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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宋和沛青确实是被掳了,但掳她们的不是人贩子。待叶宋回过神来,一侧头便看见苏若清惯着一身黑衣,正坐在旁边闭目养神。衣色衬得他肤色比叶宋的要白,一看就是很少晒太阳吃苦的清贵公子,但又不仅仅只是清贵,他那沉寂的神色,有一种逼人的迫力。
叶宋跟沛青对视一眼,沛青捞起帘子往外瞧了瞧,只见苏若清的侍从也正面不改色地坐在前面驾车呢,仿佛方才的那惊险一幕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叶宋咳了咳,半晌苏若清才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尚有惺忪睡意,浅浅淡淡,冷冷清清,看着她。叶宋道:“方才真是……”
苏若清打断她:“不用客气。”
叶宋一脸认真,眼中却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方才真是好险。”
苏若清拔高了尾音儿:“难道你不应该说句谢谢?”
叶宋支着下巴,全身心投入到欣赏美男当中,笑眯眯道:“谢,怎么不谢,幸好这马车里是你啊,否则我可能非死即残了,真是巧,你也来逛街啊?”
苏若清上下打量了叶宋一眼,道:“姑娘这副模样,也是出来逛街?”
这马车宽敞又舒适,沛青坐着四处打量,时不时捞起帘子瞅一瞅街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也一点也没有紧张,自从跟了叶宋以来她不仅变得更加女汉子了,而且神经更加粗壮接受能力更加强悍。叶宋就更加随便了,舒舒服服地靠在苏若清的马车里,靠的是苏若清方才靠过的枕垫,惬意道:“这样比较安全,亏公子还能认得出来。”
苏若清看了看外面的景象,淡淡道:“见过了姑娘原貌一次,不难认出。现在路上已无马车,姑娘还需要继续逛街的话可随时下去。只不过走回去可能会远一点儿。”
沛青适时唏嘘:“岂止是远了一点儿,我们已经被甩了三条街!等走回去,天都黑了。”
苏若清又道:“若是觉得太远了,不妨同行,晚点儿我会送姑娘回去。”
叶宋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闻言喜上眉梢:“如此甚好,不知公子此行是要去何处寻什么乐子?”
苏若清微抬眉梢,看着她:“你想要个什么乐子?”
一提这茬儿,沛青又不开心了,气鼓鼓道:“我家小姐想去素香楼,她被那个添茶的素丫头给勾了魂儿了,老是惦记着。公子可不能带我家小姐去类似素香楼那种地方。”
叶宋觉得很伤神:“沛青,少说两句嘛。”
“奴婢说的是事实!”
苏若清抽了抽额角:“还是去寻高级一点的乐子。”
结果这一去,却是去了一家地势很僻静的馆子,不是饭馆,是棋馆。里面有一些文人墨客,正钻研棋技呢。想必苏若清是这里的熟客,老板见他来,也免了那套寒暄,径直把他带去一个雅间,在雅间内焚上一炉上等的燃香,送来一壶清香四溢的茶,然后安静退下。
这雅间内环境不错,榻几上放着矮桌棋盘,苏若清撩衣而坐。侍从就候在一边。
叶宋难免有些奇怪,看着站着的侍从道:“我看这下棋,外头的骚客们都是两人对一局,你不陪你家公子大战一番么?”
侍从面不改色道:“不用,公子下的是双手棋,一人即可。”
于是叶宋跟沛青一边不客气地喝着苏若清的茶,一边惊讶地看苏若清如何下这双手棋。所谓双手棋,就是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然后一人分饰两种角色,自己跟自己下棋。说好听一点,这是一个躯壳两种思想的摩擦和碰撞,说难听一点,难免有些精神分裂。
叶宋对围棋一窍不通,索性再让老板拿了另一副棋进来,教沛青下起了五子棋。五子棋简单,不用什么繁杂的规则,沛青学得很快,两人斗得热火朝天。
“快落子啊你。”面对战局,沛青抓耳挠腮了半天正想着要怎么走下一步时,叶宋便催促道。
沛青顺口道:“下棋是一件修身养性的事情,小姐不可操之过急。”她刚想下时,叶宋瞥了瞥她,然后若无其事地掇了掇她的胳膊肘,使得她原本要落子的地方偏离了一格,顿显败势。
沛青面不改色地把棋子又抓起来,准备重放。
叶宋及时捉住了沛青的手,笑眯眯道:“棋品就是人品,落子无悔,你都放下去了岂有拿回来的道理。”
沛青想抽手抽不回来,只好梗着脖子道:“明明是小姐你碰了奴婢一下,奴婢本来就不想走这个地方。”
“我碰了你一下?”叶宋挑了挑眉,“谁看见了?”
沛青急了,扭头看了看苏若清旁边杵着的侍从,道:“你,过来给我证明一下。”
侍从不确定沛青是不是在叫自己,他一心沉浸在苏若清的棋局里,闻声抬起头来,有片刻的茫然。沛青道:“就是你呀木头,方才小姐掇我的时候你一定看见了吧?”
木头侍从面瘫道:“没注意。”
沛青愤然,叶宋轻快地笑了两声,摁住沛青的棋子,然后自己又落下一子,道:“来,继续。”
见那一主一仆下个棋也表情丰富,时不时还附带着肢体动作,侍从实在有些好奇,便挪了两步靠近一些看两眼。看出她们下的不是围棋了之后,他不由再多看了两眼,很快悟出个一个大致规则。在沛青被困之时,他偶尔抬手指了个地方,道:“这里。”
沛青见之,大喜。
于是这五子棋,就相当于叶宋对战沛青还时不时搭上一个给沛青指点迷津的半路帮凶。沛青十分得势。
叶宋开始耍赖。
沛青开始耍赖。
最后侍从面对叶宋的耍赖开始教沛青更高级的耍赖。
再到最后,五子棋不下了,直接来一个简单粗暴的,握拳猜黑白子。叶宋还要来一壶酒,猜错的就罚一杯酒。
起初侍从不愿意喝酒,他跟着苏若清出来是保护苏若清的,岂能跟人玩这种低智商的游戏。他一副没兴趣的清高样子。叶宋勾起嘴角,手指转着酒杯,道:“你是不会喝酒呢还是怕猜错了没面子呢?”
侍从清高道:“弱智。”
☆、第30章:夜半归家
叶宋笑得越发明媚,深处一只拳头来,道:“来,猜一次,看你猜不猜得出,猜对了就不勉强你了。”
侍从方才看见她握了一枚白子,便毫不费力地道:“白的。”
叶宋一摊开手来,只见里面躺着一只黑的。沛青感慨道:“还真的是很弱智啊。”侍从细细一看,只见黑子下面重叠着一只白子,方才他看见的白子也一定是下面重叠着一只黑子,叶宋只要翻个面,就白变成黑了。
叶宋给侍从倒了一杯酒,道:“来,喝了这杯就是好汉。”
侍从迟疑了一下,还是端起来一仰而尽。他正准备走开不跟娘儿们一般见识,只听叶宋又道:“好汉,上次你都猜错了,要不这次再让你猜一回?”侍从回过头来,她便笑问,“白的黑的?”
“黑的。”
叶宋一摊手:“白的。”
第三次:“白的黑的?”
侍从:“黑的。”
“喏,还是白的。”
第四次:“白的黑的?”
侍从额间隐隐有青筋跳动:“黑的。”
叶宋笑:“呀,这次是白的。”
第五次……
侍从大怒:“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重叠!你这样还能愉快地玩猜子吗!”
叶宋重振旗鼓:“好了,这次不重叠了,我们好好开始。”
几个回合下来,三个人各自都罚了几杯酒,雅间里弥漫着一股醉意熏然。下双手棋的某人被彻底地忽视,耳边一片吵闹喧哗。
又轮到侍从猜了,叶宋和沛青各自拿了两颗黑白棋子,握成拳头,一只叶宋的一只沛青的,伸到他面前让他猜。侍从学聪明了,他要么全说是白的要么全说是黑的,这样最多他也只能错一个喝一杯酒,于是他随口道:“两个都是白的。”
沛青喜滋滋地摊开手,上面一颗黑子。叶宋狂笑三声,然后摊开手,居然是空的。她道:“罚酒两杯!”
侍从:“我明明看见你有拿棋子!”
叶宋:“是吗,你一定是眼花了。”
侍从找不到端倪,只好认栽,喝了两杯酒。就在这时,一颗两颗棋子,趁叶宋不小心时从她袖口里溜了出来,侍从一见又是怒从心起:“你出老千!”
“什么老千不老千的,这又不是赌博,玩玩儿而已嘛。”叶宋支着下巴,脸颊微红。这棋馆里还有专门负责弹曲儿的伶倌,这时袅袅琴音传了进来,叶宋手指扣着桌面打着节拍,享受道,“去,把那抚琴的美人儿弄进来好好弹两曲儿。”
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说明叶宋也是醉了。沛青比她更不胜酒力,早已经啪嗒一声一头栽下睡了。
苏若清推开一盘残局,站了起来。侍从猛然清醒,垂头站在一边。苏若清蹙了蹙眉,道:“出去醒醒酒。”
“是。”侍从干脆利落地推门而出。
苏若清站在桌旁,看着桌面上的一片狼藉,眼眸动了动,移到了叶宋的脸上,与她的视线撞个正着。此时此刻叶宋正撑着下巴,视线灼热地欣赏他,并由衷地赞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好看的人。”
苏若清不置可否,面色平静,道:“苏宸呢,不好看么?”
“他啊?”叶宋像是听到个不美好的名字,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把他当做是个人。”
“你是叶宋?”苏若清坐在叶宋旁边,整理散乱的棋子,还有酒杯,声音清浅,尾音儿稍稍拔高,若无其事地问。虽然是问话,语气里却含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宋笑,笑音悦耳动听,带着薄薄的沙哑:“你知道我?”
苏若清沉默地整理好了桌面以后,也握了枚棋子在叶宋面前,淡淡道:“猜一猜?”
“你这是在变相地给你的属下报仇吗?”叶宋眉眼笑开,眼底里闪着氤氲的流光,“我不猜。”
“为什么不猜?”
“我会输。”
“那你认输了?”苏若清给她添了一杯酒。
“认输才是明智的。”叶宋把那杯酒一仰而尽,呵了一口酒气,迷茫地望着苏若清,问,“弹曲儿的怎么还不来?”话音儿一落,她两眼一闭,不省人事倒了。
幸好苏若清动作够快,在她倒地之前长臂一揽,把叶宋揽进了怀。叶宋嗅到了他身上幽幽的气息,睡着了还半勾起嘴角,叹了一句:“你真香……”
苏若清身形微微一顿。
入夜的时候,小厮把一辆清贵的马车牵到了棋馆门口。来的时候马车里是四人竖着进棋馆,只不过回去的时候就两人竖着两人横着。苏若清和他的侍从一人抱了一个,放进了马车里。这时门口人迹稀薄,男人抱着男人也未引起什么注意。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街道上,半路叶宋就被摇醒了,胃里一通烧腾。她翻来覆去地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但都不得纾解。这时头顶上方传来清润的声音道:“要是难受就坐起来喝杯醒酒茶。”
叶宋这才发现她是躺在苏若清怀里的。苏若清倒了一杯醒酒茶,她坐起来喝下,半晌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这时沛青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掀起窗帘伸出头去,豪气万千地吐了。
苏若清把这对主仆送回了宁王府后门的巷子口,叶宋走路还有些不稳,扶着沛青,走了两步回头来看见苏若清尚未放下车帘,不由歪了歪头笑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苏若清顿了顿,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