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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姑娘心里沉沉地踏实了一下,嘴上不饶人道:“你干什么,好心没好报!就当我是个无理取闹的丫头好了,就当我今晚没来找过你!”
苏静一下子把英姑娘扯了下来,手往她头上揉了两下,道:“英子,是我不对,你骂得好,是我错了。把你马借我用一下,行不行?”
英姑娘还没说行还是不行,苏静就已经翻身跳上了马,勒了勒缰绳,低头对英姑娘说道:“你一个人走回去我不放心,进去叫我三哥喊人送你回去。我先走一步。”说罢猛夹马肚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英姑娘听着那马蹄声渐渐远去,道:“还好,还不算彻底的无药可救。”
苏宸随后也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发现哪里还有苏静的影子,只余下门口孤零零站着的英姑娘。他也的确是把这英姑娘当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看待,但毕竟是叶宋看起来很在意的人,他怎么怠慢,于是道:“本王差人送你回去吧。”
英姑娘拍拍手,转身就走,道:“不用了,本姑娘有手有脚,自己会走。”
“姑娘家晚上在外面走,多危险。”苏宸用长辈一样的语气说道。
英姑娘回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苏宸,灵俏一笑,道:“我看你才更危险。”
话音儿一落,侍卫就有些情绪不稳地叫道:“王爷当心,有蛇!”
苏宸定睛往地上一看,果真一条蛇不知从哪个墙缝里钻出来的,正蜿蜒往门口爬行。这个时节了,就是有蛇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跑出来,苏宸正欲上前制服,英姑娘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笑容有些诡异道:“小心些,它可是有毒的噢。”
马蹄声急促地跑出了城,在空气里留下了空旷的回响。月夜下,苏静的脸像是被覆了一层莹白的霜,那双桃花眼亦像是被霜打了一般,满山谷的桃花寂然不再。发丝随着软丝衣袍,被盈风扬起。
他脑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倘若今夜不来找叶宋,他这一生是否都会有遗憾和后悔?
城郊十里外的别庄,安静得似一盏在湖中漂浮着的莲灯。当苏静喘着气抵达时,对面的灯火朦胧而嫣然,仿若一副幻景,若隐若现。
他在湖边久久矗立,直到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叶宋和苏若清在房里杀了两盘棋。尽管苏若清已经手下留情了,可叶宋棋艺拙劣不说,又许久没碰过这玩意儿,自然都是满盘皆输惨不忍睹。她神色凝重,皱眉深思,十分较真的模样被苏若清全收进眼底,不由淡淡地笑。
叶宋道:“你平时忙国事的时候就已经够伤神伤脑的了,为什么偏偏还喜欢这样变态的娱乐方式,就不怕将来提早老年痴呆?”
苏若清语气闲散道:“诚然,还有什么事比政事国事更加伤脑的?相比起来,其余的都不过是一种放松,况且与你对弈,丝毫没有费脑,觉得十分轻松。”
叶宋抬起眼来看着他,呲了一声,道:“你这是在挖苦我的意思吗?”
☆、第115章:你能给她什么?
苏若清眼含笑意:“没有,和阿宋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觉得很放松。”
叶宋被虐了几局以后就不玩了。书房里有许多可以供以打发时间的书,上回她便是在这里开始学习的兵书,便又去翻了两卷书来看。苏若清怕她伤眼睛,特意将烛灯端来她旁边的桌几上放着,是不是用银签挑亮灯芯。
渐渐夜深了,叶宋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之色。苏若清道:“阿宋,累了就睡吧。”
叶宋道:“我还行,你不知道我以前经常熬夜的吗?”
隔了一会儿,窗外,三两滴雨落池塘。在夜里听起来尤为醒耳。叶宋抬起头,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道:“今晚不是有月么,竟是要下雨了?”
苏若清淡淡道:“可能吧,天也有阴晴不定的时候。”说着眼尾的目光也顺势望窗边瞟了瞟,一道暗影闪得极快。
苏若清歪了歪头,坐在叶宋身畔,轻轻地呢喃了一声叶宋的名字,便缓缓俯头靠近。窗扉留了一道缝隙,恰恰将这暧昧温存的一幕留在了缝隙中。
苏静皱紧了眉头,眉梢横如鬓角,几缕发丝散落,带着满身的霜气。他便眼睁睁地看着,手抚在窗棂上,力道忒大,掐出深深的痕迹。
他知道,苏若清已经发现他了。
叶宋垂着眼帘翻着泛黄的书页,眼看着苏若清越凑越近,就快碰上叶宋的唇沿,叶宋忽而勾唇一笑,琉璃般的双瞳里烛光盎然竟是妖娆至极,她闪手便展开一张书页,横在两人中间,使得苏若清并没能顺利地吻上她的唇,而是亲在了一张纸上,稍稍有些僵。
有什么东西,在叶宋的眼里由光亮渐渐变成了黯然。她嘴上仍是笑着的,道:“你不用等我,累了便去睡,我累了自己会睡的。”
苏若清移开了唇,道了一句:“对不起。”
他没有走开,叶宋也坚持没有要睡的意思,直到她两眼皮开始打架了,手上的书松了松,然后趴在桌面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苏若清过去,取走了她手上的书她也没有知觉。
苏若清把烛台移开了去,小心翼翼地把叶宋抱去放在榻几上躺着。此时,苏静才不用再躲躲掩掩,径直出现在窗边推了推窗,安静地看着叶宋的睡颜。
他大老远地跑来这里,有满腹的话想要告诉她,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情,想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她有多么的努力。英姑娘说得对,感情是自私的,他想拥有,只不过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说服着自己不去给她丝毫的压力罢了。
但是此时此刻,苏静却觉得,还能看见叶宋睡得这般熟,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乏力。
苏若清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苏静背后,良久问:“三更半夜地跑来这里,看够了吗?”
苏静反问:“那大哥不惜把她带来这里,看够了吗?”说着转身,不卑不亢地定定地看着苏若清。他叫苏若清一声“大哥”,便是没把苏若清当皇上,只把他当自己的兄弟。
苏若清抿唇道:“你走罢,看在阿宋的面子上,我不欲为难你。”
苏静径直就要翻窗而入,道:“我既然来了,必然是要带她一起走。”
苏若清一手拉住了苏静的胳膊,语气微冷:“这是翻窗翻习惯了么,阿宋在这里睡得好好的,为何要跟你走?你似乎忘了,她是我的女人,你连你大哥的女人也要抢?”
苏静顿了顿,收回了身,将窗扉掩了掩,回头看着苏若清,微微笑道:“大哥的女人何其多,她是特别的对吗?大哥凭什么觉得她是你的女人,别忘了,最开始她是三哥的女人。”
“她的身心都给了我。”苏若清看着苏静的眼睛,那眼里的神色灰白了一瞬间又恢复常态,苏若清一字一顿道,“她的第一次给了我,她爱的人也是我。你觉得凭什么?最初的时候,在将军府她的闺房里,她与我欢好时你在墙外应该听得清清楚楚,如此还不知进退,如今你确定还要与我来争抢吗?”
苏静沉默许久,忽地讥讽一笑,道:“我知道早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开始防备着我了,故意让我听到,让我明白你们之间的关系。”他吁了一口气,脑中回想起那些往日的事,“我记得那时,我还与她闹了一场。我没想到她是那样的女人,才刚刚从三哥的王府里出来,便与大哥在一起了。现在想来,我那时只不过是在嫉妒罢了。”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她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我爱的女人。”苏若清道,“没有任何人,能够把她抢走。你现在看明白了,即便是我让她伤心难过了,到后来她所选择的,还是我而不是你。”
苏静手收紧成拳,眉宇间流露出怒气,道:“你是在炫耀什么?让她伤心难过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她爱你比爱她自己还多,那你呢,你只知道想尽办法把她留在你身边吧?”不等苏若清回答,他又道,“你现在想怎么办,等重新赢回她的心以后,是等她心甘情愿地跟你进后宫淹没在众多女人当中,还是时不时像现在这样给她片刻的幸福?”
“你能时刻陪伴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吗?你能一直宠着她,不管她做什么事都默默地在她身边支持着,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和她一起去吗?你能和她一起体会生老病死相守一世?”
苏若清无言。
苏静又道:“这些你都做不到。你爱的是现在的叶宋,将来的叶宋是什么样子的你可能不会参与,你着眼的就只是她的眼前她的青春!可是她的青春有多久?几年?十年?她一直在为你耗费着耗费着,你都不觉得心疼吗?等将来她鬓角出现白发了,她也骄傲得不愿意跟一个拥有很多女人的男人做夫妻的时候,云淡风轻地与你说再见的时候,你拿什么留住她给她一世安稳宠护?”苏静猛地欺近,手不客气地揪住了苏若清的衣襟,想看清她脸上此刻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问他,“现在重新得到她的心,你很得意是不是?”
苏若清握住苏静的手,用力地扯开,道:“我只想尽可能地对她好,只要她觉得快乐,都值得。”
“那你愿意为她放弃什么?放弃江山呢,也值得吗?”苏静问道,“即使我知道她心里装的人是你,我也愿意陪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你呢?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在夜里有种冷酷的清晰,响起在苏若清的耳边,“你的皇位和叶宋,哪个重要?”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放弃一样的话。
苏若清垂着眼帘,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周身的气势更像一头即将咆哮的猛兽。
从没考虑过这件事情,因为他觉得这两者不冲突。他既可以坐稳他的江山,又可以拥有叶宋的真心。为什么要比较哪个更重要?
房间里的叶宋仍是闭着眼睛,眉头却端地一动。
又是一阵旷久的沉默。苏若清终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这天晚上他坚定不移地回答的话,不管是他的江山重要,还是叶宋重要,只要让叶宋听到了他的答案,倘若他的江山更重要,叶宋仍会尽全力守护他觉得重要的东西;倘若叶宋更重要,她一定不会让他放弃另一样,而是为他肝脑涂地地活着。
可惜,她没有等来苏若清的答案。
苏若清只低低沉沉地对苏静说道:“你不要太胆大妄为,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
苏静闻言直耸肩笑笑,道:“我知道,只要大哥想,什么事都能下得去手。我的这条命,现在都还不能确定是否安然无恙呢。”他缓缓凑近苏若清的耳朵,“亲手手刃自己胞弟的事你都能做,更何况我只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呢。”
说罢以后,苏若清手化掌风,倏地朝苏静胸口击去。苏静也不是白白让他打的,立刻飞身后退,于一丈以外停下,笑意盈盈道:“大哥动静闹大了,小心将她吵醒了。”
“滚。”苏若清的表情冷得可怕,方才一瞬间几乎是对苏静起了杀心,“你记着,阿宋的生老病死,不需你操心,她是朕的女人,不管怎样朕都不会妥协!”
苏静亦认真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除非她跟你进宫做了你的皇后,否则我也不会放手。我不与你争这片刻幸福,我争的是她一生的安稳幸福。”说罢他转身飞身而起,足尖踏过水面,响起了轻微的水纹声,像极了雨点翩跹打落在水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