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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从嘉这才明了方才大少为何让人去果园摘了桃子,抿了抿嘴角,却也只能提醒道,“那大少,今晚和刀土司吃饭的事情——”
“到点了提醒我,而且,我准备带阿湛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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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冷气的房间温度适宜,苏泛的书桌很大,苏湛和他面对面坐着,索性放开了肚皮啃着水蜜桃,缅甸虽然和美国比起来原始落后,但在水果绝对是好的没话说,尤其是他最爱的水蜜桃。
苏泛瞧着手里的文件,时不时地抬头看着对面的弟弟,长得秀气漂亮,吃起桃子来张着嘴一口咬掉大半个,实在算不上文雅。苏湛大快朵颐地啃着桃子,吃得是呼啦啦落花流水,跟鬼子进村扫荡似地毫不含糊,终于是惹得苏泛将文件放下来,忍着笑意道,“妈要是看到你这吃相,必定会晕过去的。”
某人满不在乎地一撇嘴,吐出一个桃核,“哎别提了,妈现在恨不得一口气把我喂成胖子。”
“今天的骨头汤喝了没?怎么样,好喝么,这几个月在家多喝喝,你不是老嫌弃自己没有穆天璋高么。”苏泛笑着道,看着苏湛吃得满脸水蜜桃汁的样子倒是比那刚摘下来的桃子还水灵,然而吃相堪称野猴子。
“还行……”苏湛说着又准备伸手去拿桃子,却是被苏泛起身一把将盘子挪开,“好了,吃够多了,再吃下去真要成猴子了。今儿晚上还要出去吃饭,别等下什么都吃不下。”
苏湛默默地擦了擦脸和手,回道,“没事儿,你去就成。我不用去的。”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饭局可不仅仅是吃饭这么简单,上一世,能够去和这些有头有脸的乡绅土豪或者地头蛇吃饭的不会是苏泛,因为他没那资格代表苏家。当时,他更不会向老爹提议带苏泛一起去。从来都是他和父亲去的。
苏湛一下子明白了苏泛的意思——他不会打压自己,甚至愿意带着自己出去让那些人认识苏家二少爷。
苏泛将文件放下,眉头一挑,颇为意外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小时候他和苏湛关系没好之前,苏湛就像是个护着领地、随时准备战斗的小将军似地防着自己,那时他们抢夺的是父母的关注和宠爱。然而成人了可不一样,苏家虽比不上古代的帝王之家,但在这缅北有权有钱有枪有军队,并不是没有诱惑力。就连穆天璋都会为了穆家的一切和穆威暗中较劲,蠢蠢欲动。
苏湛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然而苏家的掌控,老实说,苏泛现在不能放手,不是因为贪恋手中的权势,而是因为有了这个权势他才能有机会和苏湛在一起。
他们兄弟俩之间天然地有默契,苏湛抿嘴一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这十年,我在外头学了很多,没有什么比父母安康健在,一家人和睦地在一起更重要的了。再说了,我这半路回来的二少爷,底下人的人不一定会服我。哥,你就放心地当家吧。”
苏湛将心里头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不是在那十年里想通的,而是重生之后他逐渐明白的。难道这一世还要让他和苏泛再争个头破血流么,父母难过失望积劳成疾,家破人亡?更别提再过个十年,金三角将是联合国和各国政府极力整治绞杀的重点。谁又能长长久久地守着罂粟花和枪炮称霸一方?
苏泛展眉一笑,“阿湛真的长大了。不过,还是去去也好,很多人都对你这苏家二少感兴趣。我也想让人知道,我弟弟是多么优秀。”
虽然有时候苏湛不一定多听话,但和小时候比起来,真的成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不是,是十年前阿湛主动请去台湾的时候,他就一下子成长了。
正对着苏湛的墙上正挂着一幅字,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着——春日迟迟犹可至,容子行行终须归。苏湛同样抬头看到这幅字,不用看落款,看字迹就知道是苏泛的,于是皱着眉头道,“阿泛,你写错字了,是容子行行终不归。”
苏泛笑而不语,起身几步走到了苏湛身后,抬手放到苏湛的肩膀上,声音沉沉地说道,“没写错,当时我想的就是,我一定会让你回来。这幅字,可以撕掉了。”因为,他做到了。
那是在缅北的局势最艰难的时候,苏泛年方十五,本以为苏湛终于可以回家一趟,却是终不成行。当时他的念头就是,他一定会强大起来,让苏湛永远不再离开自己。
苏湛忽然察觉到,在外的十年,难熬的并不是只有自己和父母,还有苏泛。当初主动请去台湾,苏泛知道真相的那一幕还深深地留在自己的脑海里。这幅字,苏泛写得狂妄而潦草,大开大合,全然不是他平日里翩翩君子的风范,显然是将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他一直知道苏泛对自己好,可回来的短短两天,他这才深刻体会到苏泛对自己是多么好——睡着时的那些按摩,特意熬的骨头汤,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出门一趟不忘他最喜欢的水果,还有这幅字……他甚至觉得,连父母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是不是上一世如果能早点醒悟,结局就会改写。而苏湛庆幸的是,自己终于没有浪费这一次的重活一世。
“别撕了,留着吧。”苏湛盯着那副字道,“阿泛,我很幸运,我们兄弟情深。”
苏泛捏着弟弟的肩膀,对着那副字嘴边勾起弧度,似有深意地一个字一个字顿道,“是,兄弟情深。”
他想做兄弟,更愿意情深似海。
44、第 44 章
虽然苏湛不是很想出去参加乱七八糟的应酬;然而见苏泛执意要带他去,又想着在家也是闲着无事;不如跟着苏泛出去见识见识,说来说去都是上辈子熟悉的狐朋狗友;他也颇想看看当初的那些人现在如何。只不过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苏湛冷冷地想到,这一世他可不会自不量力地对众人一声“二少”的恭维而沾沾自喜。
晚上请客的是附近的一个大土司,还有一些地方武装军阀和官员;苏家大少爷算是姗姗来迟,众人一见苏泛来了,纷纷起身方想恭维几句;只见一直跟在苏家大少后头的跟班却换来了人。
“诶,我说大少,小严副官怎么不见了?难得您今晚没带人出来。”说话的也是一位年长的国民党高级军官,只不过不是他父亲这一派系的,当年台湾撤兵时并没有跟着去。苏湛对他是非常的有印象,因为当初此人是一口一个“世侄”地巴结,然而他在走投无路之际向他求助的,反而将自己的行踪泄露给了苏泛。
有人起身给苏泛腾了主位出来,苏泛却是首先让苏湛入了座,这才朗声介绍到,“这是鄙人唯一的弟弟,苏湛。”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纷纷侧目。
苏湛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对众人的好奇和窥探不甚在意,只笑着点了点头。
“哎哟,这就苏老的二少爷啊,当初不是去了台湾么?”有人倒是直接地问道。
苏泛笑了笑,替弟弟摆好餐具,“是去了台湾,不过,阿湛现在在美国读大学,明年就毕业了。”随即自个儿也坐了下来,这才颇为恭维地让苏泛点菜。哪料到苏泛却是先侧着身子,问了这从天而降的弟弟想吃些什么,及至苏湛点了,这才将菜单递给别人点。
苏湛当年去台湾的事情,苏家算是忌讳莫深并不愿意多提,以至于外界是猜测万分。甚至还得出二少是个先天缺陷的,因为这才把嫡子送了去,留下个来历不明的庶子。及至苏泛一年年逐渐成长,苏将军无论是到哪儿都带着大儿子,俨然一副带着历练儿子准备接班的样子,触觉甚为灵敏的一干人等更是将苏家大少奉为接班人,将当年甚为得宠的苏家小儿子抛到了脑后。
然而见苏泛对苏湛的态度可谓是相当不一般,绝对不是有的兄弟争得你死我活的样子。有人揣度着,这苏大少是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给苏将军看,有人暗想这苏家大少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弟弟才回家就晓得笼络,总之,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既然大少爷如此友爱兄弟,看人下菜总归是没错的。
几个和苏湛同辈的公子哥儿满脸堆着笑意上来敬酒,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自来熟地同苏湛拉关系道,“二少,我,许家杰啊还记得不?小时候咱俩一个班的,九岁那年的生日会我也去了呢!真没想到居然跑美国成高材生了啊!”许家杰带了个头,几个年轻人开始起哄要给苏家二少爷一人来上一杯。老辈们也随即附和道二少爷一表人才,在小辈里头是拔尖的,该喝了!
苏泛风度极佳地把伸过来的酒杯都挡了下来,笑得如同春风拂面,“阿湛还是个小孩儿,不能多喝来。这样吧,给几位叔叔伯伯敬一杯,其他咱们都是一起在这儿长大的兄弟,我来替他喝,意思意思就行了。”
苏湛不动声色地看着众人面上的瞬间变化,都是一群老老少少的狐狸,无论是自诩看着他长大的世叔世伯,还是小时候和他一起长大的几个少爷公子,一桌子热热闹闹,对他有几分真心的,一个都没有,除了自家哥哥苏泛。
一喝酒,场面就开了。杯盏相交、觥筹交错,食物的香味交杂着酒香在包厢里头弥漫看来,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变得模糊。苏湛脑袋放空地看着他们又喝又笑又闹,时刻注意着身边的苏家大少,见缝插针地捧上几句,还不忘捎带上自己。苏湛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一场喧腾却无声的闹剧,身子往后一靠,无意识地便拿起手上的酒杯准备抿一口,哪想却被苏泛拦了下来。
苏泛带着酒意凑到苏湛耳边,因着方才被敬了好几杯酒,白皙的面庞带着红晕,眼睛却是晶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有点累,没事儿,等下咱们就回家。”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要让人都知道,被送出去十年的苏家二少爷可不是什么不得宠的,恰恰相反,这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苏泛喝得微醺,眯眼瞧着身边俊秀漂亮的弟弟,和周遭的乌烟瘴气一比,更是显得如谪仙一般。便想就着苏湛的酒杯喝了下去,苏湛转头,长长的睫毛一挑,睥睨着自家哥哥,一把夺下杯子,“少喝点,酒多伤身。”他上一世最爱两样,一个就是赌,一个就是酒。可现在,除了偶尔沾一沾根本不想碰,声色犬马的日子掏空了身体,他在缅北的山林里躲的时候,差点没累死在半路。
苏泛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似醉非醉地一把揽过弟弟的脑袋道,“好好好,不喝了,都听阿湛的。”
苏湛很有把醉鬼扔出去的冲动……
…………
酒终人散。
某人拉着一身酒气的自家哥哥准备回去,一直等在车里的严从嘉一见脚底虚浮的大少伏在二少身上踉踉跄跄地出来,立马下车扶过浑身酒意的大少。苏泛一向自律,很少会喝这么多酒,尤其自己在的话更是能够替大少挡着,见二少却是一脸清明,立即就明白了。然而二少爷可不是他能随便责备地,只好皱着眉头道,“二少,您不该让大少喝这么多酒。”
苏湛想着上一世的苏泛的确是酒量甚浅,故而并没有注意到严从嘉的逾矩之处,心想,苏泛方才一副他得护着弟弟不能喝酒,现在反而把自己给灌醉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摆摆手朝严从嘉道,“没事儿,你坐前面就行,我在后头顾着他。”
严从嘉虽不甘愿,却也只能放手。他不喜欢二少,并不是因为二少人不好,而是因为大少对他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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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苏泛始料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