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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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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慕?青楼女子还能爱慕?夏公子,你这是在戏耍我吧。”
  乾清大窘,连忙赔礼道歉。水娘摆摆手,目光涣散,不屑的哼了一声,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风尘女子心中怎能有爱?
  乾清心里乱了分寸,只怕自己的言行还有不当之处,惹了水娘,被赶出去可就糟糕了。便从怀中摸出字条来,偷偷摸摸看上一眼。
  “碧玺可还有什么遗物?”乾清看着字条问道。话一出口,顿觉不妥!
  易厢泉这都瞎写什么!什么叫“遗物”!
  水娘闻言颤了一下,原本双眼迷离,突然一下子狠狠瞪向乾清,怒道:“遗物?什么遗物!碧玺只是失踪了!什么遗物!”
  她双目瞪得溜圆,似是一下子变成了护住幼兽的母狮。
  乾清赶紧笑道:“唐突了。我只是……那个——”
  水娘眉头一皱,恶狠狠的拉上珠帘:“夏公子,不送!”
  晶莹的水红珠帘拼命的晃着,叮当作响,把乾清隔在外面,似在嘲笑他的失言。
  乾清灰头土脸的出来,咒骂一声,骂的是易厢泉。他觉得此行如同昨日一般毫无意义。厢泉的问题太直接了,实在是欠考虑。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打开厢泉的揉成一团的字条,看了一眼,就按照指示上楼去了。
  厢泉让他取走窗台上的花盆以及火盆里的灰渣。
  乾清拿了东西,傻乎乎的抱在怀里。临出门和方千打了招呼——方千脸色仍然难看。
  “方千你到底怎么了?昨日上星先生没给你医好?”
  方千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声不吭。乾清叹气,这帮人一个个的都跟见了鬼似的,庸城不过来个贼、丢个女人,怎么都这副失魂落魄样子!
  乾清问道:“事情过后是否还在庸城呆上一阵?”
  方千点头,乾清笑道:“正好,许久未玩蹴鞠,待到重阳也可以玩上一玩。”
  方千苦笑道:“我快年近三十,你也二十了,何必再玩这些东西。”
  乾清不屑:“这有何妨,待到年老的时候捧着它看出个花来,岂不后悔?怕我赢过你不成?”
  乾清继续开着玩笑,方千却愁眉苦脸无玩笑意味。方千告知,赵大人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乾清也是无趣,便告辞他转身离开。
  乾清也真的不知道他来这趟的用处,按理说,他可以回去了。正欲出街却被一名小丫鬟拦下了。
  那丫鬟的意思,请乾清去一趟,一位名为鹅黄的女子要见他。
  鹅黄就是当日身穿鹅黄衣服的女子,乾清虽不认识,倒也跟去了。
  乾清被领进了小厅堂,清净的很,像是不常住的样子,却没有丝毫的灰尘。乾清打听才知道,这名叫鹅黄的女子是水娘的旧识,常住京城。
  汴京自然比庸城繁华,纵使是青|楼女子也见多识广的。鹅黄早也着装等待,穿着素雅略施淡妆,想乾清微微行礼,盈盈一笑:“自然知道公子为何而来,鹅黄定然据实相告。”
  鹅黄毕竟是与普通的青楼女子不同。如今的青楼女子,有浓妆艳抹百般娇媚的,也有清丽脱俗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有俏皮可爱的,但是鹅黄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属于那种淡然而把一切置身事外的人,但又不是孤高的。相反,有一种大气和从容。如春柳新芽,见其便觉如沐春风。这种女子在众多青楼女子中虽不突出,但是异常罕见。
  她穿着杏黄色的大袖上衣和颜色略深的长裙,皇室一般使用黄色,故而黄色向来为人所忌讳,但杏色也是许可的。低贱女子少有着大袖的,而鹅黄却例外。
  这种好教养真的不多见的。人可以有学问,可以有道德,但是教养却与二者都不同。乾清见眼前这女子,教养出奇的好。若她是良家妇女,定然是千金闺秀,或是一名持家有道的好妻子。
  乾清见此,对她格外客气了。桌子上摆了精致的景瓷花鸟茶杯,飘着茉莉花的香气。这种茶汉代入国,平江府一带也产茉莉,作茶饮却不普遍,但乾清也是知道的。
  他偏偏最不喜欢这茉莉花茶,觉得花气过浓,掩盖草木清香,喝下去反而没了好味,遂略皱眉没作声。鹅黄见了乾清的神情,立即知道他不喜欢,便更换一壶龙井,歉笑道:“茉莉兼有梅花清芬、兰花优雅,我喜欢此茶却欠考虑夏公子的喜好,着实抱歉了。好在茶胚是龙井,不加茉莉就没事了,让公子见笑。”
  乾清心情大好,这鹅黄真是机灵懂事,动作麻利不说,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小。
  越聪明的女人越难对付。
  乾清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又挂着老实模样,知道女子自然都喜欢嘴甜的,便有心夸赞道:“鹅黄初吐,无数蜂儿飞不去。别有香风,不与南枝条斗浅红。”
  这减字木兰花是自己在一次宴会听得无名人士所作,并无作者,只在庸城内部流传一些时日罢了,若是叫人听得定然以为是乾清自己所作,大有借花献佛卖弄之意。
  然而鹅黄却呵呵一笑:“凭谁折取,拟把玉人分付与。碧玉搔头,淡淡霓裳人倚楼。”
  乾清大惊窘迫道:“姑娘怎会知道?”
  鹅黄咯咯一笑:“鹅黄不才,初来庸城听人吟诵过一次。多谢公子赞誉了。”
  乾清尴尬的笑笑,却抬头看见了鹅黄的双眼。她原本是端庄而柔和的,现在再一看,双眸明亮而具有穿透力。鹅黄淡然的微笑着,似把乾清整个人都看的通透。
  乾清心中一寒。鹅黄的目光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柔和,余下四分却是敌意。
  柔和与敌意并存,乾清怕是此生也不曾见过几人。
  他心里直犯嘀咕,一口饮了杯中龙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非友

  鹅黄恬静的坐在一旁,笑而不语。乾清将茶杯扣下,心里不安。
  她不会是往茶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乾清想到此,赶紧瞥了一眼鹅黄,见她面色如常,便暗笑自己傻——初次见面的青|楼女子,为何要给自己下药?真是该提防的不提防,不该提防的总是心存戒备。
  鹅黄见他不说话,心知他是来问碧玺之事的,自己索性先开了话匣子:“碧玺与水娘感情好,这是自然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乾清倒茶,热气袅袅在空中散去,似烟气浮动,衬得她的脸越发淡然却如云中仙女般美丽:“红信是碧玺的丫头,碧玺去了,红信也不必照顾她,就挂了牌子。红信本是下人,倒是乖巧自然也讨人喜欢,不久之后,偏偏也病了。”
  “你说‘碧玺去了’?这是为何?不是失踪吗?”
  鹅黄轻轻摇头:“这都几年了,人根本就找不到。只是水娘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
  乾清点头饮茶,继续问道:“你与碧玺不熟?”
  鹅黄又摇头,直言道:“在这里几乎和谁都不熟,除了水娘。我们自幼相识,后来我去了京城她就来了庸城。”
  乾清叹气:“看的出来,她很痛苦。”
  鹅黄缓缓走到窗前,拨弄着一株兰花:“她自碧玺走了之后就开始酗酒。她酒量不好,喝几杯就醉,醉后哭泣。本来嘛,青|楼女子就是苦命的。”
  那你呢?乾清真的想问出这句。这鹅黄是何等身世,为何沦落风尘。可是话到嘴边,却是生生咽了下去。
  “那红信呢?红信也希望自己挂牌?”
  “似乎如此,我也不清楚。听水娘所言,碧玺一向心善,不把红信作下人看待。挂牌子,像碧玺一样卖艺不卖身,挣得钱也不少。只要有人捧,名利皆得,在某些人眼里毕竟比作下人好一些。”
  乾清转念一想,的确如此。传闻杭州名妓子霞嫁予苏子瞻,倒也传为佳话。青楼女子命苦不佳,但挂牌了,相貌品性好,有才学,跟对人,没准也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乾清点头,随即问道:“碧玺和红信她们都是怎样的人呢?”
  鹅黄转身笑道:“我也只是耳闻。碧玺口碑都不错,聪明善良。红信,我听说她很乖巧也很用功。读书虽然不多但是字写的颇有味道。后来不怎么写了,我也奇怪呢,”说罢,鹅黄从床下拿出一些纸张,微微一笑,“这是我私下藏的。”
  乾清接过来一看,是一些诗词。小楷写的和曲泽有几分相像,却又不同。
  “《关雎》、《木瓜》、《子衿》都是爱情诗……咦?这是《氓》?”
  乾清摊开一张纸,上面的字体和其它的字体不太相同,似乎潦草些:“氓之蚩蚩,抱布贸丝,非来贸丝,来即我谋……”
  “弃妇诗。”鹅黄淡淡的答。
  乾清蹙眉问道:“这都是谁教的?”
  鹅黄又从旁边拿出《诗经》来:“红信房里没什么书,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本之一,你看看这痕迹方知道她翻了多少遍。”
  乾清翻开,上面有屡次翻阅的痕迹,还有不少注释。乾清问道:“我去过她房间,没有看见这些……”
  鹅黄道:“她搬进去之前把这些东西留下的。夏公子是想问我怎么有的?出事之后,我让人去翻过她的旧屋,也想找点线索。有用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罢,鹅黄托腮思索一会,似是想起什么。
  “等等,还有这个,”她转身又寻出一只帕子,上面绣着金兰,“耳闻碧玺擅长绣花,这帕子绣工如此精湛,应该是碧玺绣的,但是却在红信那里找到的。公子莫怕,这帕子都是热水煮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色泽也不好了。”
  乾清见那金兰,随口一说:“这种绣法倒是少见,我也不是没见过金兰,只是都不及这只帕子好。”
  鹅黄调侃道:“听说这绣法是碧玺自创,夏公子从哪里见过的?除了这青楼别无他处吧,如果是常客定然也见过。”
  乾清不理会她的调侃,反问道:“你与她们不熟,为什么——”
  “只是不想看着水娘受累,”鹅黄叹气掩面,乾清却没看清她的表情。
  乾清心知鹅黄不简单,沉默一下,追问道:“你真的只是怕水娘受累?”
  鹅黄闻言,愣了一下。她转身看向乾清,柔和一笑:“还能因为什么?”
  她一如既往的柔和,目光依旧带着敌意。这便令乾清琢磨不透了——鹅黄这明显是在帮着他了解案情,为何又有这种目光?
  温和沉静,非敌非友。
  乾清有些害怕了。他一直自诩看人、识人能力一流,这种特技如今在段数极高的鹅黄面前,竟然毫无作用。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乾清满腹狐疑,问道:“我偶尔会随我爹前往汴京城,不知鹅黄姐姐住在哪里,我到时候带人去捧个场也好。”
  他此番言论意在打探鹅黄底细,但鹅黄却微微一笑,三言两语,一带而过。
  “汴京城的许多大酒楼,我都是投了银子进去的。夏公子去了汴京城,我不一定在了,只怕接待不了。”
  “都有哪些?”
  鹅黄微微一笑:“九天阁、凤天阁、醉仙楼都是。还有一些没有名气的。”
  乾清一愣,她果真不是单纯的青|楼女子。水娘能承包下西街,但是她承包了汴京城的大酒楼。这俩人,得赚多少银子!
  眼见晚霞漫天,夕阳有归西之意,鹅黄起身送客:“时候不早了,公子请回吧。如果我所说的能帮到易公子,那样最好。”
  乾清告辞,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刚刚说,‘易公子’?你是指易厢泉?你认识他?我倒是说你为何帮我,你既然来自汴京,那你是不是认识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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