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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仍然披着那件银灰色的狐裘,头上戴着那顶大毡帽,上面全是雪片,甚而结了一层冰。
那汗血宝马的背上,披着一件毛毡,还有一个行囊,虽然份量不轻,地上又积着雪,滑滑的不大好走,它却依然精神抖擞地奔驰着。
红马四蹄如飞,蹄上细细的绒毛张开,飘飞于空中,每一起落都稳当无比地踏在冰沙之上。
在茫茫的漠野,真如生了双翅,凌空飞翔一般。
石砥中双目中略现疲倦之色,但是他却毫不懈怠地握紧着缰绳,挺腰坐在马上。
强风带着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他抹了抹脸,抬头仰望穹空,那阴沉的天色,使他皱了皱眉。
他忖道:“自那日赶路以来,天色没有一日开朗的,雪愈来愈大,不知萍萍在天龙谷里会如何?”
他的思念刹时便回绕在天龙谷里,那清丽的俏影,浅笑盈盈在他眼前出现……他低声轻呼着,此刻,他真奢望自己突生双翼,飞越过这茫茫的沙漠,到达天龙谷中。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仿佛在茫茫的大漠中,永无边际,永无休止……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奔走了多少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中的寒意更浓了,似乎在凝结。
雪渐落渐少,以至于停歇。
红马吁着气,浑身沁出红色的汗水,滴落雪地上,好似开放着朵朵的红花。
石砥中自一个沉思中醒了过来,他缩了缩颈,四下一望,只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丛树,在平坦的沙漠上,这倒是非常罕见的。
他略一忖思,便决定在那疏林中过一夜,于是,他纵马向着那片疏林驰去。
树枝上都被雪盖满,一条条的冰柱垂下,仿佛挂着无数透明发亮的珠串。
石砥中驰到树林边,看了一下,见此处正是一个凹下的小坡,因为旁边有树枝承受着雪片,故而还可看到黄色的沙层。
他下得马来,将包囊解下,抖开帐篷,很快地便将帐篷搭好。
他将红马牵进帐篷内,怜惜地道:“大红,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
他合起毡子,在红马身上擦着,然后又掏出一块药饼塞进红马嘴里。
他将带着的干草料放在地上,任由红马静静地吃着。
铺好绒毡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石砥中吁了口气,走出帐篷,拔出长剑,来到那疏林里。
这些林木都是针状的耐旱性灌木,生得并不很高,林中很多枯枝,被石砥中行过踩得乱响。
石砥中原想砍些树枝起火取暖,不料林中竟有许多枯枝。他收集了一大堆,走回帐篷。
起子一个火堆,他披着毛毡,坐在火前,缓缓吃着干粮。
寒风穿过疏林,发出咻咻的啸声,在这空寂的大漠里,不住地旋荡着。
熊熊的火花翻动着,映得石砥中的脸色都是红红的,在夜色中,他的双眼有似两颗寒星,发出炯炯的光亮。
浓郁的夜色似墨,四外一片寂静,那风声的低啸,似是在诉说一个凄凉而古老的故事,摧人心肝……石砥中吃完干粮,喝了口水,然后加点枯枝在火堆上。
火花不住跳跃,时而发出“哔剥”的声响。
石砥中只觉心中郁闷无比,一股深沉的寂寞涌上心头。
他轻轻拨着火,似要驱除这份深沉的寂寞,但是寂寞却更加笼罩着他。
“唉!”
他低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又缓缓地垂下了头。
每个人自生命的开始,便带有寂寞。在空旷的原野,在喧嚷的闹市,或者在清晨,黄昏,夜晚,你都随时会有这种寂寞之感。
人们为了抵抗寂寞,而投身于欢乐之中,为了忘却寂寞而竟日狂欢,沉湎于声色之中……但是当曲终人散,夜阑人静时,寂寞又悄悄爬上心头,这时那种空虚寂寞,更是难以忍受……天地悠悠,大漠寂寂,一切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此刻都泛上心头。
一股辛酸凄凉的滋味涌进心头,鼻头一酸,他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来。
英雄原是寂寞的啊!他们比常人更能领略寂寞的滋味!
火光渐小,灰烬愈多。
石砥中抬起头来,拣了几根枯枝放在火堆上,伸了伸腰,将流下的泪水擦干。
火光又渐渐旺盛起来,石砥中凝望着那美丽而跳动的火花,忖道:“生命也好似这火焰,需要添加柴枝方能有闪亮而灿烂的光辉出现……”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忖道:“人生之途有着许多陷阱,未来的一切,是黑暗而不可知,所以人需要光亮,只要一点萤火就够了,但是许多人却终身不能找到这点光亮。”他双手盘着膝头,继续思忖下去道:“我认为萍萍已是我生命的火光,唯有她能燃亮我心中深埋的火焰,她像柴枝一样,使我的生命之火燃烧得更旺盛……”无尽的相思,绵绵的情意,使他又沉浸在幻想中。
空气仿佛成冰,四周温度更低了。
石砥中扯了下披在身上的毛毡,寒意夹着倦思袭上身来。
他正要将火堆熄掉,回到帐篷里去睡。
蓦地——
一声凄凉而惨厉的嗥叫自远方传来。
他浑身一震,皱眉忖道:“这是什么野兽的叫声?好惨烈,几乎使人毛骨悚然……”就在他这个念头未了之际,惨嗥之声又起,这下听得更为清晰了。
石砥中咦了一声,凝神静听,耳中倏地响起一片纷乱的声音。
他的脸色突地大变,惊叫道:“原来是狼群到了!”
他居住于大漠边的居延城,很小便听说过大漠中狼群的厉害。
他知道在这种大雪纷飞的时候,狼若不是饿极,很少会出外觅食的,尤其这种大漠的狼,凶狠残暴,成群结队的出来,任何动物都怕。
他思绪飞转着,很快便想到狼群怕火之事,于是,他捡起枯枝飞快地摆在帐篷外围。
柴火都点着了,火光顿时布成一个大圈。
就在他刚将火圈布好,便见到雪地上一大群黑压压的,万头攒动,飞奔而来。
他看了一下,讶道:“咦,怎么有人……”敢情那些狼群疾驰而来,有似奔雷驰电,风扫残云,迅速无比,而在狼群之前却有两人飞奔着。
狼群飞奔而来,很快地便看得清楚。
那狼群前的两人,时而反掌挥拍,以致嗥叫之声惨烈无比。
那两人已经到了这熊熊的火圈前,其中一人大喝一声,倏然翻身挺立,双掌一挥,已连连击毙数条恶狼。
血肉纷飞,那几条狼尸已被利爪撕成粉碎。
石砥中站在火圈之中,眼见另一人踉跄地跃进火圈里来。
只见这人头发披散,满脸血污,衣服也被撕得破碎支离,挂零挂落的……那人喘着气,一跃进火圈便回头望着那与狼群搏斗之人。
石砥中看到那火圈外的大汉,双掌迅捷无比,起落之际,便是几条饿狼遭殃。
他心中一惊,忖道:“这人掌法奥秘,力道又如此沉重,较我可要强多了,这又是谁呢?”
他思忖之际,那跃进火圈之人,倏然叫道:“爹!你进来吧!”
石砥中怔了一下,忖道:“咦!这人声音怎么好熟?”
那人叫了两声,回过头来,朝石砥中望了望。
他陡然失声一叫道:“石砥中——”
石砥中一见这血污满脸,披头乱发之人,竟然认识自己,不由也是一愕。
略一细看,他也失声叫道:“西门锜,是你!”
西门锜目光呆凝,冷冷地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你也有这等狼狈的时候?”
西门锜嘴唇颤动了一下仰天便倒在地上。
石砥中又是一怔,他方待走过去,已见到那在火圈外的大汉双手挥处,抓起两条巨狼掷出丈外。
他回头一看,大喝一声,身如鬼魅,已飞掠进火圈之中。
他理都没理石砥中,低头蹲下身去,将西门锜托起,焦急地喊道:“锜儿,怎么啦?”
石砥中一震,没想到此刻会碰见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与天龙大帝同享盛名的幽灵大帝西门熊。
西门熊伸手一摸西门锜的额头,喊道:“拿水来!”
石砥中皱了下眉头没有动。
西门熊没料到自己叫着要水,竟会没拿到水,他抬起头来,侧视石砥中道:“拿水来,听到没有?”
石砥中见西门熊身躯魁梧,浓眉似墨,目中放出炯炯的光芒,慑人心神,非常威严。
他吸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西门熊冷哼一声,目中掠过一丝凶狠之色,冷冷道:“你是聋子?”
石砥中道:“在下并非聋子!”
西门熊冷哼一声道:“你没听到我的话?拿水来!”
石砥中道:“我当然听得到你的话,但是在下从来不受人命令的!”
西门熊脸色一沉道:“你好大胆子,在老夫面前也敢如此?莫非不怕死?”
石砥中昂然道:“在下更不怕人威胁!”
西门熊冷笑一声,右手在地上抓一把雪,反掌一挥,往石砥中射来。
石砥中知道幽灵大帝既是武林二帝,功力当已臻化境,这等雪团击出,也可制人于死地。
他凝神静气,注视那团雪飞来。
雪团带着轻啸,疾射而至,距离石砥中身外一尺之处,倏地碎裂开来,数十点白光已将石砥中全身罩祝石砥中低哼一声,双掌一扬,掌影片片,已挡住那碎裂的点点雪粒。
雪粒打在手上,竟然隐隐生痛,石砥中心中立时升起一层警戒之心。
西门熊见到石砥中竟能接下自己的“散花拂手”暗器功夫,不禁微微一怔。
他知道自己虽然扔出雪团,但已带有六成功力,足可穿石裂铁,谁知跟前这年轻人竟能受得这力道。
他哼了一声,身如飞絮,已闪到石砥中面前。
他沉声喝道:“接我三掌!”
石砥中在微惊之际,眼前一花,西门熊那高大的身躯,已悄无声息地移到自己眼前。
眼前一花,指掌交现,尖锐的劲风急啸,急攻而来。
他脸色一整,双掌连挥,使出昆仑“龙爪拨云”之式,挡住击来的掌影!
“哼!是昆仑派的!”
西门熊左掌轻轻一拂,右掌平伸而出,缓缓拍下,石砥中挡过对方一掌,已见又是一掌拂了过来!
石砥中只见来势飘忽,不知要击向何处,生似鸿雁留爪雪泥之上,不知一丝来去之势。
他心中大凛,急忙之间,念头已转数十,他躬身一退,立即向右一闪。
他这一式让得恰到好处,正好避过那拂来的左掌。
谁知西门熊冷哼一声,右掌倏然直劈而下,正好迎上石砥中!
石砥中身子刚刚立稳,已经看到那硕大的手掌劈下!
他知道自己这一退一闪实在已全在对方预料之中,绝不可避免与对方较量一下真力。
他深吸口气,气转一周天,右掌倏翻而出。
双方掌劲一触,发出一声轻响。
石砥中闷嘿一声,浑身衣袍立时高高鼓起,他那戴在头上的毡帽已被急速竖起的头发冲落地上。
“嘭——”
一声巨响,气劲旋激,雪块飞溅开去,火焰摇摇欲灭。
石砥中身形摇晃,立足不住,一直在地上跺了四个脚印,退出五步之外,一交跌倒地上。
他坐倒之处,正是火圈之旁,一条饿狼怪嗥一声,跳起老高,跃过火圈,朝石砥中咬去。
石砥中反掌一拍,已将那头饿狼头骨拍碎。
他轻喝一声,朝外一摔,撞向另一条扑到的饿狼。
“叭”地一声,两条狼尸跌落在火圈之外,飞快地便被其他饿狼吃个干净。
石砥中略一运气,发觉自己没有受伤,他跃将起来。
西门熊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他盯着石砥中点了点头道:“小子,硬是要得,今天饶过你这一遭。”
石砥中哼了一声道:“谁要你饶?”
西门熊目中射出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