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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闭得无聊,他到店堂小坐。
店堂的地铺已经撤除,寄宿的旅客已经走了,死了的已经埋葬在后山岗。店伙计仍在与雇工修缮房舍。店东倒还客气,替他沏了一壶茶。
湖广产茶,但品质并不高,大半制成熟茶砖,向西运交西番边境的茶马司交易站,由茶马司运出境售与番人易马;番人不喝上品茶。
沏的茶很浓,苦而不回甘。像他这种人,喝甚么都不在乎,好茶坏茶,同样喝得津津有味。经常各处奔忙,有时深入丛山峻岭,与采药人盘桓,有时自己也采药,过惯了独处穷山恶水的生活,应该耐得住寂寞。但今天经过惨烈血腥大屠杀之后,独处空旷的店堂,居然平空生出寂寞的感觉,甚至觉得大热天,竟然感到有寒意。
也许,在经过杀声震天的血腥杀戮之后,再处身在冷清清的空旷店堂内,所产生的两极分化心理作用,而产生发自心深处的寒意,其实店堂流动着温暖的气流。他的思路,仍回到无双玉郎身上。在他的眼中,无双玉郎只是一个小孩子,身材气质最多只能算是少年人。与其说是风流秀逸的京都贵公子,不如称为粉砌玉琢的小少爷来得恰当些,表面上看真有点油头粉脸,那只是养尊处优少年的特征而已。怪的是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练成内劲极为猛烈的内家绝技?那一身细皮白肉根本没经过打斗磨练。
他的手爪真有千斤神力,竟然被嫩滑的肌肤震开,强韧的弹性极佳,爪尖也无法贯一点深入,要不是天生异禀,那就是已练成璞玉归真三花聚顶境界了。
想起那裸露的肩臂,他不由自主摇头苦笑,那怎么可能是苦练武功者的手?怎么可能迸发如此可怕的劲道?线条柔和,毫无可以迸发真力的肌肉。以他来说,练的是内家,内家并不怎么重视打熬筋骨,但三角肌饱满隆起,双头肌有棱有角,稍用劲便每条肌肉收缩跳动,每条肌肉皆呈现坚强有力的线条。正是粗胳膊大拳头的特征,粗壮一分便多一分力。
结果,他被那细皮白肉的小拳头打飞出丈外。虽说当时他身躯悬空,而且是被斜向打飞的,有借势导引巧劲的成份,但没有数百斤力道,决不可能有此现象发生。
无双玉郎是否被他那一抓所伤,他毫无把握,感觉中知道力一发便被反震滑脱,仅抓裂了衣衫。而他挨到重击,几乎被那一记破山拳打得内腑离位,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幸好他的内功经受得起。因此,无双玉郎为何不参予这次毁灭性的攻击,引起他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测,疑心那一抓可能造成伤害,也是猜测之一。
假使这次攻击有无双玉郎带了四随从参予,绝对可以缠住他与两位姑娘这一组人,阵势将失去重心,缺乏强而有摧毁力的策应指挥,结果决不会如此幸运,肯定会有三四成伤亡,胜负仍是未定之天。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对方阵前易将的事故,因此感到疑云重重。
“下次相逢天知道他还会施展何种绝技?”最后,他的思路回到格斗上:“他的爪功、袖功、拳功都力道万钧,还有甚么更可怕的牛黄马宝?”
他提醒自己,日后相逢,必须加倍小心,防备对方突出绝技杀着。
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是相当愉快的事,一个天下无敌的人,是十分寂寞悲哀的,因此不惜浪费光阴,在各地寻觅向高手名宿挑战。
再见一决胜负的欲望颇为强烈,心中不住盘算对方可能具备的奇技秘学。
正在胡思乱想,吱呀呀一阵怪响,有人在门外推开虚掩的店门,听到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店家,借宿的来了。”首先踏入的大汉高叫,随手解下背着的大包裹。
共进来了两位像貌阴沉,年约半百的身材修伟中年人,各带了一名膀阔腰圆,粗壮结实的跨刀随从。主人阴森,随从剽悍,形成阴鸷狞猛兼具的组合,还真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里面正在忙碌的店东匆匆出厅,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走了借住的牛鬼蛇神.现在又来了令人害怕的客官,似乎灾祸来了。
“小店内部正在整修,屋顶崩坍门窗毁坏。”店东苦着脸陈说困难:“膳食供应……”
“不要向咱们诉苦。”随从火爆地沉叱:“这几天不会下雨,有地方睡就好。明天一早咱们要赶路,得好好歇息。再推三阻四,拆了你这家鸟店。”
就算这位随从不发威,店东也不敢拒绝。
“好吧!好吧!小的领诸位安顿。”店东吓得发抖,沮丧地领先住后院走。
两位主人却不跟进去,拖过长凳在罗远的对面坐下,自己动手斟茶,大概有点渴了。
“你也是旅客?”那位留大八字胡的中年人,喝了一杯茶向他搭讪。
“是的,来了两天啦!”他信口答,暗中留了心。
“到瑞云谷?”
“不一定。”
“不一定?那你来干甚么?”中年人对他的答覆不满意:“走这条路的人,都是到瑞云谷发财的。在下姓陆,陆永新。尊贺是……”
“八极雄鹰罗远,天下第九只鹰。”
门外进来了苏若男,眼中有警戒的神色,在他左首落坐,也自己斟茶。有陌生人落店,因此赶来看风色。
“七虎八鹰,怎么多出一只鹰来了?”中年人讶然问:“八极雄鹰?没听说过。”
“呵呵?你现在听到了。
“好吧,就算你是第九只鹰,八极雄鹰,我记住了。你一定是到瑞云谷发财的,错不了。你来了两天,可得到甚么消息?看到武道门的人出现吗?”
“武道门的人应该在瑞云谷,他们是主人。这里发生了许多事,有某个实力极为强大的组合,在这里逐杀赶来发财的人,你们必须小心了。
“哦!看来真有点不对。”中年人的鹰目中,流露诧异的神情。
“陆老兄,有何不对?”
“在南面二三十里外,便看到有江湖朋友往南走,他们应该北进的,为何往回走?似乎……”
“他们吓坏了,有不少人丢了命,发财无望,保住性命要紧。”
“唔!你没走?”
“我要往北走。”
“你不怕?你比宇内三狐强多少?”
“强多少?甚么意思?”
“在南面廿里左右,看到她们匆匆南下,她们大概也是吓坏了,所以保命要紧。你不走,可知必定武功比她们高明。或者……或者是你赶她们走的。”
“那个组合人数众多,其中一个地位并不算太高。仅这一个地位并不太高的人,就足以吓走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朋友。”
“谁?”
“摄魂天魔骆天威,你们不怕!”
“少唬人了,哈哈!”中年人狞笑:“骆老魔这两三年来,一直就在山东附近活动,怎么可能跑这么远,让湖广的大太阳晒昏头,再说,宇内三狐也不见得怕这个老凶魔,这三个江湖浪女狡猾阴毒……”
“闭上你的嘴!”罗远沉喝,打断对方的话:“你不是一个泼棍下三滥,怎么背地里信口开河说别人的坏话?岂有此理!”
“咦!你这小子居然替她们辩护?她们本来……”
“她们是在下的朋友。”罗远一字一吐:“我从不批评朋友,不会说朋友的坏话,更不愿听任何人抵毁在下的朋友。我说得够明白吗?要不要再说一遍?”
“那么,你也不是一个好东西。”中年人恼羞成怒,鹰目中冷电森森。
“你又是甚么好东西?那一类的大圣大贤?”
“你……”
“凡是来这里浑水摸鱼,想到瑞云谷发横财的人,都不是配道人是非的圣贤,更不配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侠义。你,更不是东西。”
陆永新与同伴摔杯而起,要发作了。
“江右瘟神陆冲,你最好打消妄图侥幸的烂主意。”苏若男安坐不动,双手放在桌下:“也许你真是刚从南面赶到的,不知道大宁集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故。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凑巧在这家小店投宿的。”
“你这小女人……””
“我是八极雄鹰的侍女。你的那些谋害暗算人的瘟毒,不可能立即施放立即生效。而我一定在你施放瘟毒的前一刹那,打你下十八层地狱。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最好不要试,命是你的。”
她不但知道对方的真名号,而且知道对方的害人伎俩,神态冷静信心十足,真具有慑人的气势,手藏在桌下,令对方心中懔懔。
她所使用的双锋针,这次反击从侧方射杀了不少爪牙,知道她底细的人,必定对她怀有强烈的戒心。
“你威胁我吗?”江右瘟神声色俱厉,但却不敢妄动。
“对,直接威胁你,你看?”
克一声轻响,一枚双锋针钉在江右瘟神身后的墙壁上。江右瘟神的佩剑,剑靶云头的装饰丝结流苏,同时跌落在脚下。
“三丈外她的针,可以射中蚊子的吸血针嘴。”罗远乘机大吹法螺:“金钟罩也禁不起她一击。摄魂天魔除了凭那九音摄魂铃吹牛之外,在她的剑下,支撑不了十招八招,你比老凶魔强多少?强一倍?”
“他江右瘟神只配替老凶魔抓痒提鞋。”苏若男轻蔑地撤撇嘴:“论真才实学,白妖狐十招之内就可以活劈了他,他只凭施放瘟毒谋害一些无辜的人,武功仅聊可名列二流高手。”
江右瘟神脸色大变,拾起剑穗一打手式,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大踏步进入后院。同伴怨毒地瞪了苏若男一眼,也转身走了。
“你知道他们的底细?”罗远拔回双锋针,递给苏若男旁着她坐下,放低声音:“你像是故意激怒他。”
“我看不太妙。”苏若男也声音放低:“夜间全店弥漫了瘟毒,后果如何?”
“这……你是说……”
“他是另一批神秘人物中的一个,昨天我的眼线曾经发现他,但不敢肯定是不是江右瘟神,也无法进一步查证。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无法摸清那几批牛鬼蛇神的底细,仅猜想可能与摄魂天魔这批人有关;没有证据,你不能赶他离店,在你身旁玩弄阴谋诡计,暗袭放毒样样都来,你恐怕会栽在他们手中、来暗的你防不胜防。”
“唔!确是可虞,不但我有危险,也将累及无辜的店家。”
“搬到我那边去好不好?老爷。”苏若男脸红红地推了他一把。
“你胡叫甚么?”他笑骂:“你会作怪?”
“嘻嘻!我是心甘情愿做你的侍女的。”苏若男羞笑:“叫你老爷没有错呀!走啦走啦!我替你抬夺行囊,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不管他肯是不肯,拖了他往内院闯。
先到的人被吓跑,后来的人仍然络绎于途。为名为利赴汤蹈火,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天性,生死存亡吓阻不了名利心特重的人。
一些练武有成,成为所谓高手名家的人,普通存有天老爷第一他第二的心态,谁怕谁呀?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值得用性命一争,看谁神通广大。一千五百两黄金,可买四五千亩地,的确是一笔庞大得令人用命去争,去抢,去拼命的财富,你不去我去。
一旦抢获黄金,不但发了横财,一辈子甚至十辈子,都可以丰衣足食活得如意。更可以提高威望增加名气;表示敢向武道门夺食,立即登上江湖名人风云榜的前茅,成为各方称羡、尊敬、或害怕的风云人物。
旧的去了新的来;傍晚时分,远道赶来的人纷纷找地方投宿,三家小店客满,其他民宅也住了不少人。大宁集的居民是惊弓之乌,一个个心惊胆跳等候飞来横祸。
苏若男的分析是正确的,不能把每个前来投宿的好汉们当成敌人,不能把前来投宿的人赶走,不能以安全为理由先下手为强。
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