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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人泪下如雨,却带泪而笑道:“没什么,本来有点老毛病,这年余以来,为了你和你爹,又哭得太多了些……”江涛闻言,心如刀割,俯伏床前痛哭失声。
母子相拥而泣,燕玲也在一旁落泪,但仍不忘轻轻推了推了江涛,慨道:“别哭了,老人家不能太激动伤感;应该引他老人家高兴才对!”一面说着,一面取过一件薄裘,替老安人被在身上,柔声又道:“娘!先加一件衣服要紧。好不容易盼着涛哥哥回来了,娘该高兴才是,干嘛尽伤心呢?”
江涛止住悲声,叹道:“离家不过年余,竟落得家破人亡。
天幸还得见到母亲慈容,否则,孩儿罪孽就更深重了。”
老安人稀嘘道:“多亏有你玲妹妹,不然,那还有为娘的命在!”
江涛颔首道:“玲妹厚恩,孩儿当终生铭记不忘。但不知其间经过如何?父亲是怎样去世的?您老人家又怎会和玲妹居住在墓内?”
老安人长叹道:“咳!说来一言难尽。自从你离家,又听说你去天湖,你爹终日悬虑,一病不起。辞世那天晚上,你玲妹妹忽然赶到,为娘才知道你已经逃出天心教了。为了怕天心教迁怒加害,多亏玲儿设计,给为娘服下一粒药丸,昏死了五天。一面假称为娘也去世了,一面连夜赶造这座石墓;以备双棺合厝,掩人耳目。
人殓那一天,天心教果然派人来探查虚实;总算万幸,把那些贼子瞒过。从此,咱们就躲在石墓里,按时由富老爹偷偷送饮食进来。你玲妹妹料定你迟早一定会回来,经年累月伴着为娘,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密室中;又拜在为娘膝下,嘘寒问暖,侍奉饮食。没有她,为娘就算不被天心教害死,也决活不到今天了。孩子,你得好好重谢你玲妹妹……”
燕玲娇羞道:“娘也真是!开口谢、闭口谢的,倒像我真是外人了。”
江涛转身向燕玲一拜,笑道:“孩儿在天湖时,若非玲妹相助,也无法脱身出困。如此厚恩,岂仅一谢字能报偿于万一燕玲白了他一眼,玉须微红,道:“你也来了。其实,我逃出天湖,无处安身,这座石墓正好替我解决了困难。说来我还该谢谢娘的庇护才对!”
江涛忙道:“你不提起,我倒忘了问。年前听说你已经奉命下嫁梅剑虹,后来是怎样逃出天湖的呢?”
燕玲粉脸又一红,昨道:“逃就逃了,有什么怎样不怎样!”
江涛纳罕道:“那么,梅剑虹为什么也离开了天湖??
燕玲低下头,轻轻道:“他是为了你。”
江涛诧道:“为我?为我什么?”
燕玲幽幽一叹,道:“梅师兄是个怪人,平生从无朋友。
但自从你去天湖,他竟对你倾心仰慕不已,许为平生唯一知己。后来咱们奉命成婚,他和我一样愤恨反对;咱们才私下商议,偷得通行牌,一起逃出天湖……”
江涛急问道:“如今他在何处?”
燕玲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逃出天湖,在洞庭附近遇敌失散;后来我来了这儿,却不知道他流浪到何处去了。”
江涛帐然若失,叹道:“他虽然身世如谜,但仍不失为性情中人;只可惜被环境所意染,养成孤僻习惯。有机会,我倒甚愿与他结交。”
燕玲也黯然叹息一声,却摇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结交他的好……”
江涛讶道:“为什么?”
燕玲美自深注,道:“你忘了自己背上那条刀疤?”
江涛失笑道:“天下有伤疤的人不知千百个,我不过凑巧也有一条疤痕而已,那里就真是他的杀父仇人……”
燕玲正色道:“不!这不是凑巧。依我看,你很可能真与梅师兄父仇有关。”
江涛耸肩笑道:“梅剑虹亲口告诉我说,他的父亲是被一位武林同道所害;而我爹却丝毫不会武功,也不是武林中人。
玲妹如不信,可以问问娘……”
燕玲发愁道:“我正是问过她,才敢如此揣测。”
江涛一怔,回顾老安人,道:“娘,是吗?”
老安人点点头,道:“不错……”
江涛心头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紧接着又问:“难道爹爹生前练过武功?”
老安人摇头道:“没有。”
江涛呐呐道:“那么,他老人家怎会……”
老人家黯然向燕玲颔首示意,道:“玲儿,去把那东西取出来吧!”
燕玲答应一声,启开床头一座立橱,从里取出一只小木箱,双手递给老安人。
老安人将木箱紧紧抱在怀中,两行热泪重又籁籁而下。许久,许久,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孩子,你要静静地听娘述说。别惊骇,也别难过,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愿为娘和你玲妹妹都是多虑了……”
江涛大惑不解,顺从地点了点头,道:“娘,您老人家要告诉孩儿什么话?这只木箱里装的又是什么?”
老安人长叹一声,缓缓道:“这是一件秘密,娘和你爹已经隐瞒了你十七年;现在,却不能不把实情告诉你了。在为娘没有说出这段隐情之前,你先看看这箱中的物件。”说着,巍颤地打开了小木箱。
江涛接过一看,木箱中只有一件破旧的小棉袄,上面沾满了血污,小袄背心有一条裂痕,看尺寸大小,分明是小儿穿着之物。他看了好一会,仍然不懂这小小的破袄与母亲要说的话有何关系,于是问道:“娘,这件破棉袄是谁的呀?”
老安人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道:“你再仔细看看,小袄内襟上绣着的字。”
江涛忙再翻起小袄里,“晤”了一声,道:“不错,衣襟上绣着“圣彦”两个小字……”
老安人拭泪颔首道:“好孩子,让为娘告诉你吧。这件架满鲜血的破袄,就是你身世秘密的唯一证物。那“圣彦”二字,就是将来查访亲生母亲的唯一线索……”
江涛骇然失声道:“娘,您老人家是说……”
老安人便声道:“孩子,你并不姓江,你只是咱们二老收养的瞑岭义子!”
这句话,宛如睛天一声霹雳,惊得江涛直跳起来,叫道:“娘”
燕玲适时探手,一把按住他的肩头,轻道:“涛哥哥,冷静些听下去。”
江涛颓然坐回,热泪满眶,不佳摇着头哺哺道:“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老安人伸出枯槁的双手颤抖地抚着江涛湿漉漉的面颊,无限伤感,又无限爱怜的说道:
“孩子,是真的。十七年前你来我家时,尚不足二周岁。这此年来,我和你爹一直拿你当亲生骨肉看待,只盼你执绋送终,就和亲生父子一般。但时至今日,才知道你的身世可能牵连一件血海大仇。娘不能瞒你一辈子,只好实话实述了。”
老安人说着,语声微顿;仰面长长吐了一中气,然后继续道:“十七年前的春天,积雪初融,江汛暴涨,附近河堤纷纷告急。城中士绅每日聚议共商防堵洪灾之策,你爹每日往来县城,确也备极辛劳。有一天黄昏,你爹从城里议事完毕回来,经过宅前小桥,忽然看见上流飘来一只笨重的木箱。
那时江水汹涌,洪水为患,水面飘流之物极多。但说来也怪,许多东西都随水而去了,惟有那只木箱却在桥下载浮载沉,顺流打转:任是水垫湍急,总冲不下去。你爹一时好奇便命人把箱子打捞上岸。启开箱盖一看,里面竟蜷卧着一个不足两周岁的男孩,遍体都是血污。
起初,大家全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谁知一探脉息,胸口居然尚有余温,并未断气。检视之下,才发现那孩子小小年龄,却不知被什么狠心之人在肩后砍了一刀;刀锋直透小袄,伤及皮肉,一条小命业已奄奄一息。
你爹见了大感不忍,亲手抱回家来;洗涤伤口,延医诊治,调养了一个多月,才将伤口治愈。因见孩子生得眉清目秀,惹人疼爱,为娘私下踉你爹计议,总以为孩子父母如未被大水冲散,必是遭遇强徒,多半已丧了性命。咱们虽然薄有家财,惜乎年已半百,膝下并无一男半女;有此良机,何殊天赐麟儿。于是,祝祷神明祖先,将你收养了下来;又因在波涛中救得你,所以替你取名为‘江涛’,俗作纪念之意……”
江涛听到这里,早已泪如泉涌,悲不可抑。
老安人深深发出一声悲叹,继续道:“孩子,这十七年来,为娘和你爹实在爱你甚过亲生,但仍然一直谨慎地收藏着这只木箱和血衣。可是,当初救你的时候,除了这件染血破袄之外,旁无可资识别的书信或物品;你真正亲生父母是谁?咱们也跟你一样茫无所知。正因如此,才瞒了你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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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义魂有伴
江涛含着泪问:“如果孩儿亲生父母都死了,又会是谁把孩儿放在木箱中的呢?”
老安人摇摇头道:“这就难说了。你爹为了查访你的身世,曾经访遍上流百里内沿河居民,但谁也不知道你的来历。怪就怪在你身上那处刀伤——如说因水冲散,伦理不应有伤痕;如说遭遇强徒,你又怎会躺在木箱中?何况,附近百里之内,当时并无强徒抢掠的事……”顿了顿,又道:“所以,欲查证你身世来历,只怕惟有这件破扶内襟上所绣“圣彦’两个字,是条可循线索。不过,这两个字究竟是你父母名讳?或是你的乳名?甚至代替其他意义?那就无法确定了。”
江涛便咽道:“爹和娘对孩儿的救命之恩,养育之德,厚比天高。但孩儿不幸,竟祸延两者,这罪孽真是太深了!”
老安人凄然道:“孩子,快别说这些傻话。你爹年近古稀,风蚀残年,算不得夭寿。令人遗恨的是,为娘有目难见,你爹却已作古,咱们竟不能目睹你将来骨肉重聚。”
燕玲含泪接道:“娘怎么又提这些伤感话?如今涛哥哥已经回来了,身世不难查明。将来如能骨肉重聚,还不都是娘所赐予的?就算涛哥哥归了宗,还有女儿侍奉您老人家呢!”
老安人苦笑道:“傻孩子,你误会为娘的意思了。娘虽然不敢自夸胸襟,却也不是量窄之人。你涛哥哥但能寻获亲生父母,娘高兴还来不及,岂有伤感的道理……”接着,又黯然一叹道:“无奈人海茫茫,又能到何处去查访呢?娘只担心活不到那时候,见不到那叫人又悲又喜的情景罢了。”
燕玲凤目一转,忽道:“依女儿看,要查访涛哥哥的身也来历,倒也并非难事。”
老安人和江涛都不约而同问道:“怎见得?”
燕玲缓缓说道:“欲解涛哥哥身世之迹,关连全在那条刀疤痕印上。假如我猜测不错,涛哥哥的生父,很可能是梅师兄口里所称的杀父仇人。果真如此,则我师父和老菩萨一定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来历。”
江涛叹道:“就算玲妹的猜则不错,又怎能去向她们查问实情?”
燕玲道:“咱们虽不能正面查问,总可以由侧面求证。假如能够无明了梅师兄的父仇隐密,岂不连带查出他的仇人是谁了么?”
江涛心中一动,急道:“玲妹的意思是从梅剑虹身上着手探查?”
燕玲却摇摇头,道:“梅师兄是个可怜人,他连自己父亲的姓名都不知道,逞论其他。
但是,这世上了解师兄身也隐密的人,决不仅只我师父和老菩萨。涛哥哥,你不妨仔细想想江涛剑眉微皱,突然面露欣喜之色,脱口道:“不错!古月变节,雷神隐退;红石堡忍辱吞声,不愿开罪天心教……他们一定明了梅剑虹的身世隐密!”
燕玲轻叹道:“话虽如此,但他们既然碍于隐衷,处处委屈求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