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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挽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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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晓光接下来的话,击碎了她的幻想,“可是殿下说了,向朝廷举荐人才是大事,怎么可能不事先调查清楚呢?表哥应该是知情的。”
  话音刚落,宛宜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卢世荣明明知道那个人在扬州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是阿合马的同党,知道他查抄徐家。可还是举荐她。廉希宪临终前的话语在宛宜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来。
  “表哥,他真的变成利欲熏心的人了吗?”想到这里,宛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宛宜的样子,晓光看在眼里也很难过。他走过去紧紧握住姐姐的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晓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候,卢世荣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发现情况不妙,宛宜和晓光都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不过,卢世荣还是热情地招呼晓光,“晓光,哎,不对,应该叫你德风师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天色不早啦,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你姐姐这一阵儿一直念叨你。”
  晓光没有搭腔,而是看了宛宜一眼。
  宛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卢世荣,一字一顿地说,“表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非得现在吗?”卢世荣心里一阵发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低沉。
  “表哥,你为什么要举荐答即古阿散?”
  卢世荣低下头,回避了宛宜的目光,没有吭声。
  “表哥,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他是阿合马在扬州的同党。当年带人抄家的就是他,是他抢了爹的印章,烧了爹的藏书。他还打伤了晓光,他还”宛宜哭着说到这里,哽咽着,无法继续。
  “他还想轻薄姐姐,要不是王大叔解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晓光替宛宜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
  宛宜擦拭了一下眼泪,继续说下去,“这么一个恶人,我永远忘不了他的嘴脸。爹死在来大都的路上,说不定他就是参与者之一。”
  “没有,绝没有。”听到这里,卢世荣抬起头,看着宛宜和晓光,“他在我面前发誓说,只参与了抄家,绝对没有害死舅舅。那件事,另有其人。”
  “所以呢?我还要感谢他是吗?”宛宜冷笑了一下,看着卢世荣,满脸鄙夷。
  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到了。迟早要面对这个局面,不如现在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想到这里,卢世荣仰起脸,坦然地面对宛宜直射过来的目光,清楚地说到:
  “宛宜,你不要这样死脑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今天的位置来之不易,决不能失去。要想在朝中立足,单枪匹马可不行,必须要拉拢同党。答即古阿散以前归顺阿合马是误入歧途,既然他有心改过,我就给他一个机会,拉他一把。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我自己选定的路,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绝不回头。”
  宛宜的眼里升起一团雾水。卢世荣的面目近在眼前,却又如此模糊。那个重信守诺、赤诚相待的表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姐姐。”晓光轻轻喊了一声。
  宛宜仿佛没有听见,任凭泪如雨下。突然,她痛苦地扶着桌子弯下了腰,裙子上已经有点点血迹。
  “宛宜!”
  “姐姐!”
  

☆、(三)分道扬镳

  宛宜又一次失去了孩子。更令她难过的是,大夫在诊断之后对卢世荣的轻声细语,“卢大人,尊夫人身体素来羸弱,又经过两次滑胎,更是雪上加霜。以后恐怕会子嗣艰难啊!”
  侍女把做好的药送到屋里,卢世荣亲自端着来到宛宜床前,要喂她服下。宛宜把目光停在药碗上,虚弱地说,“表哥你去忙吧,晓光陪着我就行。”
  话已至此,无需再言。卢世荣放下药碗,离开了房间。
  举荐答即古阿散这件事,是晓光告诉宛宜的。可晓光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呢?卢世荣马上想到了一个人,没错,应该就是他。
  过了一会儿,晓光从屋里出来。卢世荣正站在假山旁边思索着,没有察觉到晓光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姐姐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卢世荣没有回应,而是问到,“晓光,你一个佛门中人,怎么对朝廷的动向如此了解!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晓光瞪了卢世荣一眼,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猜到是谁?太子!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晓光一听这话,急了,“殿下也是怕你误入歧途。”
  “歧途?”卢世荣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是歧途,他是正途?争权夺势,党同伐异,还分什么正途、歧途?你和宛宜一样,真是顽固不化。”
  答即古阿散的官职自然没有获得批准,卢世荣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真金在其中起了作用。散朝之后,真金专门留下卢世荣,严肃地对他说,“卢大人,举荐人才是大事,可不要肆意而为!”
  卢世荣听罢,低垂着头谦恭地表示,“殿下所言甚是,卢某铭记于心。”心中却暗暗发誓,“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答即古阿散的事情只能另作安排。卢世荣亲自写了一封信,让答即古阿散拿着它,去找北平王那木罕,“这件事让太子给搅和黄了,我也无能为力。不过,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你拿着我的信去西北找北平王,我和他私交甚好。看我的面子,他会给你安排官职的。只要你能让他满意,时机成熟,我再想办法调你回大都任职。”
  答即古阿散听到真金干涉此事,又羞愧又愤怒,勃然变色。然后听到可以去北平王那里历练,立刻大喜过望。他满脸感激对卢世荣说,“卢大人的用心良苦,在下没齿难忘。我去西北,一定谨记您的良言,想法设法让北平王器重我。卢大人,日后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为您马首是瞻。”
  “好!”卢世荣非常满意他的表态,“咱们从此休戚与共,不分你我!”
  宛宜与卢世荣冷战数日之后,提出“纳妾”,理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卢世荣思量片刻,同意了。
  一月之后,卢府又办了一次喜事。纳妾不同于娶妻,向来没有什么仪节,只是一乘小轿到门,向主人、主母磕了头,便是礼成。不过,慢慢的还是有一些消息在达官显贵的女眷中流传开来。
  有人说,卢府的这位如夫人是大都的富商之女,年轻漂亮,是卢大人自己选定的。又有人说,这位如夫人能言善道,精明能干,卢府里里外外的事务,来来往往的应酬,都是她在打理。还有人说,卢夫人性情贤惠,甘愿让贤。日日读经修禅,从不争风吃醋。
  “卢”“如”音近,时间长了,如夫人变成了卢夫人。宛宜则仿佛消失了一般。
  这些消息也传到了阔阔真的耳中,真金也听说了一些,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虽然说男子纳妾是寻常之事,但是卢世荣这么无视宛宜,还是让人费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真金有些忧心。
  “叫她弟弟来问问吧?”阔阔真明白的真金的心事,劝解到。
  听晓光说完来龙去脉,真金顿时像数九隆冬,冷水浇头,仿佛身在冰渊了。
  阔阔真也是吃了一惊,同时用担忧的目光望向真金。只见他脸色铁青,眼角下有一条筋络在微微抽搐。
  阔阔真见真金沉默不言,于是向晓光问到,“那他们现在关系如何?”
  “自然是不比从前。不过,”晓光话锋一转,像是在宽慰两人,“表哥还是尊重姐姐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姐姐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
  阔阔真命人送晓光离宫,转身看见真金还低头坐在那里,于是走了过去。
  真金抬起头看着阔阔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悔不当初。”
  阔阔真点点头,抓住真金的手,“我明白。你把答即古阿散的事告诉宛宜,是希望她可以规劝卢世荣不要越陷越深。你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知道你对宛宜心存愧疚,不如找个机会当面和她道歉。晓光说宛宜会定期到灵光寺去探望他,要不你去见她一面。”
  真金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用歉意的眼光望向阔阔真,“我对宛宜……并不是……”
  面对一脸真诚的阔阔真,真金有些不知所措。
  真金还在踌躇之际,阔阔真继续说到,“像宛宜这样温顺善良又有才学的人,我也会喜欢的,这是人之常情。即使如今连朋友都做不成,也还是会心存一丝牵挂。夫妻同心,你的心念我都能理解。”
  真金向阔阔真投去感激的目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几天之后,在灵光寺一间幽静的禅房里,一身便装的真金见到了宛宜。
  宛宜一来到寺里,晓光就告诉她,真金已经在等她。宛宜犹豫不决,晓光劝到,“君子坦荡荡。殿下只是想当面向你道歉。你还是见他一面吧。”
  宛宜听从了弟弟的劝告,来到后院的禅房,平静地向真金行礼。
  “殿下。”
  真金看着宛宜,许久未见,清瘦了不少,但是气色还好。
  沉默片刻,真金说到,“对不起,宛宜。我不该把答即古阿散的事告诉你,害你们夫妻不和。”
  “殿下,你千万不要自责。”宛宜上前一步,诚恳地对真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表哥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与你无关。”
  说完这些,宛宜转身走到窗前,望着屋外的景色。远处山影,近处丛竹,一抹淡金色的阳光,照得室中开朗明爽。
  “我和晓光小的时候,家里后院是个花园,里面住着一些芭蕉。有一次,我们在花园里玩儿,我随手摘了一朵芭蕉的花放在他的嘴里,他惊异地说,‘姐姐,它是甜的。’”
  宛宜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真金疑惑地望着他,关切地叫了一声,“宛宜”。
  宛宜仿佛没有听到真金的声音,继续讲下去,“晓光发现花露是甜的之后自然心有不足。于是一朵一朵摘,一朵一朵的尝。我怎么劝他都不听。最后,一百来多芭蕉的花都让他糟蹋尽了。”宛宜讲到这里,停了一下,眼里闪着泪光,“表哥也是这样,他如今是尝到权力的甜头,不肯罢手了。”
  宛宜的话让真金也沉默了,空气僵硬沉重得使他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最终还是宛宜打破了这样尴尬的局面,她走到真金面前,用真诚的语气说到,“请殿下不要再为我的事情劳神。殿下是国之储君,应该心系苍生,心系天下。家父和崔伯父在世时每每提起您,都寄予厚望。请您不要辜负这些人对您的期许。”
  宛宜的双眸,像星星,又似寒潭秋水,美得闪闪发亮。而在这美丽之中,却又透出些许凛然正气。真金透过她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崔斌、廉希宪,还有姚枢、许衡的目光,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受教了,你的话我会铭记于心。”真金向宛宜点头致谢。
  宛宜急忙俯身还礼,“殿下言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一阵儿再写吧。

☆、(四)父子嫌隙

  冬去春来,转眼已经是至元十七年的春天了。
  真金下朝回到东宫,满脸的疲惫,神情憔悴的很。阔阔真一边帮他脱下朝服,换上便装,一边关切地问到,“出什么事了?”
  真金眉头紧锁,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尾大不掉。”
  “尾巴?什么尾巴?谁的尾巴?”阔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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