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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吞了一颗药丸,但他的腹部的剑伤主要乃是外伤,必须敷上上好的金创药的。
他知道石天行的身上必定有金创药,他也知道天山派的金创药比他爷爷的金创药好得多。可是他心高气傲,当然不愿意去拿石天行的金创药,甚至不愿意在他的面前敷上自己的金创药。
于是他一喂石天行吞了那颗药丸,立即回头便走。
四野无人,时节已是冬季。冬天的雪山脚下,是不会有猛兽下山也不会有人来的。他不必担心石甘二人受到伤害。石天行内伤虽重,抵御严寒的功力料想还有。
他点了甘武维的穴道,但并非是用重手法点穴。估计最多也无须一个时辰,甘武维便能自解。甘武维的穴道一解,就有保护石天行的本领,有风险也只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内的风险。
此际,他亦已没有心情再去详加考虑石甘二人可能遭受的风险了。
此际,他最担心的倒是冷冰儿。冷冰儿可能遭受什么风险,那是他无法估计的。
他心乱如麻,禁不住心头苦笑:“割掉石清泉的舌头,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又重伤了身份是天山派长老的他的父亲,恐怕天山派的长幼同门,都不会放过我了。不过,我反正不想做天山派的弟子,也不会到天山去,除非他们有本领杀得了我,否则他们怎样闹得大翻地覆,也是与我无关。
“但冰姐姐与我不同,她始终是要回去的,因为她还要做天山派的弟子,石天行父子不肯放过我,自也不肯放过她,她一回天山,可就不知要受到多大的侮辱与磨折了!”
杨炎心乱如麻,不禁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让冷冰儿离开了他,更不应该与她击掌立誓,许下诺言,七年之内,不能见她的面。
他并不知道冷冰儿身往何方,他只是在想冷冰儿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他的身边。
他没想到冷冰儿会到义军中去,(或许因为孟元超是义军的首领,故此在他的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愿意去想他的冰姐还会有这么一个去处吧?)他只是相信自己的力量:“唉,天下除了我,还有何人能够保护冰姐的平安?”
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时分,阳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耀眼生辉,可惜阳光却溶化不了他心头的冰雪。
不知是否因为心上的阴霾未能消散,雪原的阳光也似乎带着几分寒意。
想起冷冰儿处境的艰险,杨炎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寒噤。此时他已经是走过了一片草原,走到了山边了。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健马嘶鸣,来的似乎不只一骑。
杨炎恐怕来的是天山派弟子,又起风波。他受伤甚重,莫说不能再战,即使尚有余力,他也不愿再伤同门。于是赶忙藏躲。
他刚刚藏好身躯,只见冰雪覆盖的草原上已是出现了四个骑马的人。
他认得其中一个人是丁兆鸣,丁兆鸣是在“天山四大弟子”名列第二的人物。若论内功造诣,他或许不及石天行,但论剑法之精,他还在石天行之上的。
杨炎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幸亏我见机得早。否则只是一个丁帅兄,我现在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但那另外的三个人却似乎不是本门弟子,不知他们又是何等人物。”
心念未已,只听得了兆鸣“咦”了一声,说道:“你们看,这雪地上有血迹!”
杨炎心头卜卜跳动,只怕他们会跟踪血迹找到自己。
一人笑道:“或许是兽血也说不定。在这寒冬腊月,不会有人在雪原上行走的。咱们有要事在身,恐怕也不能去查个水落石出了,丁师叔,你的意思怎样?”
这个人是四人之中年纪最轻的一个,看来似乎还未到三十岁年纪。说也奇怪,杨炎虽然看不清楚他的面貌,却依稀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左思右思,却是怎也想不起来。
“奇怪,他称呼丁兆鸣做师叔,应该是本门弟子才对,怎的我又不认识他?难道是我走了之后那一位师兄所收的弟子?”杨炎心想。
丁兆鸣道:“我不是想要多管闲事,只是有点奇怪而已。你说得对,咱们大事要紧,即使真的有人受伤,咱们也没功夫去仔细找寻了。”
那年轻人本来以为是兽血的,听得了兆鸣这样说,却可不禁有点忐忑不安了。说道:“丁师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倘若当真是有人受伤,那咱们倒不妨稍为耽搁。”
丁兆鸣道:“我并没有说一定就是人血,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假如是有人受伤,他应该不会走得多远就在附近倒下的。但咱们目力所及却没发现人迹。因此即使真的有人受伤,这个人料想也该是个武功高强的人,用不着咱们替他料理,他早已走得远了。否则,就一定是已经死掉,尸体给冰雪覆盖了。”
第三个人道:“依我看,这个可能最大,冰天雪地,不管是人是兽,除非他是刚刚受伤,否则恐怕定是凶多吉少了。但若是刚刚受的伤,在草原上我们看得比平地上远得多,又不会看不见他的道理。所以不管是那一种可能,咱们想要搜寻伤者,恐怕都是白费功夫的,咱们还是走吧。”
杨炎偷听到这里,只听得鞭声呼扬,那一行四人已是快马加鞭,不过一会儿,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其实丁兆鸣虽没断言乃是人血,心中却有九分怀疑是人血的。
那年轻人虽然也有过对塞外生活三年的经验,但经验到底不及丁兆鸣丰富。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道寒冬腊月不会有人在雪原上行走,而丁兆鸣则还知道在这季节野兽也不会下山。
不过他怀疑的那两个可能倒是并没刻意骗那少年。除非伤者武功极高,否则应该早已死掉。
这个少年人是有着很紧要的事情等他去做才未回疆的,他自是不想让他多管闹事了。
杨炎看不见丁兆鸣的背影方始松了口气,他一口气走了这么多路,身上的伤也是必须料理了。
他鼓其余勇,走到山上,找到了一棵“大青树”,这是生长在塞外的一种乔木,树叶极为茂盛,葱宠耸立,浓阴蔽地,四季常青,可以躲避风雨。对于受了伤的杨炎,在这棵大树下歇息疗伤,正是最适宜不过。
他已经疲倦不堪,敷上了金创药,倒头便睡,不消片刻,熟睡如泥。
杨炎熟睡如泥,他做梦也设想到,那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此时正在为他闯下的大祸而相惊受怕,却又不能不来亲手捉他。
石天行被杨炎逼他吞下一颗药丸,初时以为是毒药,过了一会,只觉丹田里一股热气升起,不但疼痛大减,精神也好了许多。他方始相信这颗药丸当真是功效不逊于少林寺的小还丹的灵药。
“这小子眼中虽然没有我这个师兄,总算还不敢斩尽杀绝!不过他想我感激他这点小恩小惠,那是做他的梦!”他想。
其实这可不是小恩小惠,要是没有这颗药丸,石天行的内伤那么重,不死只怕也得半身不遂!
但他所受的内伤却也是杨炎给他的,爱子割舌之辱,本身受伤之耻,又岂是杨炎这颗药丸所能抵消?
甘武维的功夫本来可以一个时辰之内,运气冲关,自行解开穴道。但有一个死生未卜的师兄躺在他的身边,他自是难免心绪不宁,如何能够运用精纯的内功心法?
不过穴道虽然未能解开,他已是可以张口说话。
忽见师兄在地上动了两下,眼睛徐徐张开,跟着一声呻吟。原来是石天行试一试能不能够爬起来。
甘武维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师兄,你怎么啦?”杨炎逼石天行服药在后,点他穴道在前。他可不知是药丸功效。
石天行见他能够开口,亦是有点惊异,愤然说道:“还死不了!你的穴道解开了么?”甘武维道:“尚未解开,不过也差不多了。那小子倒是有点手下留情,没用上重手法。”
石天行怒道:“这小子是想略施小惠,希望咱们能够饶他。哼,哼,我是绝不会饶他的,你领他的情,那是你的事!”
甘武维连忙说道:“师兄,你别误会。咱们天山派开宗立派多年,多的是侠义之士,从没出过这等逆徒,莫说咱们今日都是受了奇耻大辱,即使他没点我穴道,我也不能饶他!”
石大行这才微露笑容,说道:“好,那你赶快运气冲关,解开穴道吧。”
甘武维还不放心,说道:“师兄,你好了点么?”
石天行道:“好得多了。不过恐怕最少也得三天方能走动。伤好之前,我是全凭你的照料。你还不赶快解开穴道。”
甘武维这才宽颜赞道:“师兄功力深湛真是远超侪辈,换是小弟受了这么重的伤定然必死无疑,怎能恢复得这样快!”
石天行面上一红,说道:“雪原上虽然罕有人来,也须预防万一。我还要等你护送我回天山呢,别多说了,快快解穴。”
他们以为没有人会在这寒冬腊月出来,那知话犹未了,就听见了来得有如暴风骤雨的马蹄践地声音。甘武维吃了一惊,说道:“来的共有四人之多,却不知是什么人?”
石天行想起了一伙人来,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他是想起了辣手观音杨大姑和她那两个师侄,心里想道:“莫非是杨炎这小畜生已经和他的姑母会合,辣手观音老于世故,她听了杨炎所说的刚才之事,纵然杨炎不想杀我,她为了保护她的侄儿,也要杨炎陪她再来,以免留下后患!”如何才能免除后患,当然是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了!
他身受重伤,甘武维又未曾解开穴道,要逃也逃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四骑快马已是跑到雪山脚下,相互看见了。甘武维又喜又惊,啊呀起来道:“丁师兄,原来是你!”
丁兆鸣更为惊诧,说道:“躺在你身边的是不是石师兄,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骑在马上还没看得十分清楚,但也看得出这个躺在地上的人,是受了重伤。
他是个武学大行家,在和甘武维相认之后,见他仍然坐着不动,立即也就看出了甘武维是给人点了穴道。他连忙跳下马来,待要先替师弟解穴,那年轻人却比他更快,抢在前头,一下子就给甘武维解了。丁兆鸣一见他的手法,不禁暗暗惭愧,想道:“倘若换了是我,恐怕最少也得一盏茶时刻才能给他解开。”
甘武维刚才只是注视师兄,没有怎样留意这个少年,此时方始知道他是谁,不禁面色大变,登时呆了。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炎的哥哥孟华!
原来丁兆鸣是奉了掌门师弟之命,到柴达木报丧,此时方始和孟华以及两位义军头目一起回来的。天山派四大弟子之中,丁兆鸣和义军的关系最深,且是孟元超的好朋友,故此唐嘉源选中了他。
孟华早就想来回疆找寻弟弟,只因这几年来他已逐渐成为冷铁樵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军务繁忙,冷铁樵轻易不能让他离开,是以迟迟未能成行。但这一次却是冷铁樵要他来的。
盂华在内功心法上曾得天山派前怔掌门唐经天的指点。他虽然不是唐经天的正式弟开,却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一派的记名弟子和只属于该派某一个人的记名弟子身份不同,他没有固定的辈份,可以和派中长老平起平坐,也可以和最低一辈的弟子平等论交。一般而言,地位甚高,有点半主半客的身份。)是以冷铁樵要找一个适当的人,代表他和义军到天山吊丧,孟华自是当然的人选了。这次冷铁樵给他一年假期,让他在吊丧之后,可以去找寻他那失踪已达七年的弟弟。
另外两个陪同孟华前往天山吊丧的人,也都是义军的重要人物,一个名叫邵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