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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左少白突然全身一冷,陡然清醒了过来。
他摇摇脑袋,来不及转动念头,耳际已响起了向敖的声音,道:“孩子,用心的听着,老夫只有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左少白精神为之一振,道:“晚辈洗耳恭听。”
向敖道:“天下武功,除了姬侗那‘王道九剑’,老夫未曾试过之外,任何招术,都有破绽,综合老夫数十年对敌经验,还未见过有任何一招,能够防得老夫这一刀……”
他突然纵声大笑一阵,道:“世人均知老夫这一招刀法,霸道无比,宝刀出鞘,纵有人幸而不死,亦必得身受重伤,连那姬侗老儿,只怕也是如此的想法,其实老夫这刀法虽只一招,但在出手击出之时,却同时笼罩了九个部位,不论任何武功高强之人,也无法在九个部位同时可能受袭之下,还有反击能力,那情形该是如何?”
左少白道:“应该是全神戒备,紧对门户。”
向敖哈哈一笑,道:“坐以待毙,亦即,授我以可乘之机,使我无后顾之忧,全力出手。这时对抗之势,我已占尽制胜先机。”
左少白道:“晚辈记下了。”
向敖突然抓住了左少白的右手,握在刀柄之上,道:“宝刀出鞘,即要成攻敌之势,先声以夺敌人之志。”
左少白右手在向敖扶助之下,“咧”的一声,拔出刀来,但觉手腕微一挥转,刀尖斜向右指出。
向敖道:“你记下没有,先习好拔刀这势,我再传你出刀之法。”
左少白在向敖手扶之下,并未觉出困难,但自己一试,却感到大不对劲,光是这拔刀出鞘,连试了数百次,才算学对。
向敖似是已无很多时间,急促的传授他出刀之法,左少白人虽聪明,但也耗去了近一个时辰,才算演熟,只觉向效讲话的声音,愈来愈小,扶在他手上的劲力,也愈来愈是微弱,心中正自奇怪,突然向敖有气无力的说道:“孩子,你去吧!不许回头看我……”
左少自道:“老前辈怎么了?”
向放声音微弱的接道:“这柄刀伴了老夫一生,寸步未离,现在一齐送你,但愿你能练熟老夫授你的刀法,使老夫绝技得有传人,不负此刀,快些去吧!”
左少自听他声音,微弱异常,有如大病将死之人,用尽了全身气力,说出遗言,不禁心头大骇,心想回头瞧瞧,又不敢违他之命,但又无法按下去心中这股冲动,忍不住说道:
“老前辈,晚辈得蒙授于绝技,使家门沉冤、父母血仇,洗雪有日,此等恩德,何等深厚,难道就不容晚辈看上老前辈一眼么?”
向敖激忿的说道:“快给我滚出去!”
左少白呆了一呆,站起身来,缓步向前走去。
出了岩洞,已然可见天光,左少自回身对岩洞拜了三拜,含泪说道:“老前辈授技之恩,晚辈终身不忘。”
忽听一阵轻轻的叹息声,传了过来,道:“向敖老怪当真把他的刀法传了你么?”
左少白回头望去,只见姬侗白髯飘飘,身着扶衫,背插宝剑,站在两三尺外,起身抱拳一礼,道:“向敖前辈不但传了我的武功,而且把他一生中寸步未离的宝刀,也送给了晚辈;但他却不容晚辈见他一面,把我撵了出来。”
姬侗点头说道:“向敖作事,一向是叫人莫测高深,他把你撵出洞来,不肯见你,你求告也是无用,咱们快回去吧!”伸手一把,抱起左少白,疾奔而去。
这段险径,虽有泥沼。毒瘤,但却挡不住姬侗这般绝世高人,不足顿饭工夫,已然离开险地。姬侗放了左少白道:“孩子,你的造化不小啊!”
左少白数月以来,重睹日光、花草,只觉恍如隔世一般长久,但想到向敖终年在那幽暗如墨的石洞之中,数十年不见天光星月,这日子当真是难过得很。
这数月小别,姬侗对左少白的爱护之心,似是更加深切,看他环顾了遍地的花草树木一眼之后,突然凝神而立,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左少白道:“晚辈想问那向老前辈,为什么要住在那一座不见天光星月的岩洞之中?不肯和老前辈住在这‘无忧谷’中呢?这地方方圆数百丈,就算住上数百人,也住得下的。”
姬侗叹道:“向老怪为人孤僻,数十年来,我们虽然相互仰慕,但也一直相互间避,老夫先渡‘生死桥’,占据了此地,向老怪为了避老夫,才越泥沼、毒瘴。寻到了后面那片岩洞,为的是不愿和老夫见面。”
左少白长长叹息一声,道:“那洞中不长五谷,不见鸟兽,数十年来,不知他吃些什么?”
姬侗微微一怔,道:“他吃些什么?老夫就不清楚了。”
左少自突然站了起来,道:“老前辈可否再把我送到向老前辈那居住之处?”
姬侗道:“你刚刚回来,又去作甚?”
左少白道:“我要把他请出那暗无天日的石侗,住到‘无忧谷’来。”
姬们摇头说道:“不行,王剑、霸刀如是住在一起,难免要冲突起来,老夫虽可让他一些,但这忍让也有一定的限度。唉!孩子,向老怪虽然有些敬我,但也有些怕我……”
左少白接道:“老前辈是否也有些怕向老前辈?”
姬侗叹道:“这是老夫一生中唯一的一件隐密,今日要一吐为快了……”
他缓缓坐下身子,拍拍旁侧的草地,说道:“孩子,坐下来。”
左少白忽然发觉姬侗满脸尽都是黯然悲苦之色,心中大为后悔,忖道:“早知如此,我是不该问他的了!”
只听姬侗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夫这一生中所作所为,从无见不得天日之事,但只有一件事,却是深觉不安,那就是老夫私自窥探了向敖的刀法。”
左少白道:“这也算不得人生憾事。”
姬侗道:“在别人,当然算不得人生憾事,但在老夫而言,却是有些不同。”
左少白奇道:“哪里不同了?”
姬侗道:“王剑、霸刀齐名武林,江湖称俺俩南、北二圣,老夫暗中窥探他的刀法,岂是应该之事?这窥探是不该,老夫那用心就更难以告人了……”
左少白道:“老前辈用心何在呢?”
姬侗道:“我想从他刀法之中,找出破解他那‘断魂一刀’之法。”
左少白怔了一怔,默然不言,心中却是暗作评论道:“你这般用心,无非是想把王剑之名,掩盖于霸刀之上,才研究他的刀法,筹思破他‘断魂一刀’之策,如是敌对之间,兵不厌诈,自无不妥,但只为盛名之争,那就有欠光明了!”
只听姬侗接了下去,说道:“老夫曾易容改装,暗暗追踪两年之久,亲眼看到他连施‘断魂一刀’,斩杀十一名武林高手,也从他出刀杀敌之中,看出了破绽……”
左少白道:“这么说来,老前辈已想出破解他一刀之法了?”
姬侗摇头道:“没有,老夫虽然瞧出他出刀时的破绽,但却无法筹思出破解之法,我为此苦苦思索了三年之久,仍是一无所得””
左少白心中大奇,道:“老前辈既然瞧出他刀法中的破绽,何以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呢?”
姬侗道:“当时老夫也和你此刻一般想法,既有破绽,必有法子破解……”
他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为此苦苦思索,只想得快要发疯,深夜严寒之中,迫的我跳入冰寒刺骨的水中去……”
左少白讶然道:“老前辈为何如此?”
姬侗道:“我想以那外来的寒冷,迫使我忘去心中思索之事,哪知事与愿违,身虽在冰寒随骨的水中,心里却仍然以向敖那‘断魂一刀’为念,忘记了置身于寒水之中。孩子,这份痛苦,实非身受者所能想像!”
左少白暗想道:“为一刀法,想了数年,把一个人想的如痴如狂,这也算得是一件罕闻罕见的事了!”
姬侗两道慈和的目光中,突然暴射出冷电般寒芒,凝注在左少白的脸上,道:“孩子,你知我是如何解这份痛苦的么?”
左少白摇摇头,道:“晚辈如何能猜想得到叩姬侗道:“落叶归根,后来还是老夫由自己九招剑法中,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才解脱去这个无形的枷锁。”
左少白茫然说道:“难道老前辈从那九招剑法之中,找出了破解‘断魂一刀’的方法了?”
姬侗道“不是,老夫这~生之中,只怕是永远想不出破解那‘断魂一刀’之法,我只是从自己九招剑法中,解除这份痛苦。”
在少白举手拍拍脑袋,道:“晚辈也要想晕头了,到底老前辈想通了什么?”
姬侗哈哈一笑,双目中神光敛失,又恢复一脸慈和之色,接道:“我从自己九招剑法之中,发觉了比那‘断魂一刀’更多的破绽,心中才恍然大悟。原来天下的武功没有一招是至善至美之学,不论何等博深精奇的武功,何等诡奇的招术,都有破绽。如是有一人能创出一招至善至美的武功,天下武林尽皆臣服,江湖上岂不是永无盛名之争,武林中万流归一,那也用不着分什么门户派别了!”
左少白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一姬侗道:“我创了九招剑法,固然破绽较多,向敖穷其毕生才智,只创一刀,所以他的破绽较少。但我的九招剑法,尽罗天下各家剑法中防守之长,可独拒数十高人围攻,不致落败。向敖的一刀,包尽了天下刀法中的攻敌之长,是以,无人能在他一刀攻势中幸免死伤。孩子,如若向敖挟兼得武林中攻敌之长的一刀,来破我兼得天下防守之长的剑法,你能想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么?”
左少白道:“这个晚辈想不出来。”
姬侗道:“玉石俱焚,两败俱伤,我可能要伤在他‘断魂一刀’之下,他亦将伤在我绵密剑网的反击之中。孩子,世人都知老夫的剑法王道,那是因为老夫一生中从未伤过人的缘故,其实,老夫这九剑连环为因,绵密相结,处处制敌机先,迫人认败,就算想伤人,也是有所不能,这是老夫剑法中的大憾,也是王剑之号的由来……”
左少白心头茫然,暗道:“你有‘乾坤一剑’之声,被人尊为武林一圣,剑法精绝,独步天下,哪有天下最为精博深奥的剑术,只能用来拒敌攻势,却不能伤到敌人呢?”
姬侗是似已看出左少白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可是不信我的话么?”
左少白道:“晚辈不是不信,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姬侗道:“个中有很微妙的道理,老夫纵然是不厌其烦的解说给你听,只怕你此刻也难以参详个中道理,但如你学会了老夫剑法之后,你就可以了然个中的原因了……”
他沉吟了一阵,突然说道:“老夫决定从今日起、开始传授你剑术。”
左少白道:“老前辈的栽培之恩,不但晚辈感激不尽,就是埋恨九泉的父母,也是感恩泉下了!”
姬侗道:“只伯你无法把王剑、霸刀,带出这‘无忧谷’去。”
左少白聪明过人,略一沉吟,已知他话中含意,当下说道:“纵然险阻重重,晚辈亦将是义无反顾,家父阴灵有知,亦必将暗助晚辈,再渡‘生死桥’。”
姬侗道:“大孝之人,必有仁心……”
他突然住口不言,屈指数算了一阵,道:“三年后可能有一个越渡‘生死桥’的机会。”
左少白道:“但不知晚辈愚昧之质,能否在三年间学会老前辈的剑术?”
姬侗道:“武功一道,深奥无比,纵然是穷尽一生的岁月,也难以学尽天下武功。三年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以你生具的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