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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全神眺望,身后突然传来周游清晰的语音:“张兄,咱们动身吧!”
张白衣迅疾地转身,一身黑的周游站在后面像个幽灵,相距不足一丈。
一 五九
“你……你是怎么来的?从桥西面来?”张白衣惊讶地问,而且惊出一身冷汗。
身后是木桥,猫走在上面,也瞒不了一个武林高手的耳朵。
江湖盛传张白衣,名列武林一局手名流,身经百战,声誉盛隆,而今晚,被人从桥上走过,接近至身后丈内而毫无所觉,这一跟斗栽到家了。
“在四面看看。”周游泰然地说:“还好,附近没有人躲藏。”
“你的意思是……”
“我不信任你那两位朋友。”周游坦然地说:“迄今为止,我还想不透他们的袖里乾坤。”
“周兄怀疑他们……”
“我怀疑他们的动机,不瞒你说,我这人疑心很大,从不相信无缘无故把好处奉送的人,也不相信对我特别热心的人。明珠园如果只有几个可疑的女人,尊驾的朋友用不着告诉我,对不对?”
“周兄如果怀疑他们另有图谋,那就不用去了。”
“不,要去的。”周游举步便说:“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条线索,而且我也好奇。”
“周兄,你一定先去过了。”张白衣跟在后面说。
“不,咱们又不是贼,用不着先探道踩盘。”
“你不在意凶险。”
“人活着,处处都有凶险,喝口水可能被呛死,走两步路也可能栽跟斗摔破头,问题是你有没有自保的信心,有没有自知之明。”
“你对夜探明珠园有信心?”
“不错,你呢?”周游答得十分肯定,扭头反问。
“我……”
“张兄,你是身不由己,怪不得你。”周游放慢脚步:“闯荡江湖半生,你该有知人之明,把困难告诉我,我能不能替你解决,一定会给你明确的答覆。”
“谁也无法替在下解决困难。”张白衣苦笑:“不要提这些恼人的事。”
“你那些所谓朋友,与明珠园的人有何渊源?”
“我一点也不清楚。”张白衣正色说:“如果你想逼我,那是枉费工夫。我知道他们吩咐我和你走一趟,其他的事一无所知。”
“我不会逼你?”周游脚下重新加快:“迄今为止,你我仍是朋友,除非你有对我不利的举动,不然我不会平白得罪你。张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张白衣点头同意:“你一直把背部向着我,用意就是引诱我出手。老实说,就凭你敢在中梁山出面的豪气,我张白衣就知道你的武功,决不是我这种武林一流高手所能对付得了的、就算你躺在我脚下,我也不会愚蠢得打主意。”
“呵呵!你明白就好。走吧!快两步。”
张白衣说的确是由衷之言,周游今晚的举动!确是有意诱人出手偷袭,老江湖决不肯让怀有敌意的人紧钉在身后,除非是有意引诱敌人暴露诡谋。
周游一直就走在前面,相距不过一两步,如有意偷袭,手一伸必可成功。
大道岔出一条小径,小径二十余步尽头处,便是黑沉沉,背水面路占地广的明珠园。
站在路口眺望,满园青葱古木?黑沉沉不见房舍,也不见灯光,除了虫声唧唧,听不到任何声息。
也没有犬吠,这是最令人起疑的奇异现象。
乡下的大户人家不养犬,的确是不合情理。
在老江湖眼中,却是合情合理的事,园内必定有特殊人物,不须养犬把守门户。
犬这玩意固然可以看家,可以早早发现偷偷接近的人,但缺点是经常会被狐鼠所引诱而自相惊扰,影响主人的判断。
周游在路口止步,并不打算隐起身形!说:“张兄,咱们分头踩探,以一个更次为限,事后在此地会合。如果发生冲突,一沾即走;在此地碰头。这一进去,一切得靠自己,你有何意见?”
“不互相声援?”
“不可能的,张兄,地方太广,声援不易。”
“那……何不同进同退?”
“抱歉!我不希望分心,万一你在背后给我来上一下,我四海游龙岂不成了一条死龙?你往北还是往南?”
“在下往南。”
“好,祝顺利。”周游举手相别,越野北行。
张白衣摇摇头,喃喃自语:“这小子真令人莫测高深,也许,我真该向他求助。也许,闯荡半生,我的胆子是愈来愈小了。”
园北,是宅院的后方,那是一座供内春游玩的后花园,往昔所栽的奇花异草?已因日久无人管理而荒草荆棘丛生,花草凋零以非昔年风貌。
那座油漆斑剥的凉亭,野草已侵及台阶,厅中的石桌石凳,总算仍然完好。
石桌上,摆了一壶茶,茶盘内有四只小茶杯。远远地,可以看到坐在桌旁石凳上的蒙胧人影。
这人刚来不久,端坐不动像个石人。如果不移动,即使接近至十步内,也不易发现亭内有人,星月无光,天色大黑了。
三五十步外,便是黑沉沉的广厦。
这人移动了。
首先传出移动茶杯的声音,然后是茶水人杯的声浪。
“该出来了吧?行动点尘不惊,飘忽如魅,定非泛泛之流,何不进亭来坐坐?本夫人已具茶相候多时。”亭中人发话了,声如银铃十分悦耳。
但“本夫人”三个字,充份表现出自负、尊贵、目空一切的情愫。
右侧十余步外,杂草丛生的半废花棚下,踱出一身黑的周游,缓步向小亭接近,呵呵一笑说:“在下知道花园不加整理的原故了,陌生人想从此侵入宅院,不可能不发出声息,这些野草荆棘,的确难倒了任何高明的夜行人。”
说话间,已到了亭下。
“请进来坐。”亭内的人说。
“谢谢。”他客气地说,泰然学步入亭。
“不必客气。”
“在下周游,请问大嫂贵姓?”他坐下笑问。
“贱妾夫家姓乔。”亭内人递过一杯茶。
“姓乔?乔夫人,谢谢。”他将茶杯移近道谢。
“我知道你。”乔夫人说。
他目力超人,练成了最佳的所谓夜眼,已看出了乔夫人的年岁不大,空间里流动着品流极高的淡淡幽香,这是青春少妇爱美的事实证明,年纪大的妇人就不好意思用香薰衣了,那会被人讥笑为老妖精。,
“在下并不感到惊讶。”他说。他想起了乔江东,猜想这位夫人很可能是乔江东的母亲。
“你很大胆。”乔夫人说。
“乔夫人是指在下喝了这杯茶?”他一面说,一面将已喝干了茶的茶杯移出:“这不像是汉中茶,倒有八分像是江南的雀舌。”
“想不到尊驾竟是行家,正是江南雀舌。我的意思是你一不先搜索四周,二不先预觅退路,长驱直入无所忌惧。当然,你喝茶毫不犹豫,冒了天大的风险,这份胆气也委实令人佩服?”乔夫人说,替他斟了第二次茶。
“好说好说,这与胆气无关,像乔夫人这种艺臻化境的武林高手,用不着在茶中计算人。”
“你怎知我艺臻化境?”
“贵同伴的造诣,决不比乔夫人低。”
“你是说……”
“在下未进入贵园之前。贵同伴已钉在在下身后了,所以乔夫人知道在下未搜索四周,不曾先侦察退路。呵呵!何不请贵同伴出来谈谈?她就在后面的花台后。”
十余步外野草丛生的花台后,姑起另一位穿劲装外罩披风的丽人,轻盈地进步而来,说道:“好厉害!受愚弄的反而是我。”
“这是舍妹真真,夫家姓赵。”乔夫人说。
姓赵,周游想到了赵吉和钱祥。
“赵夫人好高明的轻功身法。”他由衷地说:“穿枝入伏,草梢不摇,宛若无形质的幽灵,佩服佩服。”
“比你还差三五分,是吗?”赵夫人打横坐下:“天下间数轻功,首推南阳卓家的凌空虚渡,武林无出其右,你与南阳卓家有何渊源?”
“南阳卓家艺出少林,凌空虚渡源出禅门。在下不信神佛,与佛门无缘。”
“尊驾的师承能否见告?”乔夫人问。
“说出来岂不替师们蒙羞?”他一言带过,立刻转变话锋:“在下来得冒昧,两位海涵。”
“你来有何贵干?”赵夫人问。
“向两位请示陶大娘母女的下落。”
“无可奉告,我倒有事请教。”乔夫人放下茶杯说。
“这个……”
“乔江东是我的女儿,当然她的名字不叫江东。”
“你们没有计算在下的理由。”他喝干了杯中茶说。
“你怎能如此对待她?”乔夫人的语气变了,责难的神情溢于言表。
“乔夫人,你不认为令媛这样戏弄我,而我那样对待她已是情至义尽?”
“住口!”乔夫人冒火了:“她一直没对你怎样。”
“我也没对她怎样呀。”
“你把一个大闺女的衣裙卸了,还没怎样?”
“这个……”他被对方大胆的质问塞住了嘴。
“说呀!”
“在……在下并不知道她就是乔江东,还以为她是锦毛虎的……”
“住口!你敢污辱我的女儿?”乔夫人拍案而起,声色俱厉。
“这是令媛自取其辱。”他大声说,也倏然站起道:“你把她宠坏了,她大胆得居然敢与妓院的鸨婆打交道,难道你从没有教她这地方不能去吗?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该阻止她的。”
“事先我不知道她的安排……”
“那就不能怪我。”他坚决地说。
“你……”乔夫人冲动的举手。
“姐姐,不可冲动。”赵夫人伸手虚拦:“现在不是该责备谁的问题,而是该谈如何善后,你两人都坐下,好好谈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错不在我。”他顽强地说。
“你听我说。”赵夫人设法打圆场,“纯纯丫头今天的态度,有了完全不同的转机。天黑之前,她恨不得把你捉来剥皮抽筋,之后,谈起你她就羞人答答撒娇,我想,她不但已原谅了你的无礼,而且对你有了十分的好感。因此,我姐姐要带你去见我姐夫,希望你能答应。”
“去见令姐夫?为何?”他仍在糊涂。
“我相信家姐夫见到你,必定很满意,论人才武功,你都是第一流的。”
他总算有点明白了,摇摇头坚决地说:“抱歉!在下的事多着呢,而且,在下目前没有多了解女人的打算,江湖生涯在下尚未厌倦呢,恕难从命?”
“什么?你……你竟然敢拒绝?”乔夫人不悦地问。
“不错。”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铿锵有力。
“由你不得……”
他一声长笑,倒飞而出,飞跃了亭栏,落在三丈外,笑声未落,人已再次斜跃而起,快得令人目眩。
乔夫人也不慢,衔尾追出如影附射。
可是,没料到他突然斜跃,追错了方向。
他的笑声是通知从南面进入的张白衣有所准备的。
可是,笑声却激怒了乔夫人。
“该死的小畜生!”乔夫人咒骂,冲他斜跃出的背影一掌拍出。
他早怀戒心,也一掌后拍阻敌追击。
双方的掌相距约五尺左右,不可能发生实际的接触,但音爆声突然打破空间的沉寂,罡风劲流四面迸发。
都用了劈空掌力,神奇的内劲足以离体伤人于五尺外,半斤八两,威力惊人。
他的去势更快,似乎速度增加了一倍。
乔夫人也飞退着地,脚下一虚,几乎屈膝踏倒。
“姐姐!”赵夫人惊叫,跃出掺扶。
“不要管我,去追他。”乔夫人急叫。
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