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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你一个人?就准备这样大模大样的离开天一海阁?还妄想挟持夫人一起走?这是死罪,尊主可以让你连死十次百次!”那人冷笑一声,恰好原本遮住月光的乌云散去,一轮光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张坚毅冷漠的脸映得几乎透明。武九歌,他早已看透顾雪色的心思,睨着她紧张的神情,缓缓的说道:“你还真有几下,竟然让海月中了道儿,不过别以为天一海阁无人,若让你这么轻易的带走夫人,也许回头十次百次死在这里的人就会是我了。”
“有本事你来抢人啊。”顾雪色一手护定顾倾城,一手已将长剑的剑柄牢牢的握在手中。此刻间,顾家所传授的剑法中最具杀招那几式电光火石般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只待武九歌再上一步,她便要动手了。
然而武九歌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的瞅着她。两人对视,气氛凝窒,无风能过。
突然,武九歌牵扯嘴角微微咧出一个笑容:“打败我,你想好怎样逃开么?逃到海边之后你有船么?你准备就带着一个瞎子一起划船数百里回万花城么?在茫茫海上你知道如何辨别方向么?”
连串的发问让顾雪色张口结舌,勉强嘴硬道:“用不着你管,我自然会有办法。”
武九歌眯起眼眸,看着被她撑住却明显虚弱不堪的顾倾城,瞳眸中闪烁不定着,猛回身,沉声道:“要想走,就随我来。”他回头斜睨着顾雪色:“你敢么?”他话说完后已经腾身而起,没有走正门,一掠已上了屋脊,在上面站定,低头看着顾雪色,似在等她。
顾雪色呆住,她当然不能相信武九歌会为她引路,但是,既然已经被他识破了行踪,显然是走不了,只要他一声呼喝,天一海阁上下立时会出动无数的人将她围住,既然大不了都是一死,便跟着他去又能怎样?
她咬定牙根,双手紧紧拉住顾倾城,也腾身而上。武九歌诡异的一笑,转头而去,她在后面紧紧相随,寸步不离。
风和树影都在顾雪色的眼前闪过,黑夜中她只能死死盯住武九歌的背影,高低上下,毕竟是多了顾倾城这么一个病人,并不能行动自如。好在她自小最苦心练习的就是轻功,而且向来自负,一口气提上来,无论如何都不肯服输。
不知道飞驰了多久,转眼间已经临近海边。
在沙滩上武九歌骤然停住,顾雪色赶到时迎面的海风夹杂着浪花点点将她的浑身几乎打透,冷得刺骨。
“带本姑娘来这里,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吧!”顾雪色对视着武九歌那高深莫测的眼眸,悄悄环视四周的动静,不远处的海上有一艘小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但在夜色的掩映之下,却极难看得清楚。
第四部分 亦解难脱 亦难解脱(5)
武九歌眺望着那条船,双手后背,丝毫没有动手的迹象。问她:“看到那船了么?那上面有我两个心腹,精于海上行舟,你若现在上船,还来得及离开。”
顾雪色怔住,看着他唇边那丝冷冷的微笑,不敢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反问道:“你要放我们走?为什么?你不怕君无缺知道么?你这么做是在忤逆他,他知道后绝不会放过你的!”
“你罗里罗嗦话还不少。上不上去你们随便,反正要杀你我现在也易如反掌,不怕你不走后到尊主面前去告发我。”武九歌幽幽的冷笑。
顾雪色盯着他的眼睛,思忖着该不该信他的话,而身边的顾倾城依然是悄无声息,虚弱的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能为她代做任何决定。
她终于一咬牙,横下心拉着顾倾城走向那条船。船还在风浪上颠簸着,船头果然站着两个精壮的男子,身着天一海阁的衣服,恭敬的迎接她们的到来。
武九歌看着她们的背影,噙着的冷笑一点点释放出来,他竟然忍不住想开怀大笑。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胆大妄为的一件事,背叛了他曾经发誓要生死追随的尊主,放走了尊主最爱的人。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武九歌的心口隐隐作痛。这一切的起源只能怪君无缺自己。过分的自负自信,将别人的喜怒哀乐从不放在心中。文七舞为了他,不惜出卖自己拯救天一海阁,而君无缺居然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她跳向火坑而不管不顾。这让武九歌绝望,让他疯狂。他深爱文七舞这么多年,最终看着她为别的男人去送死,他无法原谅这个间接伤害了她的男人,哪怕这个人是如天神一样要顶礼膜拜的天尊,他一样不会原谅!不会!
“终于你也要尝到什么是失去爱人的痛苦滋味儿了……”他悠然慨叹,带着几分恶毒和怨恨。
倏然间,一道冷厉的劲风从旁边袭来,他本能的一躲,依然慢了一步,衣袖“刺啦”一声被人削断。他大惊,凝眸看去,一柄冷森森的长剑和一双冰雪般的眸子就在他的眼前。
“你敢做背弃尊主的事!”天风冷冷的质问,那双眸子虽然一向寒冷,却从没有在武九歌面前如今天这样杀气腾腾。
武九歌吃惊之后却悠然一笑:“原来是你,我就知道你也会跟来。”
天风将剑一横,抵在他的喉前,喝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武九歌无畏的挑战他的冷眸,坦白的说:“为了七舞,为了尊主的负心和七舞的痴情。这是尊主应得的!”
天风的寒眸注视着他,在他心中也许也有质疑,不敢相信武九歌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叛徒之举。而武九歌却意犹未尽的笑睨着他,悠然道:“你真的很生气么?是在气我放走了夫人对不起尊主,还是气我让你从今往后无法再见到她了?”
天风手一抖,剑刃已经在他的咽喉上划出一道血痕。武九歌依然冷笑着:“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你的眼神岂能骗得了人?这天一海阁中,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你看在眼里,为了她,你出生入死多少次?我佩服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慕的女人在别的男人的怀抱里而无动于衷,这份定力,我自愧不如。”
天风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吐纳:“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占有她,她的心中只有尊主,让她幸福是我唯一的使命。”
他手臂一推,将武九歌推开身前,冷冷道:“你不配做刑门的掌门人,看来该去领罪的人是你了!”
他团身抱剑,夜色下纵身如飞一般掠向那艘即将开启的小船,他没有杀武九歌并非不能杀他,也非不舍得杀他,而是不屑于杀他。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出卖别人的人的血不配溅在他的长剑之上,哪怕这个人同是海阁四使,与他曾亲如手足。他只知道,背叛了尊主的人便是敌人,所以从今往后,武九歌会是他的第一个劲敌!但是此刻,他要先将夫人追回,为了尊主,他知道尊主不能失去夫人,正如天一海阁,亦不能失去尊主!
顾雪色刚刚吩咐船工开船,就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剑光闪烁,眨眼间,两名船工已经倒地身亡,咽喉处留下一道细薄的血痕。
“谁?”顾雪色陡惊,这样的剑法必然不是常人所能有,难道是武九歌变卦了么?紧接着那道黑影闪到她眼前,却没有理她,一手抓向她身后的顾倾城。顾雪色急忙抽剑出鞘,却拦不住他,情急之下一探手也抓住了顾倾城的另一只手,两人一拉扯间,顾倾城疼得轻呼出声,那人立刻放开手,跪倒在船头,沉声道:“天风恭请夫人回阁!”
顾雪色挡在他们中间,昂首道:“天风,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你应该看得出我姐姐在天一海阁都受了怎样的苦,我不能再让她留在这里,如处炼狱!”
“夫人的去留,只有尊主能做决定,其他人,无权带夫人离开。”天风冷冷道:“顾小姐若再阻拦,但请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我怕你?”顾雪色陡挑秀眉,举剑相视,两人之战一触即发。
恰在此刻,顾倾城轻轻呻吟着扬首问道:“是天风么?”
天风回答:“正是属下。”他没有抬头,在他心中,主人与下属的分界极为分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逾矩半分。
而顾倾城半靠在顾雪色的怀中,因疼痛而昏迷的神志借助着万花露渐渐醒转过来,但她并不太清楚自己身处哪里,只能从颠簸的船身和四周的海浪声中猜出谜底。
第四部分 亦解难脱 与世绝(1)
她依然虚弱,却轻颤着伸出一双纤弱的手迎着天风声音所在的方向举起,纱布下掩盖了她可能凄绝到了极点的面容,但是她的声音依然柔美清灵,哀婉缠绵的低恳:“天风,求你成全我吧。五年了,我一直生不如死,如今我只渴望哪怕一天的自由。”
天风浑身剧颤,痴痴地望着她那双停留在空中的玉手,那样的柔弱无骨,无助的在飘摇的船身中轻颤,让他几乎情不自禁想将其握在自己的怀中。而她的话让他更加心痛,一瞬间呆住。
失去了眼睛的她在他心中依然美丽,绝代芳华亦如当初在尊主婚礼上惊艳的一瞬。从那一刻起,他就不仅仅是天一海阁的四使之一,还成为她最忠诚的奴仆,愿意终生都默默守护着她的人。他曾经发誓,今生决不会做任何违背她的意愿,令她伤心的事情。而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开口求他,他却无法回答。
“求你……”她依旧哀恳,声音脆弱得几乎断肠:“我不要再为他心痛了,我太累了,只想找个平静的地方,将我的孩子生下,平淡的终老一生。”
“可是,尊主爱夫人。”他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以坚定自己的信心。
而顾倾城的唇边那脆弱虚幻的微笑却苦涩的无边蔓延:“他的爱足以杀死我,而我,现在没有杀死自己的权利。所以我只有远远的逃开他,才能保住我和我的孩子。”
她摸索着过来,抓住了他的衣服,轻撼着他的身体,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似乎能透过厚重纱布射透,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天风,这是我今生唯一一次求你,因为我现在真的不能死啊!”
她再也支撑不住,疼痛再次将她打倒,如秋叶一般滑倒时,天风本能地将她抱住,看着她了无声息地躺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苍白,这样的绝望和痛苦,让他无法再装做漠然,视而不见。
于是,旦夕间他做了一个决定。
这会是他这一生最荒唐的举动,荒唐而大胆,有悖常情常理,让他自己都震惊。但是,他只有这条路可以选择,因为他不能亲眼看着顾倾城为情而痛,为情而苦,直到死亡降临。他必须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照顾她。虽然势必会因此不能顾全尊主那边的忠义了,但他,却永生都不会后悔。
“我送您回万花城。”他冷漠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情。他没有注意到身旁顾雪色那震惊万分的眼眸,他只看到顾倾城的唇边终于隐隐的浮出一丝微笑——虽然虚弱而苍白,但那笑中充满了感激。只为了这倾城一笑,他便可以无怨无悔的为她粉身碎骨了。
武九歌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能动,并不是因为身体被制,而是因为君无缺的目光,如冰川寒层,千年飞雪,漫天漫地的压过来,让他在寒冷中冻僵无法呼吸。这也是今生头一次,他闻到了恐惧的气息。
“夫人是怎么逃走的?”君无缺平静的发问,因为平静,而更加令人恐惧,好像火山爆发前的一刻,一片死寂,让人猜不到它爆发时会怎样的惊天动地。
海月跪在那里,痛心疾首:“是属下失职,中了顾雪色的迷药,一定是她带走了夫人。”
君无缺面无表情的问:“天风呢?为什么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