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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东岩道:“虎威镖局的总镖头盂霆也是一个极为古怪的镖头,行事与众不同。有时你愿出千两黄金也未必能请得动他,有时他却分文不取,义务帮你保镖。他的保镖是因人而施的。”
轰天雷道:“我曾听爹爹说过一个盂霆保镖的故事,听说三十年前,在洛阳隐居的武学大宗师韩大维曾托他,护送女儿到扬州成婚,当时他不知道韩大维的身份,要了韩大维黄金千两作保镖,途中被强盗抢劫,孟霆打不过那帮强盗,还幸亏是那位韩姑娘出手,才得解围。不过韩大维还是感激他,因为其时正是蒙古进犯中原之际。韩大维又有病在身,他的女儿是准新娘,一个新娘是不能自己跑到夫家完婚的。这个‘镖’除了他没人肯保。那次也幸亏是孟霆保镖,才只不过碰上一帮强盗否则还会遇上更多麻烦呢。”(按:这一故事,事详“鸣镝风云录”)
吕东岩道:“不错,后来韩大维和他成为好朋友,我和他就是在韩大维家里认识的。那时我还是一个初出道儿的雏儿,以晚辈的身份去拜谒韩大维,算起来我和孟霆也有了将近十年的交情了。”
吕玉瑶笑道:“这次也是去送人完婚么?”
吕东岩笑道:“不是。那个书生是要到江南找他父亲。”
吕玉瑶好奇偈心大起,问道:“他是怎地会找到孟霆来作保镖的?”心想与孟霆往来的,除了武林人物,就是富商大贾,一个在教蒙馆的穷亲戚家里养大的穷小子,怎能和孟霆结识?
轰天雷道:“这书生会不会武功?”
吕东岩道:“我也曾怀疑他的亲戚是武林侠隐,但我和他谈论,他却只会吟诗作对,丝毫不懂武功的。”
吕玉瑶道:“这就奇怪了。”
吕东岩继续说道:“这个书生姓耿名电。至于他怎地会找到孟霆来作保镖,或者是孟霆自动给他保镖,孟霆都没有说。
“他只是和我说道:这位耿公子是我朋友的儿子,我一个人送他到江南去找父亲,放心不下,你肯不肯帮我的忙?”
“当时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要知道孟霆乃是当今最负盛名镖头,虎威镖局也是最大的镖局,护送一个不名一文的穷书生,莫说没有强盗打劫,就是有强盗打劫,孟霆还怕应付不了?再说虎威镖局有数十名镖师,孟霆不放心,为什么不多派几个镖师,一定要我帮他的忙?
“但我知道孟霆的脾气,他若是肯说的早就对你说了,不肯悦的,或者是未到时机不想就说的,他不会多说半句。那位耿公子父亲的身份,也是他后来才告诉我的。”
吕玉瑶道:“他的父亲是什么身份?”
吕东岩笑道:“我暂且卖个关子,盂霆是后来才告诉我的,我也押后再告诉你们。”
接着说道:“孟霆当时问我,别的事情你不用多管,我只是要你的一句话:你肯不肯帮老朋友的忙?”
“这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我和孟霆亦已是有了将近二十年的交情了,冲着这份交情,我还能够不帮他的忙吗?”
“于是我不再多问,就和孟霆作伴,给这位耿公子保镖了。
“路上孟霆和我说,若是碰上有人要危害耿公子,由他先来对付,对付不了才要我帮忙。他又说:你在一旁观战,若是自忖武功比不过对方,就得赶紧带这位耿公子逃跑,至于我的生死,那你就不必管了。
“我听他说得这样严重,心里还在暗暗好笑:‘一个穷小子还怕有江湖海盗打主意?,那知真的就有!”
吕玉瑶道:“想必是黑鹰年震山了?”
吕东岩道:“不错,那天我们在黄昏时分经过一个险要的山欺,正是年震山在那里等候我们。
“那天孟霆本来是很小心的了,他要在日落之前经过那个山坳,就是想避免风险的,不料还是碰上了。
“最初我遵守盂霆的叮咛,袖手旁观,一看不对,我就赶忙去替他,叫他带耿公子逃跑!
“按照孟霆的脾气,平时他是一定不肯让我这样做的,但当时他无暇和我争论,只好带了耿公子逃跑!”
轰天雷听到这里,不由得大为钦佩,心里想道:“怪不得到爹当他是好朋友,果然是侠义可风!”他初到吕家之时,一来因为受阻于知客,二来见了吕家的气派,说实在话,虽然不至于对吕东岩有甚恶感,却也没有多大的好感的。在他的心目中,总觉得吕东岩和他的父亲、师父不大象是一个路子的人。至此对吕东岩的观感,方始改变。
吕玉瑶泪盈于睫,说道:“爹爹,你、你——”
吕东岩道:“咦,好端端的,你怎么哭起来了?”
吕玉瑶道:“不,不,我是喜欢,爹爹,你真好。”
吕夫人笑道,“傻孩子,你现在才知道爹爹好么?”
她是和女儿打趣,却不知吕玉瑶真的是这样想。她在想道:“原来爹爹从前还是曾有过这样一桩侠义的行事,何以他现在却好象变成了怕事了呢?难道就是因为和黑鹰那一战吓得胆小了么?”
吕东岩继续说道:“孟霆和耿公子逃跑之后,我没有牵挂。放心和年震山恶斗。他果然不愧是名震江湖的黑鹰,孟霆已经消耗了他许多气力,他的七十二路鹰爪手还是招招狠辣,厉害非常,你们瞧,这就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标志。”
吕东岩脱下长袍,袒露背心,只见背上有五道疮疤,每道伤痕都有三寸来长,令人触目惊心。
吕玉瑶叫道:“爹,你是给那黑鹰抓伤了!唉,这个伤可真是不轻呢!”但回头一看,看了看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轰天雷,心里又再想道:“不过,比起凌大哥的伤,却又算不了什么。凌大哥刚刚出道,就敢于和黑鹰拼命,更是值得令人佩服。”
吕东岩微笑说道:“不错,这是给他的鹰爪手抓伤,伤得的确不轻。但我终于还是把他打败了。我在他的身上也留下三个窟窿,是给我的利剑刺穿的,伤得也未必比我轻了!”说罢哈哈大笑。
吕玉瑶道:“那位耿公子呢?后来你可曾见过他?”
吕东岩道:“他们早已走得远了,我受了伤,那里还追得上他们。孟霆后来是曾见过的,那位耿公子则一直没有见过了。”
吕玉瑶道:“爹爹,你这故事还未说完吧。那位耿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吕东岩笑道:“你别这样心急,让我一桩一桩的来说。”
他喝了一杯,歇了一歇笑道:“玉儿,你今天能过这样的好日子,说起来还是那位耿公子之所赐呢。”
吕玉瑶想了起来,说道:“不错,我记得小时候住的是泥屋茅房,后来忽然搬到青砖大屋来了。那一年——”屈指一算,接着说道:“恰好是在十年之前。爹爹,敢情是因为你救了那位耿公子,他报答你的。可是你不是说过他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吗?”
吕东岩笑道:“这位耿公子可是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不过这座房子可不是耿公子给咱们盖的。玉儿,你应该想到是谁吧?”言下在有得意神色。
吕玉瑶道,“是孟霆伯伯?”
吕东岩道:“不错,是孟霆。”忆起往事,一面笑一面说道:“那年我回到家里,准备养伤。一回来看见咱门的那座旧房子已经不见了,却盖上了一座青砖大屋,我也很惊诧呢!后来见了你妈,方才知道是盂霆给咱们盖的。”
吕夫人接着说道:“盂霆还派人送了一千两金子来。我本来不敢收的。来人却说是你寄存在孟霆那里的金子,要我非收不可,弄得我也是十分惊诧。”
吕东岩道:“后来我养好了伤,特地再到洛阳,退还这一千两金子给他。孟霆哈哈大笑,对我说道:‘你给我保了一次镖,这是你的镖银呀!本来是你的东西,你怎么拿回来给我?我说,你不是也没收那位耿公子的镖银吗?他说:‘我做这行,有时也收了不应该收的镖银,例如韩大维给我的那一千两黄金就是我不该要的。现在我就拿他这一千两黄金送给你,也不过是求心之所安罢了。你若不肯收下,那就不够朋友了。”无可奈何,我也就只好厚颜收下啦。孟霆是为了我帮忙他救了那位耿公子酬报我的,所以我说,递本追源,咱们今天能够过这个好日子,还是拜那位耿公子之所赐呢。”
吕东岩细说他“发迹”的往事,轰夭雷听得颇感有点刺耳,心里想道:“吕伯伯口里说不爱钱,但也得了这一千两黄金,心里其实是十分欢喜的。”
吕玉瑶也似乎听得有点不耐烦了,打断父亲的话,说道:“爹,这些不紧要的闲事你以后再说不迟,先说紧要的吧。”
吕东岩道:“什么才是紧要的事?”
吕玉瑶道:“那位耿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到呢!”
吕东岩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急性子,好吧,你急于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吧。”说到这里,却又慢条斯理喝了一杯热茶,这才回过头来,对轰天雷道:“你听过耿照这个名字么?”
轰天雷道:“是不是有江南大侠偈称的耿照?——
吕东岩道:“不错,这位江南大侠就是那位耿公子的父亲。”
吕玉瑶道:“这我可不明白了。他既然是江南大侠的儿子,问以却又不会武功?”
轰天雷道:“莫非他是真人不露相,假装不懂武功?”
吕东岩道:“这倒不是。我与他同行数千里,相处两月多。他若懂得武功,决不能瞒过我的眼睛。”
轰天雷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的猜疑不能成立。“这位耿公子如果懂得武功,在那样危急的情形之下,他又怎能袖手旁观,忍心让孟霆和吕伯伯替他拼命?”
吕东岩笑道:“你们不用费神猜测了,我告诉你们吧。这里头有个缘故。
“这位耿公子在盂霆送他到江南之前,是还没见过父亲的。
“她母亲怀着他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之秋。耿照当时是在南宋名将虞允文的军中,奉了军令,潜回北方已经沦陷的家乡侦察敌情。他在家乡成了礼,本来是准备夫妻一同回江南去,不料妻子怀了孕,而战事又突然爆发,战事一起,他就必须提前回去,禀报军情了。
“当时产期已近,耿照只好托个亲戚照料他们母子。以为待得太平之后,就可以回来接他们的。不料连年战乱,金宋交兵之后,接着又是蒙古侵犯中原。耿照在南宋出任军职,也做到总兵的职位。官做得大了,也越发不能擅离防地了。
“到了这位耿公子三岁那年,他的母亲才得一位江南来客带来的消息,说是耿照在某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如今正是吉凶未卜。
“耿夫人一听这个消息,当然急着回去照料丈夫,可是当时金宋正在长江对峙,柑途金兵的哨所又是星罗棋布,即使她的身份能瞒得过敌人,也决不能带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偷渡长江。
“无可奈何,耿夫人只好仍然把孩子留在亲戚家中,单身回去寻夫。
“这一去就去了十三年,他们夫妻不但没有回过乡下,连消息也断绝了。是以这位耿公子的父母虽然都是有一身超卓的武功,他却是一窍不通,只懂吟诗作对。”
吕玉瑶道:“哦,他的母亲也是一位女侠吗?”
吕东岩道:“不错,耿夫人是耿照的表妹,姓秦,名弄玉。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的女侠呢。”(按:耿照夫妻的身世,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轰天雷道:“黑鹰年震山拦途截劫这位耿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吕东岩道:“对这一点,我也还是捉摸不去。”
吕东岩继续说道:“耿夫人南归之时,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