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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见我,我自去见他。”
有力毅然的声音在李贵身后响起,四目望去,李政披上外衣,正站在院中。他该是听到了院中的动静,因此出来。
“二公子,这恐怕。。。。。。”
李贵平素就向着李政,他对李政和李沨可能没有什么好感,但对李家,还是比较感恩。
“子玉可是说了,在哪相会?”
外衣两襟拉到身前,扯平系结,李政动作沉稳冷静。
小燕走到李政身边,踮脚凑着他耳朵说:“卿雨台。”
听到这三个字,李政神情疑惑,随后又似释然。
待小燕回去,李政回房,未已又出来,说要去赴会,让李贵给他备灯,独自提着灯笼离开。
“二公子!你可要小心提防!”
李贵站在门口,拉长脖子朝李政远去的身影叫唤。李政肯定听到了,不过没有理会。
房间正对着院门,院中人声,字字听得真切,李沨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他听出了小燕和李贵的声音,还有李政的声音。
文佩要见李政,就在这死寂的凌晨,甚至着急得无法等到天亮。
如果李沨和李政关系亲好的话,他会告诫李政千万别去;而如果李政和文佩是挚友的话,他务必得劝阻文佩远离李政。
这是与己无关之事,自己无需多管闲事,何况也管不了。又想:这两人,自幼亲爱,竟会闹到这一步。
当时,李沨已有预感,李政和文佩必然要出事,这两人都是狠角色,他们已无法再成为朋友,再次相见,必是仇人。
待李政从凌晨离去,至日上竿头,都未归来。李贵自去外头寻找,他找了一圈,无奈返回。
午时,医馆一阵喧嚣,李沨差遣李贵过去看看,李贵前去,这一看,险些把他吓晕。李政被人抬回来,一身的衣服,沾染血迹,人已昏迷,脸白唇紫。
好在,赵大夫正好没出去看病,人在馆中,一接过人,就着手急救。把李政全身衣服扒去,检查伤口,在意外之处,找到了伤口,那是个触目惊心的伤,李政之所以会昏厥,除了失血,多半是疼晕的吧。
李贵站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双腿战抖。才与丁家议了婚事,这下可如何是好!
缝合过程中,李政清醒过一次,叮嘱赵大夫和李贵将此事保密,万不可让外人知道,尤其李沨或丁家人知道。
然而自李政回来,便独锁在赵大夫的病房中,也不许人去探看,也不许开窗户通风,火盆一个接一个搬进去。李沨这种喜欢读杂书,博学多闻的人,早已猜出一二。
或许在李贵看来,李政的不幸,绝对是李沨的大幸。李沨不这么认为,他不喜欢李家人,但李政是与他有血缘关系之人,这般遭遇,不免让人唏嘘。
李政咎由自取,而文佩,也着实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日暖蓝田玉生烟 第十五章(上)
连日居住于客栈,文佩由小燕、谢芷轮流照看,换药之类的事,则都由小燕来,谢芷见文佩先前有意躲避,便也不追究伤的是哪里。
看着小燕将煎好的药端进来,谢芷迎上想接过,小燕一个劲喊小心烫,果然烫得谢芷一哆嗦,赶紧把手指缩回。文佩躺在床上看着,噗嗤笑出声来,“小芷,由小燕来罢。”谢芷不服气说:“当时李沨受伤时,也是我照料的,我照料得来。”
对于李沨如何受伤滞留于此地,文佩一无所知,此时也才有点兴头,问起李沨那脚伤是怎么回事。
谢芷向来直肠子,对文佩又没顾忌,一五一十尽都说了。文佩听后,叹了声气,竟许久不再说什么。
不曾想,李沨也有这般悲惨的身世。
临近午时,谢芷起身,说得去看看燃之怎么还不回来。
这两日,文佩伤势有所好转,便打算启程返回苏州。孟然去渡口赁船,约好明早归程。
未几,孟然回来,三人将行囊收拾一番,谢芷说,要去跟李沨话别,孟然则说也还要给文佩拿点药。两人便也就去了医馆。
李沨他们住在医馆别院,谢芷从后院门进入,院门大开,院中竟只有李沨一人,躺在花簇之下的木榻,翻着书。李沨听到声响,以为是丁靖,抬头才见是谢芷,起身说:“你来了。” “伤好些了吗?”谢芷注意着李沨的脸,伤口虽未痊愈,但已结疤。“嗯,小伤。”李沨回得淡然。
谢芷东瞧瞧西逛逛,纳闷问:“怎么就你一人。”又压低了声音:“李政呢?”
关于文佩那日和李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文佩始终没有说出,谢芷没有问,他想文佩想说得话,会告诉他。隐隐也知道李政肯定受伤,何况之前,孟然说过,李政在赵大夫那里医治。李沨漠然回道:“与我不同院,他伤重,不便搬动。”谢芷骂道:“活该。”这人害死了子玉的姐姐,子玉找他报仇,天经地义,何况子玉自己也受伤了。李沨摇了摇头,他将手中书卷放下,不再言语。对于李政的遭遇,李沨毫无同情之心,而对于文佩的阴狠,李沨也早已体会。日后两人,或说文李两家人,梁子是结大了。
见李沨沉默,谢芷又问:“那个老仆人呢?”他说的是李贵。李沨回道:“在李政哪里。”谢芷心里骂着这个老仆人,李政李沨都是李家公子,他怎么尽偏心着李政。李沨脚不方便,把他独自一人扔院里,哪怕请个仆人侍女也好,李家有的是钱。
“子川,还没吃过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说着就转身往门外走。“过来。”李沨招手,拍拍自己身边挪出的位子,“一早有走贩路过,我还不至于挨饿。”谢芷顺从地坐在李沨身边,把脚缩起,荡着。李沨躺靠在他身后,托腮歪头看着他,两人的姿势莫名的亲昵,只是二者都未觉察。
“你早上都吃什么?”
“豆腐花,蒸糕,这里临近大街,时常有小贩路过。”
“那午时呢?”
“汤包饼面。”
“晚饭呢?”
“大抵如此。”
“这个李贵,对你如此不尽心,你爹好糊涂,竟派这样的人来。”
要是谢芷受伤在外,谢爹肯定亲自过来照顾,嘘寒问暖。谢芷说这话毫无礼貌,听李沨耳中却十分中听。李覃人前威严英明,那都是装出来的,唯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这是个绣花枕头,老绣花枕头,譬如文氏。
“不对,我不该如此说,我冒讳了。”
刚听到李沨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小贩沿街叫卖的食物,谢芷火气蹭蹭直上,不过说别人爹糊涂,那是连儿子也骂了。
“无碍。”
抬手做个制止的动作,谢芷抓耳挠腮的模样,呆蠢极了。
“你想吃什么,我会做饭。”
谢芷下榻,抓起两边袖子,拳着手,跃跃欲试。
李沨沉默许久,一直看着谢芷,他大概在想拒绝的话语,却又迟迟未开口,开口后,说的竟是:“粥。”
终日吃的那些东西,又油又腻,口味也重,吃得身为病患的李沨全无胃口。
“你在这里躺会,我这就去烧粥。”
谢芷往厨房的方向小跑而去,一会又钻出来,急冲冲说着:“怎么连做粥的米都没有。”抓起空米袋,一溜烟跑得没影。
李沨下地,瘸瘸拐拐走进厨房,他其实自己会做饭,他很小就会烧饭,现在行动不便而已。厨房里不仅没有米,水缸里连水也见底,适才真不该把心里话说出。
出身殷富之家的谢芷,即使会做饭也很勉强,他看起来不是个手巧精明的人,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做粥。
穿街过巷,谢芷跑去跑回,扛着小袋米,一头扎进厨房里捣鼓,李沨本已坐回院中看书,听闻厨房乒乒乓乓作响,又起身前往厨房,谢芷满头大汗翻锅掀柜子说着:“勺子哪去了。”李沨手指门侧墙面,挂在上面呢。取来勺子,用力在锅中搅拌,李沨嗅嗅鼻子,凑过去看,说:“水少,火大,已焦。” 谢芷连忙蹲身抽柴,抹了一脸灰,手忙脚乱。“你去提水过来,我看火。”李沨提起锅,先搁置在一旁,再这么烧下去,一锅粥要变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谢芷也就是进过厨房,旁观伙夫怎么做饭,适才说自己会烧粥,真是说大话。不过他玩心重,此时心情兴奋,提溜过一个木制笨拙的木桶,屁颠屁颠到院子里找井。
这一顿粥,在李沨的指导之下,终于做出,虽然带着轻微焦味,对李沨而言,还不算难吃。
翻箱倒柜,谢芷找出一个咸蛋,敲开对分,一人一半,李沨接过,脸上难得有微笑,笑语:“几将厨房掀了,才做出这两碗粥。” 谢芷捧碗鼓腮帮子吹热粥,水雾弥漫中,抬头傻乐,李沨对视着他,笑容渐渐凝滞,低头喝粥。
先前听到孟然说,明早就要离开,谢芷午饭未吃,就跑来见李沨,孟然在身后取笑:“子川脚正伤着,还能跑了不成。”
也难怪谢芷着急见李沨,来此两三日,大家心思都花费在文佩身上,大概也只有小芷心里一直惦记着另一位伤患。
午后,孟然前来医馆,进院就见李沨卧在木榻,悠然看书,谢芷坐他身边,手里把玩一株白腊梅,两条腿在半空荡着,悠闲喜悦。这两人之间应该无话题,南辕北辙的性子,此时这幅情景居然分外和谐。“咳”孟然做声,打破这份静谧。李沨从书中抬头,谢芷欢喜蹦下榻,迎上:“燃之,你来了。”
李沨起身,并不发言,他隐隐觉得孟然此次过来并未为两人间的友情,而是为了文佩。没有侍从,谢芷搬来椅子,给孟然坐,他自己则仍是坐在榻上。
“丁靖与李政是怎么回事?”
孟然并不寒暄,开门见山。
“他家兄长,有意将妹子许配给李政,兴许已约好了婚期。”
李沨手里的书合上,抬头说得平淡。谢芷小声惊呼,他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那李政可是玩弄女子的恶棍。
“哦,那婚事是否会作废?”
孟然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接着问的这句,在谢芷看来便不合情理了,谁家的女子,摊上这么个主,都会拒婚吧。何况谢芷也没有孟然的精明,不知道李政伤得蹊跷。
李沨一阵沉默,低头看着谢芷放在榻上的一株白腊梅,他心里惊叹孟然真是个对人情世故参透,又敏锐可怕的人。
“当事之人已寻短见,死无对证,何况世间薄幸男子何其多,抛弃妻子者,尚且身居高位,此事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件风月笑谈。”
这群衣冠振振之人,哪个敢说自己没有一段难以启齿之事,男盗女娼的世道,对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只怕早不以为然。
“他身负两条人命,就这么放过了吗?丁靖是个正人君子,肯定不会同意把她妹子推进火坑。”
谢芷激动反驳,他见不得这样的坏人逍遥自在,春风得意,何况这个坏人一直想害李沨。这世间,恶人时常得不到惩罚,谢芷还不懂这个道理。
“孟燃之,你想问的不只是此事吧?”
李沨深信孟然已知道了李政重伤之事,他这两日,也曾听闻敏哥儿说起孟然过来请大夫。文佩李政,这是两败俱伤吧。
“我今日过来,是为文佩取药。”
孟然将手一抬,手上提着四五服药,李沨脸上果然毫无表情,他并不吃惊。
“也见到安置李政的房间,自然不得入内。”
即使如此,总觉得伤得极重,且只怕不是寻常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