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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相当茂密,遮蔽天光,光线较外头为暗,但并不影响李燕豪的目力。
树林走了一半,仍然没发现什么痕迹,但他却隐隐听见一阵雷声。
晴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何来雷声?
再往前走,细听,隆隆之声中还夹带哗哗之声,李燕豪恍然大悟,那不是雷声,而是水声,必然是白高处急泻而下的一道激流。
果然,走出树林再看,插天峭壁顶端挂下,注入峭壁下一个水潭,隆隆之声,一如万马奔腾,战鼓齐鸣。
水潭中激起水花四溅,飞珠喷五,几丈内水气氲氤,沾衣欲湿,使得这一带的林木水草特别翠绿,特别茂盛。
真个是:“飞瀑直泻三千丈,疑是银河下九天。”奇景天成,令人尘念俱消。
但是,李燕豪却感到一阵失望。
峭壁阻路,飞瀑当前,哪里还有可行的路径。
毕竟,他还是判断错误了。
纵然是神仙世界,李燕豪也没有雅兴,没有心情留连,他眉锋深皱,转身要走。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在瀑布旁,水潭中,一块突出水面尺许的石头上。
那块石头,由于长年浸沾水份,上面长满了青苔,但是,却有一块巴掌大地方露出了石头。
当然,那并不是只那块地方不长青苔,而是原有的厚厚一层青苔被日积月累的磨损掉了。
是什么磨掉了那一块青苔?
李燕豪胸气翻腾,心猛一阵剧跳,俯身拾起一颗石子,振腕向瀑布打了过去。
小石子疾如流星赶月,“噗!”地一声没入瀑布,但却没听见一点回响。
是啦。
李燕豪心头又一阵剧跳,提一口气纵身拔起一掠三丈余,单足落在那块石头上——那没有青苔、巴掌大的一块上。
像淋雨似的,衣裳湿了。
李燕豪顾不了那么多,凝目再看,从瀑布与峭壁之间的两三尺宽的隙缝中看过去。
瀑布后,石壁上,有个半人高的黑漆漆洞穴。
这就够了。
李燕豪再提气,闪身一穿,从瀑布与峭壁之间的缝隙穿过、折腰、踹脚,变成头前脚后,轻巧异常地穿入洞穴之中。
落地俯身再看,洞中虽然黑暗,洞势却忽然开阔,洞宽五尺有余,洞顶足有一人多高。
再看洞道,五尺外是干地,很明显的,经常人有走动。
是谁躲在洞中,藏身在这天成的隐密之地,绿衣人?还是另有其人?
李燕豪运功护体,屏息凝神,移步往里行去。
洞里不见天光,自然是够暗的,但是拐过一个弯便看见了从外面射进来的天光,就在三五丈外,圆圆的一个,那应该是另一端的洞口。
李燕豪疾快地扑了过去,身贴洞壁,缓缓探头外望,这一看,他怔住了。
洞外,别有天地,应是人间胜境、尘世福地。
洞口,距地面高可十丈,在峭壁的半腰,一条绳梯垂挂下去。
地面,一水若带,绿草如茵,那弯溪流,晶莹清澈,拦腰还横跨一座石桥。
桥彼端,也就是小溪的那一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深处,偶露几角流丹飞檐,高喙狼牙。
这不是一般建筑,有这样的建筑,就该有人居住了。
什么人住在这人间胜境、尘世福地?住在这人间胜境、尘世福地的,又是何许人?李燕豪正自思潮汹涌,正自惊讶莫名,从小溪彼岸的树林中,袅袅走出个绿衣女子。
李燕豪心猛—跳。
那绿衣女子,云髻高挽,环佩低垂,粉臂上还挽个竹篮,篮里装的像是衣物。
果然,那绿衣女子走到河边竟然洗起了衣裳。
好一幅“玉女浣纱图”。
虽然看不见那绿衣女子的面貌,此时此地有这么一个她,她就必是神仙中人。
她一身绿衣,就是那扯破衣裳的人儿么?她何许人,为什么住在这儿?
是她—个人,还是另有别人?
如果扯破衣裳的是她,她又为什么匆忙逃跑,躲避的又是什么人?李燕豪好奇,本来嘛,人都不免好奇。
但李燕豪好奇,还没到非要一探究竟的地步不可。
他是为缉捕哈三而来的,这才是重要的。
可是,这显然是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谁都没碰见过哈三,哈三会不会藏在这儿?
谁也不敢说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李燕豪非一探究竟不可。
怎么个探法?李燕豪皱了眉。
洞口下去,空旷辽阔,没有一处可资隐身之地,绿衣人儿面向洞口在溪畔洗衣,只一下去,势必会被她发现。
怎么办呢?李燕豪只有这一个笨办法了,等,等那绿衣人儿洗好衣裳回去。
李燕豪耐心地等上了。
还好,衣裳似乎没几件,不过一盏茶工夫,绿衣人儿提起竹篮站起身,袅袅走了回去,很快地没入了树林。
李燕豪不敢怠慢,连绳梯都没走便飞身疾掠而下,停都没停,脚一沾如茵绿地,腾身又起,两个起落便掠过小溪,扑进了树林之中。
进树林,他收势停住了,隐身树后,屏息凝神静听,往里看。
绿衣人儿不见了。
一条青石小径蜿蜒伸入林深处,林深处,一角红墙绿瓦。
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李燕豪闪身疾扑,入林一半,豁然开朗,一圈红墙,两扇朱门墙里,可是森森林木,庭院深不知几许,但亭、楼、榭该是一应俱全。
那两扇朱门,虚掩着,是绿衣人儿刚进去没关好。
抑或是——其实,住在这种隐密所在,又何必非关门不可。
李燕豪轻轻掩近,身躯贴在门边,从两扇朱门缝里往里看,门里,是前院所在,很雅致的前院,但却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见一点声息,适才那溪边洗衣的绿衣人儿已不知何处去了。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住在这种地方?要不要、该不该进去看个究竟?哈三会不会在这儿?李燕豪转过身来思忖。
也就在他转过身来的当儿,眼前的景象,也就是他的来路,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景象,看得他猛然吃了一惊,刹时怔住。
适才的来路,那片树林,赫然已经不见了,现在在眼前的,是云封雾锁的混沌一片,再好的目力,看不出五尺以外去。
再看左右,一圈红墙还在,只是,整座院落都笼罩在弥漫的云雾之中,除了这座院落,别的再也看不见什么。
刚才还是天晴日朗,什么时候变了天,难道山中的天气,真是这么变幻无常。
李燕豪定过了神,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迈步往云雾中小心行去,他要先摸索出来路。
人入云雾中,更难看出三尺以外,李燕豪竭尽目力前望,同时缓步前行。
十几步过后,他突然心头剧跳,急忙停了步。
只因为他发觉,他走上的不是来路。
既然目力难望出三尺以外,何以能知道走上的不是来路?
来时,他记得清清楚楚,树林中央,是一条青石小径,按如今他走的方向,应该是踏着青石小径前进,而事实上,他脚下踩着,却是一片砂土。
难道他摸错方向,走进了树林中。
不可能,树林中也不是砂土地,而且,那片树林相当茂密,照他走的步数,也应该碰着一两株树了,而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一株也没有碰着。
照他的感觉,他现在简直像置身在一片无垠的沙漠里。
这是绝不可能,然而,这却是事实,退不得只好前进。
所谓前进,以现在来说,应该是后退,他缓缓的,一步、一步退向那座院落,退向那两扇朱门。
而,渐渐后退,他却义渐渐心惊,只因为他记得,适才前进不过十步,而如今已退了廿多步了,居然还没有退到那座院落的两扇朱门前。
他霍然转身前望,他看得一呆,也不禁心头一震。
看不见红墙,也看不见朱门,满眼只是云雾,尽管他艺高大胆大,此时也不禁为之心惊不已。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铃声。
铃声不怎么响亮,但是很清脆,而且很缓慢,一声声间有一段间隔,而且间隔都是一样,甚有节奏,似乎,铃声是敲打出来的。
李燕豪心头猛一阵剧跳,铃声传来处,应该有人,他霍然转身,先确定了铃声从云雾中传来的方向,然后迈步循声寻了过去。
才走十几步,他心神再猛震,立时停住脚步。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一圈红墙、两扇朱门、整座的院落。
而也就在这时候,铃声倏然而止,听不见了,又是寂静一片。
尽管人在云雾中,他依然很清醒,他清晰记得,这红墙、这朱门、这院落,的的确确应该在他身后方向,怎么却到了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整块地转动,让院落挪了方向,还是他置身睡梦中?
当然,地不可能转动,他也很清晰地知道,他不是在睡梦中,而是……
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他陷身于人家摆布的奇门遁甲阵围之中了。
擅奇门遁甲者,必属高人奇士?
住在这种地方的,本就该是高人奇士。
只是,“离魂岛”上有这种奇人异士,为什么没听呼延烈说起呢?
难道,连呼延烈这位黑衣教的教主,也不知道他黑衣教的根据地里,有这么一处隐密所在,住有奇人异士。
这地方既然是这么一处隐密所在,那就应该是这样了!
李燕豪他不是不懂九宫八卦、奇门遁甲、河图洛书之类之学,但是他无法破眼前阵图,出不了此困。
再看两扇朱门,仍是虚掩着的,那么,现在眼前的情势,是只许进,不许退了。
而且,也就在这一刹那问,他突然悟出,那铃声,适才那铃声,分明是指引他回到此处来的。
也就是说,此间居停,已经知道有他这么一个外人侵入了。
既是如此,何妨大方一点。
一念及此,李燕豪双眉陡扬,伸手推开两扇朱门,毅然迈步行了进去。
一条青石路,将这雅致前院一分为二,直通往后。
李燕豪他在青石路上刚走两步,轻盈步履响动,从青石路的那一头,并肩袅袅行来两个绿衣少女。
这两名绿衣少女,除了面貌不同外,其他衣裙、服饰、发式,甚至连裙脚下绣花鞋,竟无不相似。
只是不知道,适才溪边洗衣那绿衣人儿,有没在其中?
李燕豪停了步。
两名绿衣少女很快到近前,浅浅一礼,齐声说道:“奉家主人之命,特来请贵客花厅相会。”
果然人家已知道他来了。
李燕豪忍住震动,答了—礼,道:“敢问两位姑娘,此处是……”
两名绿衣少女似是不愿回答,不等话完,齐声又道:“请贵客随婢子来。”
浅浅一礼,转身行去。
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也不得不安之。
李燕豪暗一咬牙,迈步跟上。
走完青石路,踏上画廊,转过画廊,进入花厅,花厅不大,但极精雅,摆设很简单,但都是精品,两边壁上挂着几幅字画,似乎出自名家手笔,不是凡品。
李燕豪正打量间,两名绿衣少女又施一礼:“贵客请稍坐。”
李燕豪答一礼,尚未说话,两名绿衣少女已转身行出了花厅。
两名绿衣少女不见,李燕豪转身再打量花厅,越看越不俗,越看越雅,不由地对此间主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信步走到壁前一看字画,看得他一怔,仕女图出自唐寅手笔,那幅字落题的竟是祝允明,果然都是名家真迹。
正观赏间,忽听厅外画廊上步履响动,李燕豪转身望去,只见适才那两名绿衣少女走了进来,进花厅退立两侧,施下礼去。
紧接着,花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