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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和耸然动容,忙道:“说下去!”
那老汉道:“那封信说不定是落在某个有心人的手上……”
那汉子接着又问:“有心人,这是什么意思?”
金鼎和眉头一皱,说道:“别打岔.让英老说下去。”
那老汉道:“有心人也有两种,一种是有心助那姓耿的将来可洗雪沉冤,但在当时他却无力替他辩解,所以要把信藏起来;另一种是想拿这封信来威胁写信的人。”
金鼎和道:“如果是前一种有心人,这封信就有可能已经交给了那个叫做蓝玉京的小子。”
蓝玉京听在耳中,不觉心头一震:“为什么他认为这封信会交给我,我和那姓耿的有什么关系?”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听出了一点“苗头”,说道:“英老,你是不是怀疑他对主子不忠?为了恐防那封信是落在蓝玉京这小子手上,所以必须保全他的性命。他是要等到追回这封信才敢杀那小子?”
那老汉道:“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你莫胡乱猜测我的意思!”
金鼎和当然听得出来,那老汉正是因为给人说中了他的心思才这样着急,当下故意板起脸孔道:“英老说得对,这种话是不能胡乱说的。”
那汉子赔笑道:“反正大家都是猜测,在这间房子里也只是咱们三个人。”
金鼎和脸色略见缓和。说道:“在这里说还不打紧,在外面可千万不能泄漏一言半语。好,这封信你们已经看过了,待我收起来吧……”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劲风扑来,金鼎和刚刚要拿那封信就给震得摇摇晃晃,几乎立足不稳。搁在桌面的信纸飘在空中。
说时迟。那时快,慧可已是像一头巨鸟飞进楼房,把那张纸抢到手中。
老汉和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双双抢上,左右夹攻,慧可一脚将那汉子踢翻,那老汉却好生了得,一抓抓着他的小腿,慧可身形未着地,一个鹞子翻身,把那老汉甩了起来,反手抓着他的腰带就摔出去。但金鼎和却并不逃跑,反而哈哈大笑。
就在他的大笑声中,慧可脚下的楼板突然裂开。下面是无数倒插的利箭。淬过剧毒的金属箭尖发出点点蓝晶晶的光芒。
慧可甩开老那汉之时,全身的气力已是集中在双脚上,如何还能跃避?身形也就像一枝箭似的,插进这突然裂开的大口了。
金鼎和哈哈大笑:“大和尚,你这是自投……”
他笑得太早了。
不错,慧可若是跌落淬过剧毒的箭林之中,那自是必死无疑。但在这千多一发之际,却有了意外的变化。
金鼎和那句话还未说得完全,陡然间只见一条长索矫若游龙飞卷过来,慧可的双脚刚一踏空,那条长索也就刚好的卷住他的腰部,把他拉了起来。金鼎和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只能张大嘴巴,笑不出来了!
原来慧可早就料到房间里设有机关,他把蓝玉京留在外面,就是准备在必要时接应他的。那条用牛筋搓成的长索也是他给蓝玉京准备好的。
不过,饶是他们准备周密,也还是令有得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绳索卷着他的腰,刚刚拉出窗口,屋顶上突然跳下一个人。
慧可人在半空,如何能够逃避突袭?“蓬”的一声,那人一掌打着了他。
慧可嘶哑着声音叫道:“你,原来是你!”
那人借慧可的反震之力,斜飞出去,他一击得手,便即逃了。
但蓝玉京亦已看见那个人了,没看见他的脸,因为他的脸是蒙着黑巾的。但蓝玉京已是可以断定,这个蒙面人就是他们昨天所见的那个蒙面人,
蓝玉京急收绳索,把慧可拉到旁边。月色朦胧,他也看不清楚慧可是否受伤,正要发问,只见慧可已经抖开绳索,沉声说道:“傻小子,快走!”蓝玉京是躲在廊檐下的凹槽中的,他还未曾长身面起,慧可已是从檐头跳下去了。
蓝玉京见他还能施展轻功,只道他纵然受伤,也是伤得不重,放下了心,便即跟他逃跑.
房间里的金鼎和惊魂未定,他的两个得力手下亦已受伤,自是不敢追赶。
鱼行中的打手,倒是有多人闻声而来,但这些打手,又怎能拦阻他们?
月色朦胧,园子里影影绰绰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叫喊:“小贼往哪里跑!”
蓝玉京笑道:“你们要抓我,是吗?我自己送上门来给你们抓好不好?不过,有没有这个本事,可就得瞧你们的了。”
他迎上一路打手,运剑如风,霎时间就刺中了七个人。黑夜中认穴不差毫厘,每一个都是刚好给他刺着穴道。另外的人见同伴倒了下去,可不知他们死活如可,吓得纷纷闪躲,谁都不敢呼喊了。
忽得听得有个人颤声说道:“外面在闹什么?咦,怎的突然间没声音了?”
那个人是在一间房里说话的,房子里有灯光透露。
“廖掌柜,瞧你吓成这样,你没听见么,来的只是一个小贼,这小贼想必已被抓住,当然无须呼喊了。”和他同房的人自作聪明给他解说。
廖掌柜毕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世事见得多了,虽然惊慌头脑也还比那莽汉清楚,说道:“恐怕有点不对,你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莽汉道:“好,我出去看。你胆子小,躲进床底去吧。”
话犹未了,“乓”的一声,房门已是被踢开了,闯进来的是慧可。
慧可一拳打翻那个莽汉,手中的绳索飞出,卷着那个当真是正想躲进床底的廖掌柜。廖掌柜吓得只能擘大喉咙,却叫也叫不出来。
慧可是突然从蓝玉京身边跑开去抓这个廖掌柜的,蓝玉京莫名其妙,“这个人只不过是替那金老板管帐的,即使要惩戒他,当场就可处置,何必要缚起他呢?难道还要将他带走不成?”
谁知慧可正是要将这掌柜带走,他一出来就连人带绳交给了蓝玉京,“小心点儿,别勒得太紧,别多问,把他带了出去再说。”
慧可走在前头带路,朝着河边的一座小山跑去。蓝玉京背个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前面。慧可仍是健步如飞,但走到半山,只见他已是大汗淋漓,头顶升起热腾腾的白气。蓝玉京经验虽浅,也知道这是内力耗损过甚的迹象。
“大师,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请慢一点吧。”蓝玉京故意装作气喘吁吁的模样说道。
慧可淡然一笑,“小鬼头,你可在我的面前打诳语了。你放慢脚步来迁就我,你当我不知道么?快走,快走,时间无多了。”
“时间无多了”,这是什么意思?蓝玉京不觉又多了一重担忧了。
走到山顶,正是天亮的时分。
“大师,你、你没事吧?”
“别打岔,把这人弄醒,我有话问他。”
蓝玉京把那姓寥的掌柜提起,在山潭一浸,冰凉的山水果然把他弄醒了。
“你们捉我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替金老板记帐的,银钱可不在我的手上。”廖掌柜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冷得难受,说着话身子直打哆嗦。
慧可冷冷说道:“老和尚不是向你化缘,只问你两件事,若有半句不实,老和尚就给你念往生咒!”
廖掌柜颤声道:“说,说,我知道的一定说。”
慧可把那封信拿给他看,问道:“这是谁的笔迹——
“是,是霍卜托的。”
“据我的知,霍卜托已经改名改姓,他现在叫什么名字,人是在哪儿?”
“他,他……我,我……”廖掌柜嗫嗫嚅嚅,似是想说又不敢说。
慧可喝道:“你是不是要我念往生咒?”
廖掌柜忙道:“我说,我说。他现在叫郭璞,在京城。”
“是哪一国的京城?说清楚点,是盛京还是金陵?”
“是金陵。”
“好,你果然没有骗我。这就给你超度吧。”突然手起掌落,一掌把那廖掌柜打死了。
不但廖掌柜以为说了实话就可活命,蓝玉京也是这样想的,这一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不觉失声叫道:“大师,你……”
慧可喟然叹道:“这个人本来可以不杀的,我是无可奈何,只能为你破杀戒了。”
蓝玉京哈一惊道:“你是为我的缘故杀他?”
慧可不作正面答复,却道:“今后,恐怕你是要独自对付他们了。我不能让这个人泄漏你的秘密。”
蓝玉京也不知道是什么是他的“秘密”,但见慧可折下一枝树枝,在地上匆匆写出两人名字:“霍卜托”、“郭璞”,看来他是恐怕蓝玉京刚才听不清楚那个人的辽东口音,是以索性写出来给蓝玉京看。
“这个人的满洲名字叫霍卜托,汉名叫郭璞。你要牢牢记着。”慧可缓缓说道,已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了。
蓝玉京连忙问道:“这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慧可说道:“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这个人大概都可以告诉你。至于七星剑客……”
蓝玉京道:“大师,你歇歇再说。”
慧可可没听他的话,推开了他,继续说道:“至于七星剑客,找着固然好,找不着也就算了。紧要的是他的儿子……”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蓝玉京自小练功,听觉异乎常人,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他的儿子”,这个“他”当然是指七星剑客,但为什么突然扯到七星剑客的儿子呢?七星剑客的儿子是谁?从口气听来,似乎就是那个霍卜托,但是不是这样呢?
蓝玉京把耳朵附过去听,慧可下面的话却是:“唉,我比不上无极道长,我不能陪你……”声音突然中断了。
无极道长当年是在受了那个蒙面人暗算之后,继续奔驰数百里,在过了两天之后,到了盘龙山方始死亡的。蓝玉京大吃一惊,赶忙抱着慧可摇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的仇人是谁?你还没有说出来呢!”
他本来以为慧可只是受了轻伤的,如今方始知道他其实早已是受了致命之伤,只是为了替自己盘问这个人,强力支持,才能活到现在。但现在,亦已是油尽灯枯了。蓝玉京猛地省起,当他受那蒙面人突袭之时,曾经叫了一声“原来是你!”显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个蒙面人是谁。现在什么事情都可以不问,慧可仇人的名字他却是非知道不可!”
蓝玉京练的是无相真人亲自传授的内功心法,时日虽浅,却也有了相当造诣,当下把手掌在慧可背心的灵柩穴一印,灵柩穴是奇经八脉汇合之点,受了真气注人的刺激,只要未曾真个“死透”,纵然不能起死回生,也可片刻还阳。蓝玉京跟师祖学过这个急救法门,但还是第一次使用,心中殊无把握。
也不知是慧可的回光返照,还是他的急救见效,慧可的眼睛又张开了。
“暗算你的那个蒙面人是谁?快说给我听!我现在打他不过,将来也可替你报仇!”蓝玉京在他耳边再说一遍。
慧可说话了,声音倒是比刚才还要响亮一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蓝玉京急得在心中埋怨:“这个时候你还在和我打什么佛偈!”
慧可顿了一顿,接着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我做过一些好事,也做过一些,嗯,即使不能说是坏事也该说是错事。生死原是转法轮,又何必在人间再留下解不开、理还乱的仇冤?”他神情肃穆,从自言自语变得更像是高僧说法了。
蓝玉京道:“大师,你可以宽恕仇人,但我可还得提防他的暗算,要是我不知道他的来历,那……”
慧可道:“是,我应该为你着想。但这个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蓝玉京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见他的声音又渐渐弱下去,只好把自己的事情暂搁一边,赶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