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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清伏在她身上没再动,身上黑袍的衣料分外柔软,落在叶宋身上。他头埋在叶宋的颈窝里,深深喘息着,竟有种凄凉的意味,声音清清浅浅,“那你告诉我,在沙漠的那几天里,你和苏静,都发生了什么。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你果真是为了试探我才派苏静去,在队伍中安插了眼线,监视我和他的一举一动。你明知道他头有伤,不能去满是黄沙的西漠,不能再受一点伤。那几天沙漠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发生了什么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才是你今夜来的目的,想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原以为,你不会和苏宸一样的。”叶宋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音回荡在房间里,一点也听不出愉悦的味道,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和酸涩,她手指穿插进苏若清的发间,温柔地顺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如若相信,何必做这么多,何必问出口呢。如若不相信,随你怎样都好。”
“阿宋……”
叶宋打断他,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半夜爬我房,就是想跟我上床么。你是君我为臣,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也只能遵守皇命。现在请问你还要继续吗?”
苏若清静默半晌,缓缓抬指爱怜地抚过叶宋的眉眼,吻过她的唇,下巴,在锁骨也温柔缱绻地留下痕迹。可是叶宋,就像一具死尸一般,直挺挺地躺着不动。她道:“若清,你还是我最初时候喜欢的模样吗,我已经看不清你的样子了。”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曾彻头彻尾地了解过我。”苏若清回答她,“我展现在你面前的,只是迎着阳光的那一面。你看不见阳光在我身后留下的阴影。”
说罢,他微微起身,捻起被角,覆在叶宋的身上。
苏若清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流莹般的月色,只照开了他的冷清侧影。叶宋坐起身,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听他道:“阿宋,你随我进宫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对苏静怎样。”
叶宋故作轻松道:“你能允我坐到什么位置,当你的皇后?”且莫说她和苏宸有过一段婚姻,定会遭到群臣反对,而且她身后的将军府,也不允许她坐到那个位置。顶多,跟李相的女儿那般,做个贵妃,成全了苏若清的权衡之术。
苏若清不语。
叶宋便又笑说:“不光只是为了得到我,才要我进宫吧。你是见将军府的势力有些过大了,而我爹和我哥又最疼爱我,我进宫了就等于牵制了他们。”苏若清回头,叶宋已经穿好了衣服站起来,拂了拂衣角,“其实你大可不必那么做,我爹和我哥是不会有异心的。”
“为什么你总能把我对你的好和利益联系在一起?”苏若清问。
叶宋走过来,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抬眼看他:“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说,在丞相府势力低糜时让我进宫只是单纯地想占有我,而没有你的帝王之术?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将军府的门楣光耀,但将军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苏若清只道:“我是北夏的皇帝。”
“所以,你做这一切,我没什么怨言。”
叶宋转身时,他道:“阿宋,你为什么不能糊涂一点,这样会快乐么。”
叶宋叹息一声,道:“以前即便是知道这些,我想我也会快乐。起码没有为了达到一个目的而用一个又一个的借口,表现出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不计后果地伤害我身边在乎的人。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我对别人或许没有那么多在乎,或许根本只有朋友之义没有男女之情,你却让我一次次放大自己的情绪。自责,不安,忏悔,难过,现在,就变得有一点在乎了。”
苏若清瞠了瞠双目,脸色有些惨淡。
叶宋回过头,对他淡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关系。”说罢叶宋便要走。
苏若清冷不防捉住她的手臂,从后环住了她的颈,“对不起。可如果你不进宫,恐怕我没办法把戎狄的长公主许给卫将军叶修。”
叶宋一震,随即落寞地笑了起来,良久道:“我知道,戎狄和北夏联姻,你娶长公主最合适不过。”她声音轻到像梦呓,“你要那么做的话,随你。”
随后叶宋便拿开了苏若清的手,大步离开,打开房门出去,再也没回来。
苏若清从窗边看见她在月夜下奋力奔跑,很快便跑出了晴兮院。他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余温尚在,轻声呢喃:“叶宋,要怎样才能留住你?”
叶宋一口气跑到了叶青的院子,冲开叶青的房门,一下子把叶青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揉着眼睛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吓得差点就失声大叫。
叶宋几步跑上叶青的床,道:“是二姐。二姐想跟你一起睡。”
叶青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时,叶宋就已经钻了她的被窝侧身躺下了,很快就安静得似睡着了。叶青碰了碰叶宋的肩膀,见她只穿了单衣跑过来,便问:“二姐,怎么了,是不是晚上做噩梦了啊。”
叶宋睁着眼睛看着窗台,道:“是啊。被吓醒了。以后都不敢一个人睡了,我都来和阿青睡好不好?”
叶青来了兴致,亦侧身躺下,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才会把二姐吓成这样啊?”
“你是不知道,在西漠打仗的时候,很多人被杀了,尸体堆成了山,鲜血淌成了河。还有人的头颅被砍下来,咕噜噜地滚很远。我梦见,那些断掉的头上,眼睛突然睁开,滚来滚去要找自己的身体……”
叶青蒙进被窝里,贴着叶宋的后背,闭紧眼睛道:“别说了别说了,二姐,太吓人了。”
叶宋低低笑了一声,便不再有后话。
叶宋每天都和叶修一起去教练场,和一群男人打混在一起。每天要是瞧谁谁谁不顺眼,就逮出来比武痛快一顿。要是季林季和一句话惹到了叶宋那还好,起码有硬功夫傍身,可以给叶宋打得酣畅淋漓。要是遇上白玉或者刘刖那种货色,都是嘴巴贱的,刘刖更加是比武一招都过不了的,只有被叶宋追着打的份儿。
☆、第42章:刚好路过
白玉轻功了得,招式马马虎虎,通常是惹了叶宋脚底抹油就开跑。他擅长易容,有一次一转脸就易容成叶修的模样,有板有眼地蹙眉道:“阿宋,成天这样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一群人捧腹捶地,笑成了一团。白玉尚还不明所以,觉得自己易容的境界又上了一个档次。
叶宋这回不用鞭子抽他了。
结果下一刻,白玉身后就传来一个肃穆冷凝的声音:“五十军棍。”
白玉回头,腿都吓软了。正牌叶修正不动声色地站他身后呢。他立刻求饶道:“卫、卫将军,五十军棍恐怕我受不来,能不能少点儿?”
叶修直接扭头走了,道:“八十。”
白玉被打得皮开肉绽,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去了半条命,连军医给他上药时,他疼得死去活来都没有力气叫喊了。大家来看他时,他只哭道:“二小姐一个月有那么几天,难道将军也有么?”
下午叶宋回家时,天边晚霞烧灼了半边天。逆着的夕阳斜晖将叶宋骑马的身子淬上一层微微的光亮,英姿飒爽至极。
只是,马行至一家酒楼楼下时,冷不防从二楼的窗户里滑落出一只装酒的杯子,直直朝叶宋击来。叶宋抬头便瞧见,本能地挥鞭扫去,那只酒杯被她扫去对面的屋墙上,碎裂成几片,深深地插进墙壁里,引起路人惊呼。
她抬头看去,双眼浸着不悲不喜的琉璃光泽,叫二楼饮酒的苏宸看愣了神。
叶宋难得地不跟他一般见识,策马便要走。苏宸回过神,道:“二小姐可否赏脸,喝两杯?”
叶宋当没听见,直接忽略。可是好巧不巧,这时苏静也正办公往街道对面徐徐走来。他也是一抬头就看见了叶宋,身形顿了顿,脚下亦是迟疑,不知该往前走好还是往后退好,只一眼,尴尬的气氛便在两人中间流淌。
晚风吹拂着那一袭紫衣衣角。跃跃跳入叶宋的眼帘。叶宋刻意避免去看那双浸满霞光的桃花眼,可是她不看,心里也能想象得出,那是怎样一番滟潋美丽的光景。叶宋偏了偏头,侧脸轮廓的曲线流畅紧致,微微的光亮落在她的鼻尖,耳边几丝发线如金芒,她勒了勒马便调转了头,又回到酒楼下。
叶宋下马来,把马鞭丢给了门口的小厮,小厮负责去牵好她的马,她自己则跨进了酒楼大门。
苏静有些怔愣,二楼的苏宸见此情形,不由对苏静吹了一声口哨,把他吹回了神。等苏静抬头往二楼看时,看见苏宸略微有些得意嘲讽的表情,叶宋刚好在身旁空座上落座。
叶宋伸手去提酒壶,苏宸也去提,结果两人手均落在了酒壶上。苏静款款从楼下走过,苏宸已为叶宋倒好了一杯酒,叶宋端起来仰头喝尽。
苏静站在酒楼大门,侧身看了看门内大堂里热闹喧哗的光景,华灯初上,可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最终他克制住了也想进酒楼的冲动,手在袖中握了握拳,从门前走开。
苏宸自嘲地冷笑:“从何时起,本王想邀你一同入席饮酒,还需得沾旁人的光。”
“有吗”,叶宋连喝三杯,无谓地笑笑道,“我若是想,你不叫我我也会来,若是不想,就算沾旁人的光也没用。”
“你敢说不是因为看见了贤王刚好路过?”苏宸眯了眯眼道。
叶宋趴在窗棂上,斜眼看着下面苏静的背影越走越远,淡淡道:“我和他什么关系?没好到见了面就要上前打招呼的地步,也没冤仇到要打一架。你到底觉得哪里不妥?”
苏宸回答不上来,但他知道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妥。他见叶宋的下巴残留着晶莹的酒珠,不由自主地便伸手去抚,道:“叶宋,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你若回来本王这里,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本王定疼你宠你,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你为何不要?”
还没碰上,叶宋冷不防截住苏宸的手腕,回眸来,笑意堆积在眼角却没有入眼底,道:“跟了你,才是最大的不幸吧。”
苏宸还想说什么,皱着眉头,叶宋又执壶连喝三杯酒,将空酒杯顿在桌面上,便潇洒起身,道:“天不早了,走了,多谢三王爷的酒,味道不错。”
不等苏宸说一句,她人就已大步走出屋门,片刻工夫便出了酒楼。苏宸在楼上看着,她牵回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便踢踢踏踏地远离。
叶宋微醺,脸颊带着微不可查的红。没跑多远,她便在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双脚落地,拍了拍赫尘,赫尘心有灵犀地自个先跑回将军府了。而她自己,走进了小巷子里,在巷子深处的酒馆前停下,老板无一例外地在外面烤肉串,见她来,便笑着招呼道:“姑娘来了啊,快请进。”
叶宋一坐下,道:“酒。”
叶宋喝得酩酊大醉,到夜深人静之时才一个人从酒馆里走出来,哼哼笑笑、东倒西歪地往回走。她自己都站不稳,一路扶着墙壁,走一路吐一路。
店里的老板,是个好心人。叶宋没人送,他担心一个姑娘家这般不清醒地走夜路会出事,便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果真,等走过一条巷子,在这深夜时候总有三三两两的狐朋狗友、醉鬼从别的酒馆里出来,在街上醉鬼遇醉鬼,正好跟叶宋撞个正着。
醉鬼嘻嘻看着叶宋道:“兄台,一起去喝一杯?”
叶宋勾唇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