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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追兵。
“漫天花雨!”那中年汉子呼道,语气中明显带着不甘。为了他人不至于在这一招下受伤,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薛真三人走脱。漫天花雨通常是十数枚暗器齐发,力道角度各各不同,威力甚大。归雁的袖箭虽然数量不多,但去势极快,又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威胁更在普通暗器之上,就算以中年汉子之能,也不得不小心对待。
只是这一次,归雁已经倾尽了全部所有,墨玉不是轻易可见的材料,从此归雁便再无墨玉袖箭可用。
万先生看在眼中,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却又分外落寞。他千里迢迢从中都来此,何尝不是为了寻找心中的女子?本已知她对自己恨意滔天,却依然难舍,而且正因为仇恨,他对归雁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毫不怀疑,却没想到变成这种局面。可惜他是在邀请了薛真和苏倩之后,才发现了归雁的易容,否则何至于节外生枝?但若没有邀请薛真,他也许根本不会注意到一名随处可见的歌伎。一时之间,心头思绪纷纭,也不知是何等滋味,但有一点几可肯定,他和归雁,从此再难相见。
那中年汉子身为大内第一高手,此番让刺客走脱,不免心中郁郁,跪下道:“陛下,这次请勿再顾及私情,务要下旨将此逆贼格杀,否则不但涉及龙体安危,而且朝臣惴惴不安,妄自议论,陛下颜面上也不好看啊!”
默然半晌,万先生??大金国皇帝完颜雍长叹一声,仿佛在下极大的决心与前尘往事告别,缓缓道:“准你所请,传旨吧……”
第四章 天涯(上)
薛真和苏倩在开封府中的住处,是城西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客栈老板是暗冥派负责刺探情报的线人,多年来一直忠实可靠。三人回到房中,也不多说话,归雁立即为薛真疗伤,苏倩就拜托老板采买补气固元的药材,亲自去厨房煎药。
薛真内功路数与众不同,归雁输入真气一时摸不到门路,好在薛真还没伤到不能开口说话的程度,尚可指点归雁行功,饶是如此,也折腾到黄昏时分,才算大功告成。
苏倩端来汤药,喂薛真服下,便识趣地退出房去。薛真看着归雁,千言万语含在嘴里,却是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两人对视了一会,竟是谁也不开口。
还是归雁打破沉默,浅笑道:“我想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薛真点点头。归雁低头欲言又止,最后道:“可以过会再问吗?”
为什么要过会?薛真心中很是纳闷,却没有问出来,只是轻轻点头。枉他号称“风月公子”,自诩纵横花丛、百战不殆云云,在自己真爱的人面前,竟也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羞涩木讷,若传了出去,恐怕一世“英名”就要付诸流水了。
归雁似也察觉了这一点,展颜一笑,自方才苏倩告诉她薛真此次特意来找她的种种情状,她的心情便在矛盾中煎熬。一方面,在薛真心目中能占据这样重要的地位,让她深觉甜蜜,而另一方面,自己却恐怕会在即刻之间便失去这难得到手的幸福。
不过无论将来如何,在这一刻,归雁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薛真眼中的情意和思念,也许,这便已经足够……
“你先转过身去。”归雁打了一盆清水,又拿过铜镜,微带羞涩地道。
薛真依言转身,过得好半天,才听归雁小声道:“可以了。”
出现在薛真面前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容。
不是归雁的可爱俏皮,也不是颜如水的艳光照人。高贵、优雅、妩媚、清秀……一切形容美丽的词汇仿佛都在这张脸上得到了体现,却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那美丽,可令人窒息,可惊心动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薛真一直以为,所谓倾城倾国的绝色,不过是好色误国之人所找的借口罢了,但此刻他胸口却一阵热血沸腾,只觉相较于美人一笑,什么家国城池,什么手足性命,什么礼义廉耻,都是那般渺小。
若能拥有天上仙子,谁人还愿留恋世上凡俗呢?
如夫差,如吕布,如周幽王,如唐明皇,原本都是薛真所鄙夷的人物,现在却宁愿将他们引为知音,从前的自己,不过是尚未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而已。
见薛真恍如梦中,归雁不由笑道:“发什么呆呢?”
好在还有熟悉的甜美声音和深邃双眸,让薛真相信眼前之人并非仙女突然下凡,而真的是当初他身边那朵亲切羞涩的小小芍药。
“古人为博得佳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而我只是发一发呆便可,上天真是待我不薄。”薛真终究是定力不错,很快回过神来,口齿便伶俐了许多。
“妾身不过蒲柳之姿……”归雁勉力使语气平淡,可月余来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面前,又如何压抑得住?话音未落,猛地如一只小雀般扑入薛真怀中,俏脸紧紧贴在薛真胸前,忍不住泪如雨下。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傻丫头,我已经在这里了,还哭个什么?”薛真怜爱地轻抚着归雁的秀发和香肩,他知归雁定是思念已甚,百般煎熬,不禁心中一痛,双手捧起那张白玉雕琢般的俏脸,温柔地吻去她颊上泪水。
归雁娇躯一颤,微红的双颊顿时灼热起来,双臂环上薛真脖颈,拼命缠住。两唇相遇,更是抵死纠缠,这一刻天地虽大,却似只有彼此而已。
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罗帐锦被中,一对璧人抵死缠绵,直不知今夕何夕,薛真却不知道,归雁真的是存了“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的心思,明日是否还可这般相见,她确是心中无底。
云消雨散,归雁依偎在薛真胸前,眉头不展。薛真以为她是难承破瓜之痛,便轻声抚慰,其实那点痛楚早在他的温柔爱抚中被忘到九霄云外,归雁却是另有忧虑。
“公子……”
“还叫公子这么生分?”薛真轻拍她滑腻的脊背,佯怒道,“还不改口叫夫君?”
“夫……君。”归雁明显带着些心虚,要是每一个有肌肤之亲的女人都叫他夫君,他怕是已经妻妾成群了吧?“你方才和那万先生说,绝不可能与金人为伍,可是真的?”
薛真没料到她会问到这个,随口答道:“那是自然,金人占我河山,辱我子民,身为宋人,即使不能如我大哥那般为国尽力,也至少应洁身以自好,我义兄便是教训。”他所说的“大哥”是辛弃疾,而“义兄”则是薛泰。
“那……若我也是金人呢?”归雁终于说出这句徘徊心中良久,折磨得自己几乎心碎的话。
感到薛真的手明显一僵,归雁不禁紧张得屏起呼吸。
“别说笑,你若是金人,为何还要行刺那万先生?”薛真嘴上这么说,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归雁叹息一声,坐直身子道:“你可知万先生是什么人?”
薛真正迷醉于她上身完美的曲线,心不在焉地问道:“是什么人?”
“他自称姓万,即是万岁之意。”
“完颜雍?”薛真从旖旎春光中惊醒,也坐了起来。没想到刚刚与自己同桌而饮的,竟然是堂堂大金国的当今皇上,虽然知道他现在正在开封,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汉人居多的地方微服出游,况且前些日子山东义军大闹城门,他不可能不知道,此人倒是胆识不错。
想到这里,薛真倒也有些后悔,若早一点得知,当时搏命将完颜雍格杀,并非毫无机会,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薛真隐隐觉得,归雁似乎极为认真,并不像在和他讲笑。
“不错,他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完颜雍。我之所以来开封,就是因为得知他南巡的消息,在皇宫,甚或路途中,要杀他几无可能。但他素来仰慕汉人文化,憧憬中原繁华,既然到了开封,不可能不私访久负盛名的丰乐楼,因此我便易容成普通歌伎,在丰乐楼守候多日,今天终于等到了他,不想还未引起他的注意,便看到了你们两人。”
薛真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归雁垂下臻首轻声道:“当时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几乎忍不住就要去和你相认,不想阴差阳错,我们竟一同进了雅间,我便没有轻举妄动。真没想到,我易容如此,甚至弹琴的指法都有很大改变,他竟仍是认出我来。”说到这里心中略觉遗憾,为何反而是完颜雍,而不是薛真认出自己呢?
薛真却是在想,既然归雁被完颜雍认出,何以完颜雍不立即拆穿,反而隐约有回护之意?
“你既然是金国人,那和完颜雍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薛真疑惑地问。
默然片刻,归雁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道:“我的真名叫做完颜如水……”
完颜如水?薛真顿时愣住,心头猛地抽紧,归雁不但当真是女真族,而且竟然是皇室的身份!
第四章 天涯(下)
淮河岸边的惨叫、开封门前的鲜血、一路上看到汉人倍受欺凌的情景,不断出现在薛真脑海中。完颜,这个代表金国皇胄的高贵姓氏,给大宋带来的,是屈辱和仇恨,是残杀与奴役,是千万将士的死不瞑目!
义父薛启一直教导他说,男儿可以离小德,不可以背大义。混迹江湖,不可太讲原则,因为那会死得很早,但也不可不讲原则,因为那会活得太没有脸面。
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国仇族恨,都在大义之列,都是不能不讲的原则,否则薛泰何以身陷绝境,魂归黄土?而刚刚亲手送走薛泰的薛真,面对的是更加棘手的难题。
不过她既然与完颜雍有仇,那么或者还有回旋的余地……薛真暗自安慰自己,手上却止不住地颤抖,艰难地说道:“即使你是女真人,即使你姓完颜,我也……”
归雁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是女真人不假,但其实并无完颜氏血脉,只是自小被人收养而已……”
薛真听了这半句话,刚刚略感轻松地吁了一口气,归雁的后半句,却立时令他的思维陷于停滞,脑海中一片狂乱的空白!
“……我的父皇……父王……嗯……是义父,谥海陵郡王,讳亮!”
海陵王完颜亮!就是那个手刃金熙宗,篡位十二载的一代枭雄!那个嗜色如命,杀人如麻的荒淫暴君!那个纵兵南征,焚毁扬州,双手染满汉人鲜血的完颜亮!
如果让宋人选择面对完颜亮还是完颜雍,所有人都会选后者,因为完颜亮在大宋朝野心目中根本就是恶魔的化身,甚至在金国也同样如此!据说完颜亮生平有三个志向:“国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帅师伐远,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他的一生,也的确是为这三个目标不遗余力。
金皇统九年,完颜亮刺杀熙宗,称帝改元,算是实现了第一个志向,而第二愿则给他招致败亡的命运。七年前的宋绍兴三十一年,他挟“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的壮志兴兵南下,不料完颜雍却趁后方空虚夺了皇位,他又遭采石之败,最终由于属下兵变,在扬州被杀。至于最后一愿,完颜亮篡位后广纳妃嫔,淫行无算,经常为夺人妻女而杀人,甚至连自己的弟媳、堂姐妹、叔母等等都不能幸免。无论这一愿算是实现了没有,留下千载骂名已然可以确信。
薛真实在无法将这样一个人,与眼前玉骨冰肌的仙女联系在一起。然而他不能不相信,因为这才能解释她对完颜雍的刻骨仇恨,才能解释她为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