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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遂道:“当年我们杀了窦家几十口人,可能因为他是个孩子,我们不怎么在意,一时给他躲过了。这人隐忍了三十年,待武功大成之后,才来报仇,也可算得是苦心孤诣了。”
展伯承听完了整个故事,心中一片茫然。他母亲杀了窦家五虎。如今窦家的后人又来杀了他的爹娘。“怪不得妈说这是冤冤相报。”他心中委决不下,抬起了茫然失神的眼睛,问褚遂道:“褚公公,前因后果,你都明白。依你说,这仇我是该报呢?还是不报?”
褚遂叹了口气,说道:“你妈当年所做的事,也不能说完全是她的错。我猜度她临死之时的心意是怕冤冤相报,永无己时。因此才不要你报仇的。可是,你不报仇,那人伤好之后,也未必会放过你。”
展伯承道:“是,我妈也这样说的。所以她要我托庇于你老人家。”
褚遂说道:“绿林仇杀之事,很难分出个谁是谁非。报不报仇,我不敢替你作主,按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若报仇,也没人能说你的不是。你自己决定吧。
不过,无论如何,你必须加紧练好武功,方能有备无患。孩子,你外祖父曾是绿林盟主,我希望你日后也成为绿林中的第一号人物。这样,他日我死了,在泉下见到我的王大哥、你的外祖父,我也可以瞑目了。”
展伯承道:“这话说远了。再说,我也不想抢铁摩勒的盟主。”
褚遂说道:“铁摩勒如今也是四十多岁年纪,他总不能一辈子当这绿林盟主。
你妈不让你告诉铁摩勒,她是有难言之隐的。铁摩勒是窦家义子和你家又有着深厚的情,他即使不帮你的仇人、想来也不会帮你。告诉了他,反而令他为难,于你也未必有利。”
展伯承道:“我懂得。”
褚遂接着说道:“所以,若要报仇,你只能靠你自己了。但我虽然年纪老迈,不能亲自出马,助你一臂之力,却还可以成全你的心愿,帮你练好功夫。”
展伯承:“公公说得对,我报仇也好,不报仇也好,功夫总是要练好的。还得请公公严加督促。”
褚遂说道:“我虽是无能,但自金盆洗手之后,这三十年来,没有事做,也练成了几样武功。我把你当做孙儿看待,我的功夫,只要你肯学习,我就一古脑儿都授给你。你父母给你的家传武功,集正邪两派之长,你也不能荒废。我对你家传武功的奥妙,虽然末悉其中底蕴。但武学上的诀窍,我自问有几十年人候,多少也还懂得一些,你若碰到疑难之处,或许我也能与你切磋。”
展伯承垂泪说道:“公公对我恩重如山,我没了爹娘,一切都靠公公了。我发誓苦练武功,但求无负公公期望。”
褚遂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好,这才是好孩子。你我今后是一家人,感激的说话,你是不必说了。
从明天起,你和龄儿一同练武,我给你们定下日课。”
展伯承应了一声:“是”。褚遂又道:“龄儿性子有点野,她倘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看在我的份上,担待一些。”
展伯承惶恐说道:“只恐我少不更事,惹恼龄姐。”
褚遂笑道:“好在你们是从小一起玩的,彼此都知道对方脾气。她应该多体贴你。她闹些小性子,我知道你也会体谅她的。你们只须像从前一样,彼地亲爱,我也就高兴了。”
展伯承听了这些说话,想起旧日情景,心中又不禁阵阵辛酸。他本来不愿意与褚葆龄一同练武的,可是他却怎能向褚遂提出来?而且褚遂也绝不能分开来教。
展伯承沉吟半响,说道:“褚公公,我,我——”褚遂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展伯承道:“我父母之事,我想还是不要让龄姐知道得好。”
褚遂老于世故,一听就知过了展伯承的心思,是怕褚葆龄泄漏给外人知道。他皱了皱眉头,却不点破,说过:“好吧。待将来你觉得可以告诉她的时候再告诉她。”顿了一顿,再缓缓说:“你,的龄姐己经长大,我又渐渐年老,不大方便管束她了。她年轻爱动,性情也有点野。但这都是没人和她作伴的缘故。如今有你陪伴着她,我娃娃也可以安静下来在家中练武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褚葆龄在门外笑道:“爷爷,你在小承子面前,编排我什么了?”
褚遂笑道:“龄丫头,进来吧,小承子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你那副野性,小承子还会不知道吗,用得着爷爷编排你?我正在和小承子说呢,叫他帮忙我管束管束你。”
褚葆龄手上捧着一套新衣裳,走进屋来,说道:“好呀,爷爷,你偏心。小承子来了,你就和他联手欺负我。嘿,小承子,看你倒仁个小老头模样,你当真要帮爷爷管我?”
展伯承脸上一红,连忙说道:“爷爷是说笑的。我正要姐姐管教凭。”
褚葆龄笑道:“谅你也不敢,好,咱们就像小时候一样,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你要管我,我就也管你。我不搭姐姐的架子,你也别招恼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常常和你打架。要是你现在把恼了我,我还是会与你打架的。”
褚遂斥道:“疯丫头,越大越疯了。小承子虽然比你小一岁,可比你懂事多了。唉,只可惜你爹娘死得早,我又没精神管你,
褚葆龄听得爷爷提起她的父母,心中伤感,低下头道:“我不过爱闹些儿,瞧,你就把我说成个野丫头了。好吧,我以就跟小承子学,不吵不闹,免得你为**心。”
褚遂其实最宠爱这个孙女,也觉得自己责备得重了些,这改过口气说道:“只要你们姐弟和和气气,不吵不闹,我也就很高兴了,咱们是学武人家,我也不要你做谨守闺训的淑女,你喜欢热闹,以后有小承子陪着你,我可以放心让你们去玩,只是有一样,你们可不许打架啊!”说到这里,褚遂先自笑了。
褚葆龄性情活泼爽朗,给她爷一哄,一时的伤感也就烟消云散了。她把手中的衣服抖开,说道:“小承子,你懂事,姐姐送你一套新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褚葆龄在这方面倒很细心,知道他是有孝在身,结他做了一套白绫子的衣裳,作便服和孝服都可以。
展伯承接了过来,说道:“龄姐,大费心了。我一来就麻烦你,你给我做了这么好的衣裳。”
褚葆龄道:“你是怎么的?一长大了,就把姐姐当作外人了?叫一件衣裳,也值得说这么些客气的话儿?快去,快去换衣。啊,对啦,在那房子里,我给你倒了一大盆水,你可以洗个操。我现在弄饭去,你洗澡出来,咱们就可以吃饭啦。”
展伯承心里想道:“龄姐虽然爱闹,倒是样样能干!唉,只可惜——”他不愿再想下去,接过衣取,便去洗涣。
正是:
几时往事依稀记,今日重来已断肠。
正文 第三回 焚琴煮鹤情何忍 掘宝怀珍意自伤
展伯承走开之后,褚葆龄正要出去。褚遂忽地心里起疑,将她叫住,说道:“天都快要黑了,你还未弄好饭吗?”褚葆龄道:“是呀,这半天工夫,我就只结小承子缝好了一套衣裳。”褚遂低声说道:“龄丫头,在爷爷面前,不许说谎,你是不是偷听来了?”
褚遂深知孙女儿的能耐,做一套衣裳绝计用不了半天的工夫。
褚模龄小喷儿一噘,在爷爷面前就撒娇道:“小承子把我当作外人,提防着我。爷爷,你也帮着他瞒我、骗我。有什么私话儿,都要在我背后偷偷的说。哼,这么样不信任我呀!”
褚遂吃了一惊,连忙悄悄的向她解释道:“你不知道其中关系重大,小承子是避仇而来的,杀他父母的那个仇人,武功极强,他本领未曾练成,我又年纪老迈,万一风声泄露出去,仇人找上门来,如何应付?那时不但是小承子,只怕咱们祖孙二人,都有杀身之祸。小承子知道你的脾气,是怕你口没遮拦,这不敢告诉你的。你要体谅他的处境、心情,不可只是怪他。你最好装作不知道,免得他知道你曾偷听,心里存了芥蒂。”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在她耳边说道:“小承子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他怎能把你当作外人?三年易过,将来他还要你作他帮手,一同报仇呢。不过,现在你可不能戳穿。”
褚葆龄冰雪聪明,一听就明白了爷爷的意思,那是等到三年之后,展伯承功夫练成,孝服亦满,那就要他们成亲了,做了夫妻,展伯承当然不会对她还守什么秘密。
褚葆龄满面通红,说道:“我才不管他家的事情呢。你要我装作不知,我如你吩咐就是。但我可有话要与你说在前头,我只是把小承子当弟弟看待,我可不想,不想——…”她到底是个少女,“嫁他”二字,终是说不出来。
褚遂双眼一瞪,沉声道:“小承子有什么不好?你只知道欢喜那小流氓!哼,我也和你说在前头,以后倘若给我知道你曾和那个流氓同在一起,我定要打断他的双腿!”
褚葆龄知道爷爷的脾气,爷爷做了几十年江湖大盗,杀人当真是不眨眼的。尽管她一向待宠生娇,这时也不敢激怒爷爷了。
褚遂却也怕孙女儿闹出事来,说道:“好吧,只要你与小承子姐弟相待,嫁不嫁他,三年之后再说。记着我的吩咐,切不可泄漏秘密。好,你去弄饭吧。”
展伯承沐浴更衣之后,洗去了风尘之色,容光焕发,判若两人,出来与褚葆龄相见,褚葆龄笑道:“好一个黑里俏的俊小子,和日间大大不同了。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果然不错。”
展伯承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热比较少年老成,毕竟也还有几分争强好胜的孩子气,日间他对着那个姓刘的美少年,仅有自惭形秽之感,如今得褚葆龄赞他一赞,虽然明知她的心上另有他人,也禁不住暗暗欢喜,又是得意,又是害羞,红着脸说:“姐姐,别取笑我了。我——”他本来想要说:“我想比得上人家?”
但想到褚公公不喜欢那姓刘的“小子”,话到口边,止住不说。
褚葆龄道:“你怎么啦?我说你是个俊小子,你却忽然变了个大姑娘了。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呢?”展伯承道:“我肚子饿了。”
褚葆龄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我早知道你肚子饿了,现在正是来请你用饭呢。”褚遂点点头道:“对啦,以后你和龄姐就要像一家人一样,什么都不用客气。”
第二日开始,褚遂就督促展伯承与他孙女儿一同练武。褚葆龄果然对他似小时侯一般,并不因她祖父曾有婚姻之议而心存芥蒂。倒是展伯承心头有着一抹阴影,不敢过分与褚葆龄亲近。
但展伯承也已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褚葆龄是他青梅竹马的伴侣,如今又是朝夕相对,尽管他极力抑制自己,但每当褚葆龄在他面前笑语盈盈之际,他也往往禁不住怦然心动。
褚葆龄就似一朵带刺的玫瑰,而且这朵玫瑰又是己经有了主儿的,展伯承不能采摘,也不敢采摘,心中的苦闷,也就可想而知了。
褚葆龄遵守她祖父的吩咐,对展伯承的家事佯作不知。展伯承也体会到老人的意思,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那姓刘的少年,他把那日看到的事情藏在心里,对褚、刘之恋也是佯装不知。
展伯承用功练武,一晃过了半月,在这半个月来,从没见过那个姓刘的少年,也没有听到他的歌声。想来是他怕了褚遂,当真不敢在附近唱山歌了。
褚遂的武学不及展伯承家传武学的深奥,但却偏于实用,出手的招式都是狠辣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