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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众人均不明所以,不由得一齐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梅鹤叟道:“妙手老儿你何故发笑啊?”妙手郎中道:“我见得卓姑娘发间一物,忽想起一则故事,是以不由得大笑。”梅鹤叟又问道:“什么故事这般好笑?”妙手郎中道:“骑马找马的故事。”三人的心思都是无比的机敏,卓清不禁暗想:“难道天幸仲谋命不该绝,道圣前辈所赠的那颗珠子,居然竟是妙手郎中所说的千年灵珠!”赵仲谋与梅鹤叟二人的目光一齐聚到了卓清的发间,心道:“难道她银钗上这颗墨绿色珠子便是那千年灵珠么?”梅鹤叟心直口快,当即便将这话问了出来。妙手郎中微笑道:“谁说不是呢?前人有骑马而找马,今人有戴珠而求珠,老兄你说是不是可笑啊?”听得此言,三人尽皆大喜,梅鹤叟道:“骑马找马固是可笑,但千年灵珠世所罕见,常人不识倒也在情理之中,须怪不得小姑娘。”赵、二人听闻灵珠竟在自己身侧,喜不自胜,对妙手郎中的小小嘲弄竟似不闻。
妙手郎中点点头,又道:“只是这深海灵珠极是难得,却不知小姑娘又是从何而来?”赵仲谋道:“十余日前在下在越州吼山向道圣前辈讨教武功,蒙他青眼有加,以此珠相赠。”二老一听,心道:“道圣清灵道长在武林中垂名二十余年,眼界极高,寻常人物万万入不得他眼去,不料竟也对这小子另眼相看。看来此人不但文才出众、武艺过人,福泽也极为深厚,是以在此剧毒缠身之际,竟会平白冒出一颗千年灵珠来。”
卓清将钗头绿珠取下,捧到妙手郎中跟前,说道:“灵珠既有,还求前辈妙手救治。”妙手郎中道:“灵药难求,救治之方却不繁复。只须寻一僻静之处,将灵珠捣碎和以花瓣朝露服下,再解开他身上被封诸穴,让他自行运功将药力扩散至全身,三个时辰之后,剧毒自解。”妙手郎中又道:“不过服药运功之时,不能移动身体,也不能受旁人打挠,否则药力运转不到,剧毒难清。”赵、卓二人齐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这便告辞了。”梅鹤叟道:“小娃娃中毒在身,行走不便,若是不嫌草庐简陋的话,便在这儿将就一晚吧。此处甚是僻静,花莆中又有现成的花瓣朝露可取,还有这妙手老儿在旁指点,想来比别处更为合适些。”卓清忙道:“如此便打挠二位前辈了。”妙手郎中笑道:“你不必这般急着谢他,梅鹤老儿看上了这个小娃娃,多半是解毒之后想收他做个弟子,若真是如此,那你岂不糟糕?”
赵、卓二人不解,何以赵仲谋做了这老者的弟子,卓清便会糟糕。妙手郎中早知二人不解,伸手向墙上一指,二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只见墙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梅妻鹤子”四个大字。二人方才领悟,原来妙手郎中看二人是一对情侣,有意将梅鹤叟那四字铭言引来与二人说笑,说若是赵仲谋做了梅鹤叟的弟子,多半也会象他那样以梅为妻,将鹤作子,到时卓清无以为伴,岂不糟糕之极。卓清脸上一红,微笑道:“前辈说笑了。”梅鹤叟哈哈大笑,向妙手郎中说道:“算是让你这老儿说中了,我还真想收他做个弟子,只不过这小子才学甚高,已远在我之上,若真成了我的弟子,岂不让人笑歪了嘴,又让我这张老脸到何处去藏?”赵仲谋道:“前辈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
当下妙手郎中命童儿将二人安置好。次日一早,二人早早来到妙手郎中茅屋前等待。妙手郎中将二人引入一间偏僻的小屋,取过千年灵珠,教童儿捣碎了,和以晨间新采集的花瓣露水,命赵仲谋服下。妙手郎中对赵仲谋说道:“你自己用心运功解毒,待得真气流经诸穴再无滞窒,方才功得圆满。在此期间,须心无杂念,切不可理会任何俗务。”赵仲谋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记下了。”当下妙手郎中与卓清退出屋外。妙手郎中道:“小姑娘你在门前守护,切不可让旁人打挠于他。”卓清答应一声,守在房门之前。
卓清守在小屋之外,不觉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眼见一切顺利,心下不免窃喜,暗想现在父亲已经找到,二人的婚事当不会再有阻碍,若真能与意中之人比翼双飞,长相厮守,当真是神仙也是不如。想到这儿,不禁会心一笑。
正自欣喜之际,忽听得脚步声响,二人向此间快步走来。卓清抬头一看,却是那童儿和先前引自己二人前来的南麟帮弟子陈志良。卓清见陈志良神色焦虑,心下暗想:“仲谋疗毒还需小半个时辰方能功得圆满,却不知又出了何事?”忙快步走上前去,问道:“陈大哥此来莫非有什么要事相告么?”陈志良急忙说道:“卓姑娘所料不错,在下正有要事相告。”卓清心中一惊,说道:“陈大哥请讲。”陈志良道:“在下今早听帮中兄弟说起,孤山之上来了四个身份不明的江湖中人,牵着两头灵獒在四处寻觅,已找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在下心想新近孤山之上除了赵公子与姑娘二人之外,并无其他江湖中人到过,而且从这几人寻觅的路径来看,东转西绕的,倒也极象是沿着二位先前路径而来,在下怕来人对二位不利,故而当即上山前往查探,果听得四人言语之间提到一位年轻女子,若在下所料不错,当是指姑娘无疑。”
卓清心道:“难道是秦耀那小子又阴魂不散地派人来与我们为难?”陈志良又道:“在下原想查探清楚再来向姑娘回报,但想四人已在山间寻觅了两个时辰,不须多时便能寻到这避秦园中来,二位若无准备,不免会受些惊吓,这才急急进园来告知二位。”卓清道:“教陈大哥费心了,小妹感激不胜。”陈志良道:“卓姑娘言重了。”
卓清暗想:“现在仲谋正在解毒的紧要时刻,万不能受了打挠,为今之计只有我出去将这四人引开才是上策。”当下向身后小屋一指,对陈志良说道:“赵大哥现正在那边小屋中运功解毒,尚需半个时辰方能功得圆满,在此期间切忌受外人打挠,小妹出去将外面四人引开,想请陈大哥代为在屋前守护片刻,未知陈大哥意下如何?”陈志良道:“在下自当效劳。不过那四人行止间似乎武功极高,卓姑娘你千万小心才是。”卓清谢过陈志良,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听闻来人以灵獒寻路,卓清心中已有了应对之策,当下走到花莆之中,取过一副木桶,从一旁水池中打了两桶水,快步出了避秦园。卓清循山间小径来到二里外的岔口处,将清水尽数洒在了分岔的小道上,然后将木桶丢在一个隐蔽之处,再在另一岔道上来回走动几次,心道:“仲谋和我昨日在这条小径上留下的气味已被冲刷干净,只须水迹一干,便再无踪迹可寻,我再在另一条小路上留下气味,非叫那笨狗上当不可!”想到这儿,不禁暗自偷笑。
过不多时,岔道上的清水已尽数渗入了土中,卓清心下甚喜,正想沿小路上山,忽听得犬吠之声自身后山路转折处传来,跟着人影一闪,大树后霎时转出四个人。卓清见四人中一人牵狗引路在前,身后三人中右侧一人似乎便是先前常在秦公子手下与自己为难的项符,另二人虽是不识,但行止间所显露的武功,却似更在项符之上。卓清心下大惊,急忙沿小路飞奔上山。四人也已看清了她的身影,只听项符的声音说道:“是清儿姑娘,快追!”卓清足下飞奔,心中叫苦不叠,心道:“只须再有片刻我便能安然离去,不想却在这时跟他们遇上了。”耳听得身后诸人步履轻盈,显得武功颇为不弱,暗想:“怪不得陈大哥先前说来人武功极高,看来还真是四个劲敌,这项符身边的二人难道便是仲谋口中戒明的那两名弟子么?”卓清自忖武功比之初遇项符之时虽然略有长进,但也只能稍胜项符一筹,若要同时与这四人为敌,却殊无半分胜算。
卓清沿山路疾行出十三四里地,急欲寻条岔路下山,却一直不得其便,暗想这山路蜿蜓向上,终有穷尽之时,若到了山顶再无路可走,自己势必为众人所擒。耳听得身后诸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是清晰,自忖轻功虽稍胜四人半筹,但内力却大为不如,急奔之下难以久持,已被众人赶上了数丈。卓清心下焦急万分,于这危急之时,除了继续延山路向上,也想不出一个摆脱身后众人的办法,无奈之际,已到了山顶。
山顶有个十余丈开阔的平台,卓清环顾四周,不由得一阵目眩,心下一凉,暗道:“不料此处却是一条死路,这下想要脱身可真是难如登天了!”原来平台三面悬空,绝壁之下,又哪有半条逃生的路径。便在此时,项符等人赶到,眼看如此地形,不由得心下大喜。
项符说道:“清儿姑娘,我家公子对姑娘好生倾慕,只欲向姑娘一吐由衷,故而特命我等前来相请,望姑娘万勿推却。”卓清冷笑一声,缓缓向崖边走近两步,冷冷地道:“我若是不想去呢?”项符道:“请姑娘体谅我们这些做属下的难处,别让我们为难才是。”卓清“哼”地一声,并不作答,缓步又向崖边跨近一步。项符见他神色凄苦,似不欲生,忙道:“姑娘到了我家公子府中,不但尊宠至极,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寻常女子求之而不可得,姑娘又何故执意相拒呢?”卓清凄然一笑,说道:“想来或许是小女子与常人颇有些不同吧。”
项符道:“姑娘执意相拒,叫我等在公子面前难以交待,也只能勉强姑娘这一回了。清儿姑娘你自忖能击退我们四人么?”卓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打不过你们,但你们也无法将我带走。”言语间,又向崖边走近一步。项符急道:“姑娘既然自知无法逃生,便请随我们去吧。须知去之则生,不去则死,姑娘年纪轻轻,人世间的乐趣未曾尝得多少,若如此便死,未免也太可惜了。更何况我家公子对姑娘好生倾慕,决不致亏待了姑娘,姑娘若肯随我同去,定能胜过江湖涉险百倍。”
“去之则生,不去则死”,卓清轻轻地重复项符的话,细细品味着他的言下之意,回想起前日在秦妃房中与赵仲谋结下的刻骨铭心的情缘,心道:“这人世间的乐趣,我确是未曾尝到多少,但只有这么一次,也只须有这么一次,已足以令我一生无憾了!”缓缓伸手从颈项间解下一枚玉坠,向项符说道:“可你听说过另一句话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言罢,一松手,任那枚玉坠滑落掌间,摔碎在山石之上,双足轻点,从绝壁之上纵身跳了下去。
便在此时,项符等四人顿觉衣襟生风,一人从身侧飞奔而过,身形如电,疾向崖边赶到,猿臂长探,急向卓清后心抓到。但卓清纵跃在前,来人施救在后,相差虽只在毫厘之间,却只抓到她的一幅衣襟,只听得“嗤”地一声轻响,半幅衣襟从她身上撕下,卓清依然向百尺崖底坠落,只传来她深情呼唤的二字——“仲谋……”来人悲痛不已,高声喊道:“清儿!”山谷间久久回荡着他声嘶力竭的呼喊。
那人回过头来,项符等人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赵仲谋。却见他右手紧握着卓清的半幅衣襟,俯身从身前山石上捡起卓清丢下的半枚玉坠,站起身来,凝目逼视项符等四人,双目怒火欲燃。项符等人虽自恃武功,未将赵仲谋一人放在眼里,但看到他这般可怖的眼神,心下却也不禁微微发慌。赵仲谋将玉坠、衣襟小心收入怀中,缓步向四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