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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毅仍未置辩,微笑又问:“‘古家堡’中以何人武学为高?”
古兰道:“十家堂主俱皆一流高手,寻常武林人物难望项背,古兰四位师兄功力犹高于十家堂主,但均难及家父十之六七。”
古兰似已知吕毅这一问的用意,想一句堵住吕毅之口;吕毅没有在意,深往古兰一眼,道:“难道没有青出于蓝的了?”
古、道:“就古兰所知,没有。”
吕毅仍未在意,淡淡说道:“恐怕真的只如姑娘所知。”
这不啻说,可能古兰所知有限。
古兰神色一变,道:“先生此言何意?”
吕毅不答,又问道:“请问姑娘,老堡主被人谋害多年,若非被吕毅看破,姑娘到现在是否仍被蒙在鼓中?”
事实如此,古兰无从否认,只有点头:“不错。”
吕毅说道:“同样的道理,在可能的潜伏者被识破之前,姑娘又怎知‘古家堡’中没有武功比老堡主更高之人?”
古兰无言可对,默默垂首。
吕毅望了她一眼,又道:“那行凶之人阴谋暗害老堡主多年而未被人发现,其隐藏装扮功夫之好,手法之高,行动之诡秘,可想而知。目毅敢断言,‘古家堡’中必有比老堡主武学更高之人。”
古兰微颔肆首,突又抬头说道:“先生应该知道,这,任何人都有可能。”
她依然为她那四位师兄力辩。
这本是令人万难置信之事!
“这我承认。”吕毅说道:“但姑娘请再听我说一点理由,老堡主死在昨夜,当日,我微透露出老堡主病情端倪的口风,而当时,在座的只有姑娘师兄妹五人…
…“
古兰娇躯猛起颤栗,她犹自不敢相信。“也许四位师兄事后也透露了此点。”
“不错。”吕毅正色点头,逼视古兰,道:“但,姑娘,倘若他们四位并未透露,或者在本证实其他四位确曾透露之前,当做何论?”
古兰望着目毅颤声说道:“先生,这也可能是巧合。”
“姑娘。”吕毅说道:“那是矫情,我不欲多辩。”
古兰又垂下嗪首。
吕毅暗暗一叹,又道:“姑娘,还有,真相既经吕毅道破,当时他们四位为何没有一人查看老堡主遗体?看看老堡主究竟是被……”
“先生。”古兰猛抬螓首,道:“悲痛哀绝,当时就连古兰也没有想到。”
吕毅情知她有此一说,道:“姑娘女儿家,外刚强,内脆弱,禁不起这重重打击,他们四位不同,他们四位毕竟是须眉丈夫。”
古兰不语,半晌,苍白娇靥上忽起阵阵抽搐,双目呆呆前规,喃喃说道:“先生,无论你怎么说,我仍然难以相信。”
吕毅道:“师徒如父子,四豪皆英杰,吕毅也不敢相信。吕毅只是就事论事,姑娘知道吕毅用心,必能谅之!”
古兰缓缓说道:“我说过,我不会怀先生。”
“姑娘。”吕毅说道:“我只是怀疑,却未做断言,是与否,有待细心求证,在未获确切证据之前,我不希望为此而有伤”我懂,不会的,先生请放心。“古兰水然说道:”
我始终难以相信,怎会有伤我师兄妹间感情?此事仅先生与古兰知道,绝不会再让他人知道:“”多谢姑娘!“
月影逐渐高移,夜已深,露已重。
沉默了一会儿,古兰突然说道:“我明白了,先生当回想搬进‘古家堡’长住,其用意不是单为家父诊病,今天答应住下,也并非由于难却古兰师兄妹盛情,而是想藉此留在‘古家堡’,暗中侦查真凶,可是?”
吕毅毫不犹豫,毅然点头:“我说过,姑娘慧眼独具。”
“先生夸奖。”古兰淡淡说道:“先生此举,令古兰深深担心!”
吕毅明知故问,道:“怎么?”
古兰道:“先生既道破真相,粉碎阴谋,又复有此怀疑,先生就应该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有杀身之险。”
“我很明白。”吕毅谈笑说道:“怕死我就不来了。”
“好胆略。”古兰道:“先生这位读书人与众不同。”
“姑娘夸奖。”吕毅道:“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书生虽然百无一用,却尚能不畏于邪恶,不屈于威武!人生自古谁无死?”
古兰美目凝注,道:“这样的死,于事无补,等于白白牺牲,我以为先生是有所仗恃。”
“仗恃?”吕毅心中一跳,微笑说道:“姑娘以为我这文弱书生仗恃些什么…
…“
顿了顿话锋,接道:“要有,那该是胸中一点正气。”
古兰微摇螓首,美目紧盯吕毅不放,道:“不单是胸中一点正气,还有那深藏不露、高不可测的武学造诣,那连我大师兄都试不出的功力修为。”
吕毅暗暗震动,表面上,他一副啼笑皆非种态。“姑娘说笑了,吕毅一介……”
“先生,”古兰黛眉微挑,目光如利刃,截口说道:“你这位读书人不同于一般读书人,你的胆识、气度、举止,高深的智慧、机警的反应,是一般读书人所绝对没有的。你瞒了别人,却瞒不过古兰,其实,先生,我知道你是来帮助古兰的,你又何必瞒我呢?”
这番话,听得吕毅心头连震,略一思忖,暗暗一叹,只有毅然点头,道:“姑娘,我又要说了,姑娘慧眼独具,面对高明,我无从再瞒,不错,我略涉武学,但浅薄得很。”
“先生,”古兰仍紧逼不舍,道:“你这是何必?能隐敛得一如常人,在‘古家堡’有恃无恐,连我四位师兄都走了眼,尤其我大师兄更曾一试,这怎说略涉,何言浅薄?”
吕毅愣住了,旋即,他苦笑说道:“姑娘口才犀利,令我招架不住。”
这,等于默认。
古兰淡淡一笑,美目深注,道:“先生,恕我冒昧,武林高人中,我没听过吕毅这个名字,先生这姓名应该是假作真吧?”
吕毅神情一震。古兰淡淡一笑又道:“先生,读书人知书达礼,应知姓名父母所赐。”
好厉害的词锋。
吕毅陡觉面上一阵奇热,只得说道:“姑娘,看来吕毅一切难逃高明法眼。”
“先生夸奖!”古兰淡淡说道:“那么,先生大名是……”
她是一步紧似一步,毫不放松。吕毅暗暗叫苦,道:“姑娘,我有苦衷。”
古兰微微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人人都有不愿告人之隐衷,这一点,我不便相强。”
吕毅暗吁一口大气,飞快说道:“谢谢姑娘!”
古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不必如此,我说不问就不问。”
吕毅,他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
微顿话锋,古兰又道:“先生身份是假,姓名是假,如我料得不错,先生这面貌也应不真,不过我承认先生装扮得天衣无缝。”
刚松的一颗心,猛又一紧,吕毅,他顿感穷于应付。
古兰看在眼内,失色香唇边,微起抖颤,道:“这,想必又是先生的难言之隐?”
“姑娘明鉴。”吕毅,他不敢接触那一双紧盯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低下头,避了开去。“我也不愿如此,其实,这副臭皮囊又何尝是本来面目?”
“答得好。”古兰微颔螓首说道:“万般皆空幻,唯有灵性真,这一点,古兰也不敢强人所难,且再请教先生来意。”
岂非明知而放问?
吕毅抬起头,道:“姑娘,我只能这么说,是友非敌,绝无恶意。”
古兰道:“这个我信得过先生,但我不明白先生为何要管‘古家堡’的家务事。”
吕毅正色说道:“姑娘,这不见得仅是‘古家堡’的家务事,天下第一堡盛衰安危足以影响整个武林,再说,‘古家堡’若为邪恶之徒霸据,那就更……”
“先生,没那么严重。”古兰美目凝注,接口说道:“先生何不说是为了古兰?”
“姑娘错了。”吕毅心中又是一震,道:“事先,吕毅并不知老堡主卧病多年。”
古兰道:“是与否,彼此心照不宣,似乎没有争论的必要,现在我要向先生请教日前我占过的那两卦……”
吕毅惑然说道:“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
古兰道:“对先生为古兰所占那婚姻一卦,古兰至今犹感迷惑。”
吕毅呆了一呆,道:“我不知姑娘迷惑什么?”
古兰唇边浮现一丝凄婉笑意。“家父在遗嘱中将古兰许配大师兄,但古兰对大师兄只止于兄妹,毫无儿女情爱之可言,所以我对先生那白首偕老四字表示怀疑。”
“这……”
吕毅他为难了。他既然对四豪起了疑心,他怎能再鼓励古兰嫁与四豪之一?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一个不慎便会造成千古恨事,断送古兰一生,万一古兰误嫁了杀父仇人,那后果……
想到这儿,他禁不住机伶一颤,只有避实就虚:“姑娘,我说过,婚姻大事,半由天定,半由人为,姑娘如坚认人不可为,吕毅不敢再说什么。”
“那只是一半中的天定,八字不相克,婚姻自然吉利可行,不过……主要的还是人为的一半。”
“先生,我明白了。”古兰点头说道:“多谢指点迷津。”
“姑娘,你误会了。”吕毅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奉劝姑娘不妨多等些时日,老堡主遇害亡故,含恨而殁,在大仇未报之前……”
“先生,这,我也明白。”古兰淡淡而笑,那不是笑,那比哭着起来还令人心碎肠断,这种笑,很不正常。“但,先生,大仇得报,真相大白之后,也只能判明一个人是善非恶,并无补于双方之感情,先生以为然否?”
事实如此,吕毅他不得不点头,道:“是的,姑娘。不过,我认为感情二字须经长时间之培养,所谓‘日久生情’,多假以时日,终会……”
“先生。”古兰接口说道:“大师兄到‘古家堡’前后已有七年,难道时间还不够长么?”
吕毅无词以对,半晌才低低说道:“那有可能,或许七年还嫌短了一点。”
古兰美目异采一闪,凝注着道:“先生,古兰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先生似乎很帮我大师兄说话,也希望我能早日嫁出去。”
吕毅心中一震,忙道:“姑娘说笑了,谁不愿促成一桩美满婚姻。”‘“但这婚姻并不美满,先生。”古兰紧逼说道:“你愿意看两个毫无情爱可言的人,相对悉苦终生?”
吕毅面上飞快掠过一丝不安,说道:“姑娘,我没这个意思,也不敢;姑娘倘若坚认纵使假以十年双方也无法有情爱可言的话,那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又道:“我很不明白,姑娘,宫大侠人中英杰、文武双绝,他的人品,应该是百年罕遇,举世难见,是女儿家梦寐以求、理想中的终生伴侣,得夫如此,应该毫无所憾,姑娘却为何……”
“先生,”古兰微摇峰首,接口说道:“这,我跟先生一样不明白,我也承认先生所说的话,大师兄他一身傲骨,眼高于顶,对我,他却百般容让,曲意维护。
虽然他数年来一直都对我很好,无如,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始终对他难生情愫,哪怕是一丝丝也没有;要有,那只是感激,先生知道,这非关……“吕毅由衷地一叹说道:“情之微妙,委实令人难解……”
“先生说得不错。”古兰娇靥上的神色,突转哀怨凄楚,美目呆注亭外小池中那水底金钩,喃喃而语,眼角余光,却未曾放松吕毅。“情之微妙,委实令人难解,大师兄那般垂爱于我,找却对他难生情愫;我倾心于人,人又对我不屑一顾,看来我跟大师兄一样地是作茧自缚的可怜春蚕……”
吕毅那一袭儒衫,忽地无风自动,缓缓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