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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叫我云嶂。”段云嶂居高临下地威胁。
“……云嶂。
“很好。”他满意地微扬唇角。“刘黑胖,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有本事,你当初就别在那个冬天的夜晚往太液池里跳啊。”
金凤怔忡。
“你忘了么,你吼着我的名字把我骂醒,还给了我一耳光。”他亲昵而危险地附在她唇边,这样说。
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江山,他要,黑胖,他也要。
金凤凝视着他,嬉笑之色再无分毫。她怎么可能忘记?
这是怎样的孽债啊。
这是怎样一个记仇的男人。
她眸中渐渐有些湿润。
段云嶂你这个混账,你难道不知道,许多事情过去了就应该让它过去么?再翻起来,是会痛的。你以为当初的困境,如今就不复存在了么?
皇宫也好,朝廷也好,甚至他们自己的心,都像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他们回去。这样的千头万绪,如何理清?
她安详地仰脸,任泪水滑下自己圆润的脸庞,眸中,却带着笑意,和隐约的挑衅。
“那么,段云嶂,我们私奔吧。”
段云嶂身躯一震。
“私奔?”
“就像大叔和大婶那样,什么也不管。我们私奔吧。”
“你……是认真的?”段云嶂干涩地道。
“怎么,你不敢?”她抹了一把泪,扬起下巴,脸上的神情仿佛当年太液池上怒斥他时一样摄人心魄。
段云嶂沉默片刻,而后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笑容:
“好。”
他脚下似乎蕴藉了无穷的力量,霍然站起,再将她一把拉起,两人比肩,两手紧握,便不再松开。
“我们去哪儿?”他问。
金凤冲农户的木窗努了努嘴。
“那么大叔和大婶……”
金凤爽朗大笑:“既是私奔,还需要通报谁不成?”
段云嶂会意,便也大笑:“好,我们走!”
一门相隔的外屋,大婶握着玉扳指,心满意足地笑。
“老头子呀,又做了件好事。在天愿作比翼鸟,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大小姐拽文儿的习惯?”大叔笑看她。
大婶啐他一口:“你不懂,有些事非得用些花儿草儿鸟儿来衬着,才美才好啊。”
麦田是个好地方
私奔,是多么暧昧而富有情致的字眼。
段云嶂和金凤,从窗上跳下,一路奔进金灿灿的麦田里。
段云嶂死死攥着金凤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田中的小径曲折蜿蜒,不知通向何处,奔跑中大风鼓舞着麦浪呼啸起来,卷起半人多高的金黄色海浪。麦秸和麦穗在风中摩擦着,发出清脆而妩媚的响声。段云嶂回过头,便看见金凤红彤彤的脸蛋在徐徐挥舞的麦穗中如初升的太阳。
他手腕一收,便将她狠狠揽入怀。这一回,不给她任何说漂亮话的机会,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他狠狠压上她饱满丰润的两片唇。
金凤在他唇间咯咯地笑,似要躲避,又似牵引着他来追赶。她愈笑,他愈怒,一口咬住到嘴的肥肉便不松开。她的唇舌像醇酿的美酒,裹着葡萄果肉,他则肆意搅拌激荡那汁液,吞食那果肉,偶尔齿龈碰撞,却似金石相擦,和着心跳怦然撩人,更激起他的欲望如火星四溅。
他侵略更深,将她化作掌中棉花一朵,唇下清泉一溪,反复揉弄,恣意汲取。
金凤终于笑不出来了。她攥住他胸前衣襟,只剩片片破碎的喘息。麦子的丝须拂在耳边,奇痒而舒坦。
他终于缓缓放开她的唇,给予她一丝喘息的余地。两人额尖紧贴,呼吸皆是暧昧的气息。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退开两步,冲她笑:“跟我来。”
她迎着他咧开嘴,颊上两片明亮的色泽像天边的云霞,沉默而大胆。
“嗯。”
他转身,拉着她继续奔向前方。
他和她,都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只知道,身后的一切,越来越远。
又不知奔跑了多久,金凤终于拖住他的手。
“我……我跑不动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段云嶂剑眉飞扬:“跑不动也要跑!”
金凤扶着腰:“真的……真的跑不动了……”
段云嶂一把将她扯起来:“你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
金凤怒了,反手抱住他的腰,在腰上狠狠咬了一口:“夫妻本是同林鸟,我跑不动了,你也别想跑!”
一瞬间,只有麦田里的风声在她耳边回响,却听不到段云嶂的回应。金凤疑惑地抬眼,只见他如猛虎一般居高俯视,眼里映着点点麦子的金光,都是男性化的欲望。
“既然跑不动了,就不要怪我。”他唇边满是掠夺的笑意。下一刻,他俯身将她整个人抱起,再平放在麦秆和麦秆之间,而后自己跪倒在她腿边。
“黑胖……”他喃喃地说,一手撑在她脸侧,一手在她大腿上以指尖轻轻摩挲,激起她一阵战栗。
她困惑地呻吟了一声,却引得他眸中色泽更加暗沉。于是更加厚颜无耻地吻过来,从眼眉到鼻尖,从唇际到颈项。刚毅的下巴,带着些许胡渣,顺着亲吻之势划开她的衣襟,一直向下。她欲挣扎,终被他按住手脚动弹不得。她向来随遇而安,于是也不再挣扎,眼中的世界渐渐涣散,只有麦穗的尖端模糊地在身上男人的头顶招摇,时隐时现。
私奔啊,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像一个剑士一般,唇舌如剑,在她□的肌肤上挥舞,而手臂又似一床最松软的蚕丝,将她裹得紧紧,越是挣扎,越是纠缠。蓦然,那唇舌行到了一个要命的地方,轻轻撕咬,她便沙哑地叫起来。
听到她喉咙里的声音,段云嶂浑身的肌肉似是更加愉悦,贲张的欲望,终于扯落最后一方障碍。
最后一刻,理智瞬时回笼。金凤蓦地脑中一痛,撑着地面硬生生直起半个身子。
“翠云亭……”她嗫嚅一声。
柴铁舟还在翠云亭等着。
刘歇的府兵还在城内搜查。
段云嶂一怔,蓄势待发的身躯蓦然停住。
一种无言的空虚在四肢百骸缓缓弥漫开来。
金凤注视上方的男人良久,伸手捧住他英俊的脸。
“我们终究不能……”
段云嶂脸上的肌肉有些许的痉挛。他艰难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
“是我们不能,还是你不愿?”
“我……”金凤咬了咬唇,“我愿意的。”
段云嶂身躯一震。
半晌,他从她身上离开,掩上她的衣襟。
“好,我们回去。”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在她唇上吻了一吻。
“嗯。”金凤低着头应道。
柴铁舟和鱼长崖在翠云亭等了又等,几乎要下决心回城去调派皇宫禁卫出宫搜查了。终于,两个期待已久的身影在黄昏时分并肩而至。
“鱼卿,你也来了?”段云嶂满眼疲惫之色,有意无意地扫了鱼长崖一眼。
柴铁舟忙解释一番:“臣不敢声张此事。德勉是京兆尹,出城入城之事有他在,最方便不过。”
段云嶂点了点头,并未多说。
“皇上,娘娘,请上车。”柴铁舟准备了一辆轻便舒适的马车,载二人入城。
“车内可有食物?”段云嶂问。
“车内备下了庆香斋的小笼包和肉粥,请皇上、娘娘品尝。”鱼长崖低眉回禀。
“你对娘娘的口味倒是清楚。”段云嶂笑笑,转身扶住金凤的腰肢,将她送上马车。金凤瞧了瞧鱼长崖低下的后脑勺,终究没说什么,进马车喝粥去了。
待段云嶂上车,鱼长崖终于抬头,灼灼地盯着柴铁舟:“你说,她亲眼见到他在逛妓院?”
柴铁舟脸上变色,先看了一眼马车,而后瞪着眼睛压低喉咙:“你不想活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鱼长崖眼神清明:“则玉,我觉得你变了。从前的你,多么光明磊落,侠肝义胆,可是如今,这样低劣的事情,你也心甘情愿为他做。”
柴铁舟瞬间无语,而后叹气:“德勉,你这个脑筋实在是让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鱼长崖没有接话,兀自在驾车的位置上坐下,将马鞭重重挥下:
“驾!”
这一路,又将驶向那天下的中心:皇城。
乱云漫入宫墙柳
刘大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入宫觐见皇后娘娘了。
过去的这三个月里,威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刘歇毕竟年纪大了,朝廷上的事,多少有一些力不从心,家里的事,更是管不了了,冷落了几位夫人,自是难免。前些日子七夫人幼时的青梅竹马乔装入府当了花匠,将个落桦院打理得活色生香。七夫人好玩,便留意上了这花匠,一来二去,两人便认出了彼此,又过了两个月,竟双双趁夜私奔了。那七夫人也是个狠心的主儿,有了男人,连十岁的儿子也不要,就这么包袱款款地走了,临了,还不忘揣了刘歇送她的八大件,六小件,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到了天明,丫环打来洗脸水才发现夫人没了,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言之凿凿地说当初刘歇是如何强抢了她做妾室,如何拆散一对好鸳鸯,话说到尽处,免不了又历数了一番刘歇在民间的恶名,犀利地指出他站在百姓的对立面,必然不得好死的下场。
刘歇一生自负,从来只有他踹别人的份儿,几时轮到别人踹他?此事一出,自然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家里养了足足半个月,方才恢复了少许元气。接闻报案,京兆尹鱼长崖大人命人绘了这一对奸夫淫妇的画像广发天下,发出海捕文书,结果也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
好不容易威国公大人将脸皮练得城墙般厚,决定面不改色地去上朝了,又一桩破事在市井中传开。
威国公家的长公子、武威将军刘萼和二公子骠骑车尉刘藤在东市上大打出手,只为了争抢一对犬释出产的上好玉豹。据有心人士现场勘察,刘大公子断了两根手指,刘二公子青了半边眼睛。
惊闻此事,威国公大人捂着胸口,便倒在了乾罗殿外。天子隆恩,特用龙辇将威国公大人送回府邸,又命太医及时诊治,方才有所好转。
连上先前在家休养的时日,威国公大人的病假已经足足请了两个月。
正当人们以为,威国公府的霉运走到了极点的时候,真正的灾厄才刚刚到来。长公子刘萼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亲自骑马上终南山寻找千年灵药雪菩提,不料在上山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被马蹄踏破了头颅,死了。
噩耗传来,一夜之间,威国公府内内外外尽挂白幡。威国公对于此事的反应,却不像前两件事那么强烈,只冷冷地说了一句:逆子,不要也罢。然而隔日起来,刘大夫人却看到原本英气十足的丈夫鬓染了风霜,恰如阖府的白幡。
坊间有那幸灾乐祸的恶毒者,也有那向来不满刘家跋扈的愤世者,纷纷道:报应。
刘歇没有理会这些言辞,更不会去理会朝臣们一样的眼光。三日后,他恢复早朝,第一件事便是参凌大将军之子凌霄刚愎自用,以天子之兵为家军,有不臣之心。
皇帝陛下叹息,并未直允刘歇之请,却也停了凌霄骁骑营将军之职,命他居家自省。
刘歇似乎是心满意足了,并未多说什么,便下朝回家。众朝臣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