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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天悚甚是诧异,见玉姑又给他打个眼色,低头一看方子,第一味药赫然就是锁阳,知道是给莫桃用的,尽管疑惑费寒山的态度,还是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点头答应。转身正想走,又回头问:“夫人,宇源现在怎么样了?”
张夫人笑容满面地道:“谢谢三爷关心。我也是不放心,特意来看他的。他没什么。天师让他在房里静思,正好不用挑水了,也算是他的福气。过两天天师气消了,我再和天师说说,放他出来。”
莫天悚暗忖去鬼谷洞还是等凌辰回来一起把握大一些,也不多求情,点点头告退离开去接莫桃。回到贵溪,去买药的人回来一半,凌辰也在其中。锁阳一共买回来十多斤来,林冰雁和梅翩然正在检查。莫桃的房间也还亮着灯。
莫天悚极为诧异:“都快三更了,怎么桃子还没有睡?你们也不说说他。”
梅翩然苦笑道:“他这次不是闹脾气,是师父一直没回来。他怎么也睡不着,躺是躺下了,可一会儿就问一次时间。和戎被他问得烦了,干脆点起蜡烛在他房里陪着他。”
莫天悚又想起孟青萝走了就没有消息,不免也是挂心。吩咐人备车抓药,急急忙忙再一次赶到上清镇,已经快五更了。
整个上清镇原本静悄悄的,几只狗儿被他们吵醒,买力地叫成一片。房脊上的猫儿也躁动起来,窜上窜下的。玉姑领着两个上清宫的童儿,提着一盏灯笼守在上清宫的门前,一见他们就过来就拉莫天悚一把,不让他掀帘子扶莫桃下车,低声道:“听宇源说你们去崖墓的时候,二爷在外面就能感受到罗夫人的气息,是不是?”
莫天悚点头,急忙问:“是不是罗夫人在去找寒山仙子了?她不过就是想救儿子……”
玉姑道:“我知道。罗夫人现在和我师父在一起,我怕二爷察觉以后激动。三爷身上带没带迷香一类的药物给二爷用一点,最好是让他失去知觉的。”
莫天悚迟疑道:“用这样的药物对治疗没影响吗?你师父为何突然又答应出手了?”
玉姑笑道:“原来三爷的大度都是装出来的,师父还夸奖三爷放得开呢!师父之所以破例答应,是看在一个母亲的情分上。来上清宫也是让三爷放心的意思,何况林姑娘和梅姑娘都能始终陪着二爷。”说完伸出手。
莫天悚笑一笑道:“还是我去吧,免得桃子察觉。还有一点希望姑娘照应,就是翩然……她一直都不太敢来上清镇。”
玉姑抿嘴笑道:“原来你也有求人的时候,你在大牢里的潇洒哪里去了?放心,师父知道梅姑娘,是梅姑娘的师父点名要梅姑娘来帮忙的。”
莫天悚又讨好地笑一笑,刚回身掀开车帘,莫桃就警告道:“天悚,不准你给我用迷药。”
玉姑愕然。莫天悚不在意地笑道:“他的耳朵一向都是这么灵。要想背着他,得走远一点。”又过去想扶莫桃。莫桃警惕地后退一步,道:“别碰我!”莫天悚高高举手,笑着道:“不碰就不碰!你现在风都吹得倒,我真要给你下药,难道你还躲得过?”话音刚落,莫桃就软下去。
莫天悚跳上车厢一把抱住莫桃,回头对玉姑灿烂的媚笑道:“你看,我多么配合。让我也跟你们一起,不干别的,就帮忙喂个药扎个针什么的。好不好?”却见玉姑瞪大眼睛没有表示,显然觉得他有些恐怖,急忙解释道,“桃子平时没那么容易被我暗算……”
玉姑尴尬地笑一笑,低头道:“二爷有林姑娘和梅姑娘照顾,三爷请放心。宇源被关在东隐院的东厢房里,一直吵着要出来。三爷去看看他吧。如果顺利的话,明早二爷就没事了!”回头对童儿招招手。两个童儿抬着一张软兜过来。
梅翩然忙从莫天悚手里接过莫桃扶着他躺倒在软兜上,低声嗔道:“你有时候实在是太张扬!”莫天悚笑一笑,深深看莫桃一眼,忽然想起当日在桑披寺,看着莫桃被左顿带进房间里的情形。那次他等在房门外面,短短的几个时辰,莫桃的眼睛就失明了,但愿这次莫桃的变化也能有那样大,又是朝着好的方面变。他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在外面干等。
两个童儿抬着莫桃进去了。向山走过来,担心地问:“三爷,真就这样把二爷交给她们了?”和戎道:“他们真要敢乱来,三爷就用刚才的方法把上清宫所有人都迷倒。”
莫天悚暗暗诧异和戎今天倒是出奇的聪明,苦笑道:“连林姑娘也没有好办法,也只有试试这个寒山仙子了!你们跟进去守在门口,有好消息就去东隐院通知我,没有好消息别来见我!”独自朝东隐院拐去。
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周则才能见到张宇源,却不料张宇源的房间里亮着灯,门也没有锁,甚至连个看门的也没有,被莫天悚一推门就走进去。这大约是专门用来闭门思过的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只在墙上悬挂着三清画像,像前一张放着香炉的供桌,供桌前一个蒲团。
张宇源没在蒲团上打坐,而是在房间里烦躁地转圈,见到莫天悚眼睛一亮,道:“三爷,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看我?不过也幸好你是在这时候来,白天师兄肯定不准你进来。你快去帮我给天师说说,让我先回一趟鬼谷洞再回来闭门思过。”
莫天悚诧异地道:“门也没关着,你想走,谁能拦着?”
张宇源道:“门没关是留给我去方便的,没有天师允许,我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的。”
莫天悚看怪物一眼看着张宇源,自从莫少疏辞世以后,没人逼着,他是从来都不守任何规矩的。
张宇源道:“三爷,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敢告诉天师你的猜测,真的很着急想回去看看金木水火土。你去帮我求求天师好不好?”
莫天悚道:“你知道此刻什么时辰,天师就算是想放你出来,我这时候去找他,他一生气,本该关你三天,也非得关你十天不可。他已经知道是金木水火土下的药,你还瞒着他龙王有什么意思?他既然精通天机术,难道一点也不能察觉龙王的行动?”莫天悚始终无法学会鬼谷神算,不太服气,抓住机会便开始追问起天机术来。
张宇源走到窗口,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夜色,泄气地坐在蒲团上,颓然道:“那明天天一亮,你就帮我去求情。你不知道,但凡是此类神算,都是惟空才能明,不能先存定见。天师最近被刑天搅得心烦意乱,更可能心里又认定金木水火土的药和三爷有些关系,怎会发现曹横踪迹?三爷,你别见怪,金木水火土从你这里偷一点药去下到鱼虱肚子里,不过是开玩笑无伤大雅,万一被天师知道他们是从曹横那里得到的药,就是内外勾结。”
莫天悚失笑道:“原来你是护短不肯说。那我的黑锅不是背定了?”终于能确定他学不会“鬼谷神算”的原因,他心中的杂念太重,遇见问题习惯凭借蛛丝马迹去溯本查源。既然无法空,自然无法明。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功力不够,现在张天师都无法迈过空明这道关口,他自己知道自己事,觉得今后也不用再去费力了,仿佛卸下一个大包袱,满轻松的。盘膝也在张宇源的对面的地板上坐下来。
张宇源却被莫天悚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对不起,三爷,我是想回去证实一下再向天师说。”起身去拉莫天悚道,“这里也没个椅子凳子。三爷,蒲团给你坐。”
莫天悚见张宇源甚是内疚,也不推辞,与张宇源互换位置,岔开问:“天师不是你亲爷爷吗?为何他不准你叫他爷爷?我看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都有丫鬟伺候,怎么就你反而需要伺候别人?”
张宇源道:“我爹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五,讳上宏下尚,脚下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排行不上不下的,本身也不算出众。天师一直不很重视他,自从我拜师以后他就不准我叫他爷爷了。我师父岁数很大了,从来也没有收过弟子,那天忽然要收我当徒弟,后来怕我寂寞,又收了贾家兄弟。拜师的时候我还什么也不懂,爹说正一道我们这一辈有几十个兄弟姐妹,都挤在家里没出息,去跟师父说不定比憋在家里强。后来也的确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得到天师的亲自指点。”
莫天悚哑然失笑,号称“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的张家世代掌管“百神授职之所”大上清宫,依然无法避免俗事俗情。张天师多一半是在张宇源拜师后才察觉张宇源资质极好,不服气自己的孙子去给别人当徒弟,才不认孙子。莫天悚原本觉得张天师既是半仙之流,度己度人都是应该的,居然还算计莫桃,心里非常不满意。这时候大家俨然同道俗人,那么护短利己都可理解,他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张宇源哪里能猜着莫天悚的古怪心思,不满意地皱眉问:“三爷,你笑什么笑?我当你是朋友,才把家丑讲给你听。”
莫天悚忙道:“这算什么家丑?宇源,我也是真心当你是朋友。今夜我就在这里陪你。”
张宇源愕然道:“昨夜三爷不是被玉姑缠了一夜没休息,今夜怎么可以再不休息?我的房间就在那边,三爷,要不你去我屋里将就一夜吧!”
莫天悚笑道:“既然是朋友,就要有难同当。我借你的蒲团坐一坐。你也别老在屋子里转圈,也静下心里练练功。明天说不定有一场恶斗,没精神可不行。”
张宇源点头,抱元守一开始行气。可惜他受年龄经历限制,定力不够,总也不能入静,一会儿挠挠背,一会儿动动腿,半天都找不着感觉。
莫天悚饱历磨难,定力奇佳,又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一个人并没把握能对付曹横,早决定等明天想办法抓住张天师一起去鬼谷洞,一练功就进入真气的世界。可就是心绪难宁,总记挂着莫桃,但他今天再一次证实自己的毛病所在,却一力想要抛开莫桃,达到空明境界,练功不大能专心。他又知道这样练功的效果一定不好,却没办法控制,用出萧瑟教他的个拳心法,调心调息,可始终无法完全凝神,一时能做到空明,一时又想起莫桃来。两种状态交织在一起,似静非静,似空未空,心境却像他当日在滇池落水的时候那样慢慢地越来越平和。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桃终于离他远去,龙王也不再出来打扰他,但他又没忘记他们,一念内守,一念外游,平和喜乐。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忙收功回神,睁眼一看,张宇源还在打坐。他也不打扰张宇源,起身朝外走去。尽管两夜未眠,还是倍觉精神饱满。忽然一醒,这就是他一直没有体会过的“有意无意之间”!用不着试验,他也知道自己的武功又朝前迈了一大步,忽然间对莫桃能得救也是信心满满,人又轻松许多。
惊醒莫天悚却是张宇源的师兄,看见莫天悚从张宇源的屋子里出来,惊奇得不得了。莫天悚抬头看看天色,曙光微露,还早得很,随口和张宇源师兄寒暄几句,把张宇源也吵醒了。可惜张宇源缩在莫天悚后面,不仅是不敢出门,连和他师兄答话也不敢,只一味拉莫天悚的衣服。
莫天悚莞尔,名门大派的规矩真是严!回头道:“别拉,张天师来了!我这就帮你说去。”
张宇源诧异地低声道:“今天天师来这么早?”忍不住朝外看看,正好看见张天师跨进东隐院,急忙又缩回去。
莫天悚迎上前去寒暄招呼。张天师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