彩光华。
  没有猜忌,没有防备,没有惶惶不安。简单的日子,不用复杂的思虑,虽然平淡却朴实闲适,是她在现代求而不得的生活。
  现在轻轻巧巧的就得到了。如果她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打住!她刚才在想什么?她居然那么想!
  忘了不久前才告诫过自己,不可以习惯依赖的么?要再次品尝孤立无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哭泣的痛苦么?现代十八年的经历,还不足以让她清醒么?
  心口仿佛被朔风狠狠刮过,冷得重重一颤。
  笔端的浓墨滴落纸扉,污了刚刚临好的字帖。
  玉沉烟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
  不想临帖了。默写诗词好了。
  这个世界的人界里,绝句律诗已经出现了,甚至词也在兴起,她曾查过人界迄今为止的许多著名诗集,万幸历史并非完全重合,李白杜甫未曾现世,其他玉沉烟记得的诸如温庭筠、李清照这些词人也不见是史载。
  所以,她背过的那些唐诗宋词还可以拿来忽悠人……
  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后,玉沉烟就有意识地将记得的诗词歌赋逐个筛选,有三国以后典故的去掉,明显不合时宜,像元曲这样太超前的去掉,然后用这里的文字默出来,不懂的字及时弄清以免将来哪天关键时候闹笑话……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怎么默了一首这么悲情的词。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还不如上一首呢。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为什么觉得有种被刺到的感觉……
  看来今天不宜默写。看她默的都是些什么啊……
  将紫竹狼毫丢到一边,随手拿过一本野史任意翻阅。唔?这个故事似乎很好看。
  五分钟……十分钟……一小时……
  那本野史还停在“好看的”故事那一页……
  落日的斜晖渐渐淡出这间屋子,光线变得昏暗朦胧。
  玉沉烟痛快地将书桌迅速收拾整齐,末了说:“师父,我先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话说向来寸言寸金的郁师尊如今这般彬彬有礼平易近人,玉沉烟自认可谓劳苦功高。想当年她经过先后数十次的义正言辞,苦口婆心,软磨硬泡,举例子列数据作比较以及言传身教,终于□得郁大师尊见面问早分手道好,至今想起仍觉自豪非常……
  ……其实她有想过师父是因为受不了她的强聒不舍喋喋不休,为求耳根清净才配合她热情过度的工作的……
  不!
  不是这样的!坚决不是!!
  玉沉烟坚定地望天,昂首走出书斋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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