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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语薇泣道:“因为我们小时候立过誓,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姐姐会永远照顾妹妹,保护妹妹的。”
慕莲湘沉默不语,突又口气一冷道:“别哭了,十年前,我便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杭语薇顺从地抹了抹眼泪,道:“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十年前……”
慕莲湘却冷笑道:“没有选中我也好,否则现在中了那‘风月无痕’的人,便是我了。”
杭语薇的心情变得凝重起来。她几乎都忘记自己也是身中奇毒的人了。慕莲湘还给自己的宝囊里还有三份“风月无痕”,她若是不回寒毒宫,就必须在三个月内将它的配方搞清楚,同时想出破解之道,否则,等待她的就是未知的下场了。
她心内极苦,幽幽地道:“中不中这种毒,都一样,我已不想活下去了。”她一想到沈烨轩是被自己的解药毒死的,便觉得了无生趣。
慕莲湘忽然道:“你以为我真的想救你么!我只是想到,或许只有让你活着,去受那‘风月无痕’发作时的苦楚,才能让你知道当年我有多么痛苦,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杭语薇漠然点头道:“是,这是我的报应。”
她心里清楚,其实慕莲湘已经原谅她了,自从她飞身挡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她就知道慕莲湘已原谅自己了。她这么说,只是因为她的倔强,她的自尊,使得她太想赢回一点点了,无论是什么,哪怕是如此虚假的一点点面子。
慕莲湘继续道:“只有你活着,才能感受感受到被人追杀的滋味,江湖中人绝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有很多人替我杀了你,杀了你……”她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鲜血自她嘴中溢出,洇湿了整个面纱。杭语薇见了,想帮她摘掉面纱,擦拭血迹,她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住手!不要看我的脸。”
杭语薇心中一酸。在她的记忆中,慕莲湘曾是个很美、很温柔的姐姐,现在她却不肯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脸。她想着慕莲湘这一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想凭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切该得到的,却被自己毁掉了那上天对她唯一的恩赐——容貌,又在仇恨中度过了十年光阴。终于到了她快要得到寒毒宫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这样的打击实在太沉重了。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那么自私地去推dao丹炉,她或许可以和自己开开心心地做一对金兰姐妹。想到这里,她又不禁追悔万分。她的眼中有泪,却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
慕莲湘眼神迷茫,看着船舱顶怔怔地出神。良久才轻轻地道:“小薇,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永远恨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终于像一阵风般逝去了。
杭语薇咬紧牙关,抱着她的尸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轻轻地道:“姐姐,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从来都没有。”
船外雨声阵阵,冲击着她的耳鼓,诺大的天地间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这一条孤独的小船内窄窄的、阴暗的空间,只剩下这一对仇恨半生又相依为命的姐妹。
良久,杭语薇的眼中开始出现一股奇异的神采,心也开始狂跳起来。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慕莲湘的话一点也不错,她已经错过了许多人和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随波逐流地被乐公子当做棋子,她该为她的情人和姐姐,为无辜死去的寒毒宫弟子做些什么了。
然而她刚一抬头,便看到了陆浩谦。他竟一直跟着她,此刻正在笑着,道:“看来,你现在很想杀人。”
杭语薇冷冷地道:“你知道乐公子多少事情?”
陆浩谦眉尖一挑,道:“也不太多,我只知道这个人心智奇高,武功奇高,出身名门正派,不仅是凌曦天境第二十五代掌门,并且想要统领黑白两道。”
杭语薇没想到他知道得一点不比自己少,气鼓鼓地追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陆浩谦坐到她身边,笑道:“他要对付我,我自然要了解他。我第一次见到乐清遥那个女人,便知她有些小聪明,却无大智慧,所以她的背后一定有个高人。但这个人并不是楚煦言。”说着,他似是有意无意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
杭语薇并没流露出厌恶,反而笑道:“你也是个高人,没想到你的武功不仅高,而且博杂。”
陆浩谦淡淡地道:“我是带艺投到归北景门下的,天下诸多奇人异士,高妙的武功也不止凌曦天境才有。只要你肯低下头去,往往能换来许多实用的东西。”他说得虽轻松,可是眉宇间却似乎藏着许多沧桑过往。
杭语薇突然觉得他很陌生。在她印象中,陆浩谦一直是个阴险毒辣的人,现在却像个疲倦的过客,在不经意地用最简单的话说着一些他并不愿想起的故事。她不由道:“你是个很隐忍的人。”
陆浩谦笑了笑,道:“不生在名门世家而想出头,便只能先隐忍。”
杭语薇看着他的双眼,听得似懂非懂。她沉默片刻,道:“你能不能帮我杀了乐公子?”
陆浩谦摇头,道:“这个人实是我平生罕见的对手。能有这样的对手,倒也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他找不到机会杀我,我也没办法杀他。所以我们约定,联手将江湖中人诱到寒毒宫,活着出来的人,不仅会得到青竹紫电,还会得到寒毒宫的奇珍异宝,今后的江湖,便是一马平川。”
杭语薇吓了一跳,陆浩谦这样做,无异于在玩火。她猛地推开他的手,道:“你!莫非你忘了他指挥青龙会杀了星河派的人么!他即为凌曦天境掌门,怎会将青竹紫电交给你。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居然相信他的鬼话!”
陆浩谦冷笑道:“星河派的精英俱在西域,今日死的几个人又算什么!”他突然又恢复了那种阴冷深沉的样子,“况且,无论他是什么人,都会在寒毒宫中现身,只要他现身,我就有机会杀他。”
杭语薇怔住,良久才道:“你,你是要用这种方法逼出他在江湖中的真实身份么?”
陆浩谦温雅一笑,道:“不错。”
杭语薇沉吟道:“你若和他动手,有几成胜算?”
陆浩谦平静地道:“五成。”
杭语薇惊道:“五成的胜算你也敢赌?”
陆浩谦眼中光华凌厉,语声却轻柔如诉:“我这一生,赢过许多不超过五成胜算的事情。你若肯帮我,我保证他不会活着离开寒毒宫。”
杭语薇却冷冷地道:“当今世上,除了阴寒枫,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寒毒宫,你们尽管斗你们的,我自己也可在寒毒宫杀得了他。”说完,她便抱起慕莲湘的尸身,向船外走去。
外面的雨并没停,她却全不在乎,她实在厌恶透了被人当做棋子。
陆浩谦并没拦她,脸上反而浮现一丝笑意,仿佛在说“你一定会帮我的。”
对于练青虹这样的医道高手来说,杭语薇的毒药只要弄清了配方,是很容易解的。她心知一夜之间做好那几百份解药,这事情必定已在金陵的药铺中传开了,于是带人快马入城,一家一家药铺去问,终于打听到了杭语薇和沈烨轩栖身的那家药铺。她细细问了配药所用的药材,不到傍晚,便带回了解药,安排众人服下。
只是,很多人都没有等到她赶回便已死去,其中便有赵松山。
英雄山庄不得不买了很多棺材,天黑的时候,金陵各个棺材铺送来的棺材几乎堆满了谷底,一具具的尸体被稍稍清理后便入殓,每口棺材上都放了一盏长明灯,压着写有死者姓名的便笺,就等着他们的家人或师门来领走了。
从山庄上望下去,上百盏长明灯随着夜风明灭闪烁,仿佛是那些死去的人还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满满一谷底的棺材在这种跳跃的灯火中若隐若现,显得说不出的凄楚可怖。
柳凝霜看得暗暗心惊。
她肩上的伤口好了些,此时正坐在回廊下吹风,雨后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
她只是名花谷一个小小的弟子,今日在英雄山庄负伤的人不计其数,每个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会去注意她。她倒也乐得清静。
正在这时,她隐隐听到回廊的另一头有人在说话,不由慢慢走了过去。回廊的拐角处有一个八角凉亭,里面挂着几盏灯笼,叶瀚扬、叶青青、练青虹,还有吴家寨的几个人正坐在里面说话。
吴家寨的人道:“咱们照叶大侠的吩咐,把青龙会、雪山派和星河派的人都放了进来,准备给他们来个里外夹击。谁知后来他们自己却打了起来,青龙会将星河派、雪山派的人杀得落花流水,咱们倒落得看热闹了。”
叶瀚扬皱眉道:“他们闹内讧么?”
另一人道:“谁知道呢,这些邪魔外道!”
又一人道:“咱们左等右等也不见原先叶大侠约定好的出击的信号,青龙会却要撤了。咱们自然不答应,跟着元前辈和练谷主追杀上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微微有些红。其实当时是元峰和练青虹追着陆浩谦不放,暗伏着的吴家寨人并不想跟着去追,唯恐自己人受伤殒命。后来见元、练二人陆续赶回,他们才放心地四处搜索一番,期望杀他一两个伤兵残将,于叶瀚扬及群雄面前也好做交代。
众人对这些自然心知肚明,却无人说破。
要这些小人物真的去拼命,恐怕连他们真正的主人、吴家寨寨主吴凡也不一定做得到。大多数人在江湖中并无许多坚定而持久的抱负,皆是“混迹”而已。许多人一辈子也不过做了那一两件可以令人、更多时候是令自己津津乐道的侠义之举而已。
——其实我们任何人都会有很长很长“混迹”人生的时候,抑或说,人生主要是用来“混迹”,只有偶尔闪现的疯狂和激情,才会给人生加诸一些精彩的段落,绚烂的回忆。人,毕竟是容易疲倦和胆怯的。
叶青青恨恨地道:“若不是杭语薇那妖女,今日定可擒住陆浩谦这厮!”
练青虹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太过记恨她,反正她也活不长久了。”
叶青青怔道:“为什么?”
练青虹便将杭语薇中了“风月无痕”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她大概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才遵从阴寒枫的命令送来的毒药罢。”
叶瀚扬站起身来,望着山谷中闪烁的灯海,缓缓道:“我不信。”
练青虹道:“在名花谷的时候,二师兄误把她当做祭品,放她的血入神潭,竟真的引来了凌曦神龙,那个时候起,我便怀疑她是阴寒枫炼制‘风月无痕’的牺牲品。因为那种毒会让人的血透出药香味儿,这正是神龙喜欢的血食味道。”她见叶瀚扬不语,又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夏宣清可以不受她的媚功诱惑,就是因为他喝了神龙血……”
叶瀚扬打断她的话,道:“晚辈的意思是,不相信她会毒死那么多人。”其实他想说的是,不相信杭语薇会毒死沈烨轩。
练青虹却以为他对杭语薇有情,叹道:“你是不愿相信而已。”
叶青青突然道:“三哥哥,你很喜欢那个女人么?”
叶瀚扬怔了怔,没有说话。他只要一想起杭语薇,一想起那晚在船上的事情,便觉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而他一生之中,好像也只有这一件令他不安的事情。
叶青青又吃吃笑道:“她是很美,美得让女人都嫉妒不起来,只有羡慕的份。三哥哥若是不喜欢她,我倒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