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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孟姜-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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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唤,那屋里总算传出含混的嘟囔,道:“哦,给我老人家烧点洗脚水来!”
  洗脚水?这海龟还真是会掂点子压人。
  凤艽微微蹙眉,可眼看那雨势渐大,雷神若是巡来此处,必是会发现孟姜和小黑,便是将心沉下,转身去了伙房。
  这一幕,孟姜隐在柴房中自是瞅见,只觉那雷锤已是重重击在头顶一般,凤艽本该是何其高贵的东君,如今却被糟践至此,那大司命老头儿说得真是没错,她果是害凤艽不浅的……
  孟姜正要让小黑去帮一帮凤艽搬柴生火,倒是驿卒先冲了上去,他们着实担忧凤艽这种没做过粗活的读书人会失手烧了他们的伙房,赶忙帮着烧了热水用桶提了,随凤艽送去那“老神仙”的客房,敲门道:“老神仙,水可用了……”
  又是一连唤了数声,但那屋里却依然沉寂,那老儿莫不是又睡过去了,凤艽轻叹了声,正寻思怎么叫醒,却听那屋中传来一阵闷声响动,似是人身倒地之声。
  不妙!
  凤艽不由一惊,用力推门而入,只见那“老神仙” 硬挺挺的摆在地面上,脸面向上,眼睛大鼓,竟是一动不动。
  这摆明是一番死相,驿卒立时吓得“嗷”了一声,手里拎的洗脚水一抖,湿了一地,颤声道:“先……先生,这老神仙……仙……仙……”
  “既是老神仙,便该是入了什么法门?”
  凤艽雅然的抚了抚袖,一脸正色的示意驿卒退将出去。暗度这“老神仙”定早就寿尽,是那海龟用了这肉身才“活”到今日,想来眼下不过是那海龟神魂脱出罢了。只要将那海龟求回来,这“老神仙”自是会死而复生。
  “哦,哦……”
  驿卒甚是发懵,抖抖嗦嗦的赶紧退了,转身却见赢巳冷面冷脸的领了几个壮汉而来,目光端端看向了那挺尸地板的“老神仙”。
  赢巳目光阴冷的盯了凤艽一眼,对一壮汉挥手,示意入屋查验,将那“老神仙”翻来覆去的看了片刻,道:“禀公子,这老神仙死了!”
  “死了?”,驿卒慌忙看向凤艽:“不是入了什么法门么?”
  赢巳面色冰凉的入屋蹲身,替那“老神仙”将大睁的老眼抹闭,对凤艽冷声道:“老神仙先前尚好,眼下却忽然亡去,先生逃不得干系!”
  凤艽微扬唇角,打量赢巳,道:“你言下之意,是我害死了这位老神仙?”,心下暗度,这“老神仙”早不死晚不死,为何偏死在此时?更巧的是赢巳却又恰恰赶来?
  赢巳冷声道:“法令所在,杀人是要偿命的,与你有不有干系,也要审过才断得!”,轻一挥手,两壮汉便是抽出麻绳将凤艽五花大绑的拖将了出去……
  小黑在柴屋中瞅见,急绿了眼珠,正想冲出了屋门咬一咬那些拖绑凤艽的壮汉,却是被孟姜低声喝住,因她瞥见那赢巳眉目间有股子黑气蒸腾而出,甚是煞戾……
  

☆、第四十一章 童言

  赢巳领着众人抬着棺木,押着凤艽,向咸阳而去,而后头还抬着一卷破席,里头裹着的自然是那“老神仙”,隐在凤艽袖中的孟姜叹气,那“老神仙”半生修仙,善事做尽,死后肉身却是落得这个下场,好人果然是做不得的。
  听见孟姜嘀咕,凤艽轻声道:“尘世间的肉身不过皮囊罢了,那真正的老神仙想来定早已魂魄抽离,得以做个小神,所以,好人还是做得的!”
  孟姜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道:“你还是想想,被押上大殿,该怎么洗刷那杀了人的罪名吧?”
  “哦,随遇而安吧!”
  凤艽的低声淡笑,这在外人看来却是他在自说自话,押他的壮汉诧异侧目,皆当凤艽是受不得刺激,错乱了神思,可皆知凤艽冤枉,倒也暗有两分同情,道:“你就快死了,还笑得出!”
  凤艽唇角一挑,瞥了眼那赢巳所乘的马车,笑道:“死了便去陪我爱妻一同做鬼,正是如我所愿!” 
  在气人这等事上,凤艽一向是能见血封喉的。车中的赢巳闻言,瘦削的双手刹时紧捏,连腕间都是青筋,冷声喝道:“再说话便割了他的舌头!”……
  割舌?万没料到一向温和的赢巳竟是能说出这样凶辣的话来,孟姜更诧了一诧,悄瞥了眼赢巳,眉宇间的阴戾之气似又重了两分,摇了摇凤艽的衣袖,道:“这等情形,你还是闭嘴的好!话多没命,这话还是有理的!”
  凤艽自也觉出赢巳的异样,刚那一句倒也不完全是逞口舌之快,也是想试出早前猜想,看赢巳刚才怒然的反应,果是对孟姜有情的无疑吧,而那“老神仙”先前卜他将会大凶,他便是已做好要舍了这条性命的打算。上天若要他亡,又哪里是他躲得过的,若他死了能保孟姜周全,那自然也是值得。
  …… 
  连夜回了咸阳,赢巳半点未有担搁便领人押着凤艽直入了秦宫,此时日上三竿,秦王正在大殿议政,听赢巳入禀凤艽杀人被捉,竟也是没有半点惊诧之色,道:“押上来吧!”
  凤艽整了整袍,便要上殿,听孟姜忧道:“那殿中有避邪之物,我是进不去的,你可要好生说话,将你的罪名洗脱!”
  凤艽口上应着,心下却是暗度,这罪名怕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叮嘱孟姜在阴暗处藏身不要曝于日光之下,这便入殿行礼,果见秦王睨了他一眼,极不耐烦的道:“杀人,这罪必是饶不得的!当受五马分尸之刑!”
  众臣皆看向凤艽,有些与凤艽曾有交情的忍不得暗暗叹息,秦王审也不审便如此态度也是因凤艽与丞相赢机交情甚笃,而赢机就在前晚忽被多人告发有谋反之心,已经下狱待死,秦王自也是不会再饶过凤艽这个与赢机交好且才华了得的高人。
  赢机被告谋反下狱,凤艽半道也已听说,眼下知辩解也是无用,便也懒得再费口舌,一抚衣袍,淡然一笑道:“死便是死,只是忽想起那比干被冤死挖心的旧事,望大王英明!”
  这话一出,满殿死寂,秦王脸色也微有些动,言下之意是说赢机谋反如那比干之冤,可谋反这等事,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摁了摁忽又发痛的额,挥手怒喝道:“你指他是比干,那寡人便是商纣?好大的胆,死到临头,还敢辱骂寡人……拖出去,行刑!”
  刀斧手跨步而上,却听殿外传来一声还带着稚气的大喊:“住手……住手……”,接着便见一个黑衣小童三蹦两跳的窜了进来,身法灵活,那些殿前守卫满头大汗竟都捉他不得……
  凤艽暗忧,先前他被捉时,便让小黑自己回山去了,却没想到小黑刚能重化人身,便来送死。
  小黑圆眼滴溜乱转,很是机灵,只是刚重化人身,那对耳朵藏得还很艰难,便是特意戴了一顶宽大的斗笠,身量矮小的他看起来如一朵飘荡的黑蘑菇,一边窜一边还喊道:“我听说大王仁德又讲理……”,这话是婆婆教的,应当是这般说的没错。
  这话听得秦王刹愣了一愣,忍不得眉眼带上了笑意,奉迎的话听得多了,但从一个小娃口中说出,可见他还真是颇有王德,挥了挥手止了那些捉赶的侍卫,见小黑生得也是模样可爱,霭声道:“哪家的娃娃啊?”
  小黑挪身靠到凤艽身边,扯着凤艽衣袖,道:“这是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没有杀那老头儿,大王可以让人去查啊,是那老头儿自个吃多了喝多了撑死的……嗯,撑死的呢!”,末了又睁大圆眼望着秦王做出一副很敬重的模样,回想了下孟姜刚教他的话,道:“丞相和我家公子一直说大王仁德又讲理,定不会冤枉我家公子的!”
  这话说得分寸极好,让秦王听得想怒都怒不得,要杀又无理,且孩童天真,说出的话倒比那些满腹诡诈的成人可信。又回念一想,若赢机并无谋反之心,那此人暂留一命倒也是无妨,思量到此,道:“那就先下狱,稍后再定夺!”……
  这当殿的反转让众人暗声唏嘘,秦王果是年老病体,行事起来也没有了壮年时的果断雄风了。
  凤艽却暗道,小黑虽说机灵但这番话他定也是编不出的,想来定是孟姜所教。万没想到,孟姜回人间这些时日竟已深谙了这为人的圆滑诡道,可是即便暂时留有一命,想来那赢巳定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果见赢巳冷目打量了小黑一眼,眉目间飘过一抹寒凉,向秦王自请亲自押凤艽下狱审问,这等小事秦王自是一口允了,这也是因着先前同意让赢巳送那阿玄祭河,便也是想看看这儿子的忠心,而这儿子遵令办事,还是让他颇为满意的。再则,不知为何,这两日总是无端想起赢巳生母绥姬的温婉好处来,此时看这儿子便是又难得的多了两分怜惜,还下令重赏了赢巳,并全全张罗阿玄的丧礼。
  ……
  赢巳自是恭敬谢过,心下却对这突入其来的父爱无半点感动,在他看来这父王忽然的厚待不过是因着先前阿弃入军拜将,屡立战功,而他又与阿弃情如手足,眼下秦楚交兵,自是要有求必应,安抚军心的手段罢了,琢磨到此,便又上了一阵纷杂孤戾的怒气,怒然领人将凤艽押下了死牢……
  这般欲发又不得发的仇怒,凤艽自是感得真切,四望那潮湿牢狱,淡笑道:“甚好,活了这么长,还从未见过牢狱的模样!”
  赢巳转过头来,厉目冷声道:“你没见过的还多了,除了这狱中的馊臭牢饭,腥臭死人,还有那死都死不得,见也见不到的苦楚!”
  这话明明说得冰碴凌凌,可凤艽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了两分酸苦,淡淡一笑,道:“死不得,见不到,像是公子你也切身苦楚过!”
  赢巳脸色更寒,那愤恨之意压也压不得,喝令将凤艽推进狱去,亲手上了大锁,还交待狱卒不可送给饮食,这才出了牢来,回了府去,刚下马车,便见那朵小黑蘑菇蹲在府门处,见了他,便是颠颠的挪了过来,抬起头眼泪汪汪的将他望着,可怜巴巴的道:“巳公子,求你放了我家公子吧?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呢!”
  这话从一个稚童口中说出,自是分外令人动容,出来迎人的窝饼都忍不得抹了把同情泪,忍不住出言道:“公子,这个小兄弟在这等你许久了!”
  赢巳却面无表情,盯着小黑,冷声道:“这么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小黑被问得愣了一愣,这话自然也是婆婆所教,婆婆说赢巳本性纯善,这般相求定能让他心软动容,可眼下看来这赢巳心肠似是又冷又硬啊,尤其是那目光冷厉得似能一眼看透他犬妖的真身。
  见小黑吱唔答不上话,赢巳冷笑了一声,语气倒放缓了两分,道:“你若想让我放你家公子,便来我府中为奴,你可愿意?”
  为奴?
  小黑暗暗磨牙,握了握小拳头,用力点头,道:“只要能放我家公子,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很好!”
  赢巳淡冷一笑,大步入了府门,可到了院中带风的步子却是一滞,先前那运回的棺木此时正停在院中,棺面的水渍已干透,那棺面的裂纹便更有多了数道。
  赢巳抚了抚那似乎一碰便要朽碎的棺面,默了一瞬,这一瞬看得窝饼也很是悲伤,先前恨极了那阿玄,如今她惨死河中,人死仇消,恨意也全都化成了同情,上前劝道:“公子,节哀啊!”
  “节哀!?”
  赢巳自说自话的微一点头,继而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坟冢尚在赶修,定还要再耗些时日,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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