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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羊山,西北联盟里只到了三个帮派,其中华山派是陕西本地门派,剩下的两个都是河南的,龙门帮和红崖会。
龙门帮的帮主龙腾原本肃州世家望族,也是因为假幽煌剑家毁人亡,举族迁到邓州,创办龙门帮,以习武人最常见的职业保镖为业。短短十来年的时间就发展成河南的一个大帮派,最主要的功劳却非龙腾,而是红崖会的老太爷屈士逸。
红崖会在离红崖洞不远的红崖村,其实并不是正经的帮派。红崖村远望有六山屏列,七水环流,俯首脚下,龙岗秀丽,弯弯有情,“龙气回荡,有真龙脉穴”,具真山真水之灵气。从前一个姓屈的风水先生,游历时来到红崖,看中红崖是一块风水宝地,在红崖住下来,逐渐繁衍出红崖村以看风水相面为职业的屈氏一族。红崖村声明远播,不少王公望族都上门求教。全村人数不过数百,影响却十分深远,外面的人不称红崖村而称红崖会。
当年龙氏一族逃难来到邓州,屈士逸只看了龙腾一眼,就把自己最小的女儿嫁给龙腾,龙氏始能在邓州安身。因此屈老太爷的话对于龙腾来说比圣旨还不能违背。屈老太爷最常挂在最边的一句话是要会惜福,反对锦衣玉食,崇尚俭朴自在,与世无争的生活。尽管红崖村很大部分收入都来自给达官贵人看风水,但他不主张子孙去做官,也不主张子孙过多去参与江湖争斗。只有这一次,霍达昌因幽煌剑组建西北联盟找到龙腾的时候,他不仅是没反对,还积极地参与进来。后来西北联盟解散,他又派人去常羊山。华山派的钟召其实是知道他们去常羊山,才跟去常羊山的。莫天悚给谷正中的任不是去灵宝县,而是来红崖村。
眼看邓州快到了,凌辰一大早就带着人先去联络谷正中。快中午的时候,莫桃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叫道:“天悚,好香的酒!中午我们在这里打尖吧!”
莫天悚用力一吸气,果然闻到一股隐约的酒香,抬眼一看,半里外有一个酒肆,屋顶上一个长竿子挂着酒幌子,笑道:“狗鼻子可够灵的!酒幌子挂得与一般酒家都不同。格茸,去看看。”
格茸答应一声正要走,和戎咋咋呼呼地大叫道:“等等我!我也要去!快停车!”莫天悚莞尔,对赶车的向山做个手势。向山停下马车。和戎跳下马车,不过半里地也要骑马,但不骑她自己的马,翻身跨上超影,扬起一阵尘土,飞奔而去。格茸还是跟在她的后面的。
莫桃也跳下马车,大声道:“和戎,你慢点!”反手把林冰雁也扶下马车。莫桃的眼睛上又缠上纱布,不过是林冰雁的意思,他驯服得很,从来也不提不缠的话。莫天悚总觉得好笑。一路北上,林冰雁不避嫌疑,细心照料,莫桃的身体迅速恢复,但林冰雁还不放心,不准他骑马,他也就乖乖地听话乘车,只偶尔才下车活动活动。十八卫也好笑得很。
林冰雁笑道:“她在马车里憋半天了,怎么可能慢?”很不放心地牵住莫桃的手。与莫桃默契最好,真能让他用耳朵代替眼睛的始终只有和戎一个人。林冰雁和莫天悚一样,时时刻刻都怕莫桃有磕碰,必须牵着他才放心。但是莫桃对林冰雁的态度却很气人,不仅从来都不反抗挣脱,还享受得很。
对此最有意见的自然是莫天悚,没事就取笑一通。这不,看见林冰雁又牵着莫桃,他也跳下马,凑过去油腔滑调。林冰雁听了许多天,还是很不习惯,每次莫天悚一来,她就不再出声。莫桃大叫:“翩然,过来管管!”梅翩然没下马,笑道:“管不了!”莫天悚得意洋洋地大笑。
格茸快步跑回来,低声道:“三爷,快中午了,那家店里面看不见一个伙计,只有一个书生和一个妙龄女子在喝酒。那女子是店主,和戎进店她就想赶和戎走,和戎正和她争呢。我一进去她和书生都盯着我看。路数似乎不大对。”
莫天悚停下来朝前望去,酒幌子后面是一块匾额,上书“扶醉归”三个字,居然是痩金体的。痩金体书法笔画瘦劲锋利、屈铁断金,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挺拔秀丽、飘逸犀利,就是很不好写,没几个人能写好。
梅翩然也跳下马来,抿嘴微笑道:“这几个字写得很不错,秀丽飘逸,然不够犀利,似乎是个女人写的。天悚,很可能是那话儿来了!看来高老太爷年纪虽大,可眼不瞎,耳不聋。格茸,我问你,那个女店主是不是个美丽动人的大姑娘?”
格茸稀里糊涂地点头道:“那个店主是满漂亮的。”
莫桃莞尔道:“越漂亮有人越高兴。”
莫天悚笑道:“呵,看你兴奋得跃跃欲试了,居然也不怕林姑娘吃醋!佩服啊!”带头朝酒肆走去。
林冰雁稀里糊涂的,低声问:“桃子,你们在说什么?”
梅翩然捂着嘴娇笑道:“在说费仙子的徒弟呢!”
话音刚落,酒肆里“蹬蹬蹬”走出一位女子,黛眉大眼,长得果然标致出众。一身自纺自染的蓝布衣裙,头上扎着一块白布,干净利落。就是不见秀气味道,双手叉腰,俏脸含煞,杏眼圆睁,指着莫天悚一伙大声道:“姓俞的,你他娘的……”才骂一半,愕然发现门口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停下来讪讪地放下手。
门里又冲出来一个书生:“他们这时候就来了吗?”看见外面的人也停下来,迟疑道,“各位是来喝酒的吧?小店的酒刚才全部卖光了,今日不做生意。”打量莫天悚和莫桃一眼,神色忽然一变,偷偷拉拉女店主的衣袖。
莫天悚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在店门口停下来,用心打量书生,长身玉立,眉宇轩昂,淡青的衣服做工考究,雅洁整齐。大热的天气还带着一顶帽子,直压眉峰,汗津津的也没摘下来,似乎有点古板。
和戎也从里面跑出来,抱着一个酒坛子凑到莫桃身边,兴奋地道:“二爷,你闻闻,真是好酒!我已经和他们说好,把他们的酒全部买下来了!只用了二十两银子,有十多坛呢!不是我拿过来的这种小坛子,是那种和人差不多高的大坛子。实在太便宜了!往后不怕没有好酒喝了!”又朝十八卫招手道,“你们别都站着,快去搬酒坛子!”十八卫见莫天悚站在门口没动,没一个人听和戎的。
梅翩然低声笑道:“美酒加美人,你们兄弟各得其所,屈老太爷大手笔。”
莫天悚莞尔:“十几坛子酒便是大手笔,我们兄弟也太不值钱了吧!”
梅翩然抿嘴道:“打蛇打七寸!人家点的是你们的死穴!”
莫桃的馋虫已经出来了,道:“别一直站在外面说。老板,你们有什么好菜都端出来。”
和戎拉拉莫桃的衣袖,低声道:“他们真的不做生意了。我刚才说半天,他们也不……”
书生急道:“谁说我们不做生意,各位里面请!”这回是女店主拉拉书生的衣袖。书生却推开女店主,非常殷勤地将莫天悚一伙让进店堂。酒一下子就端上桌子,可惜一个下酒菜也没有。女店主不冷不热地道:“你们先坐一坐,我这就去炒菜。”
莫天悚皱眉道:“你们伙计也没准备两个?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女店主一挑眉,似乎想说什么,书生拉她一把,赔笑道:“很快的。马上就好!各位随意,酒喝完了就自己去柜台后面拿!”硬拉着女店主去后面厨房了。
莫天悚稀里糊涂地摇摇头道:“怎么会这样?翩然,这算是高明还算是不高明?”
莫桃微笑道:“天悚,我看你弄错了!那男的进门就说是我们是救星,早知道就不让伙计离开了。女的却似乎不相信。我看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是真的有仇家今天会上门。”
莫天悚道:“管他的,先吃饱肚子再说。他们的酒倒是真的不错!”
酒的确是不错,但菜糟糕之极。莫天悚又不像莫桃,只要酒好便什么都不计较,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冲和戎媚笑道:“要不你去厨房看看?”
和戎只看莫桃,见莫桃吃得很香,理也没理莫天悚。
莫天悚气道:“嘿,真够偏心的!”
格茸道:“我去厨房看看吧!”
莫桃莞尔道:“你会做菜吗?”
梅翩然凑到莫天悚的耳朵边道:“是不是在后悔?早知道不把和戎给桃子了!”
莫天悚莞尔:“你今天是不是把陈年的老泡菜坛子打翻了!”实在是没胃口,起身朝外走去。正好书生端着一盘菜出来,叫道:“三爷……不……不是!”急匆匆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转身又回到后面。
梅翩然也没心思吃东西了,站起来奇怪地喃喃道:“天悚,他明明认出你,为何又要装着不认识?”
莫天悚耸耸肩头,笑着低声道:“让他们着急,自己说出来好不好?格茸!”
格茸抓抓头,迟疑道:“怎么让他们着急自己说出来?”
和戎却来了精神,跳起来叫道:“这都想不到?看我的!”抓起桌子上一个盘子,用力朝地上摔去。“哐啷”一声脆响,盘子立刻四分五裂,可惜后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莫桃叫道:“天悚,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莫天悚大声道:“谁让你们砸盘子,去把招牌给我拆了!”
这一招管用,女店主立刻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尖叫道:“我和你们拼了!”
格茸这次不用人指点,拔出大刀迎上去。轻轻一格,女店主后退好几步,踉踉跄跄跌在随后跟出来的书生怀里。格茸惊奇地回头道:“三爷,她不会武功!”
书生也从后面出来,急道:“三爷,菜不好吃,明天晚生去城里的请个好厨子来给你赔罪,千万手下留情!”
莫桃筷子一直没停,笑着道:“和戎,外面来人了,可能是正点子。你出去看看。”
和戎兴奋地道:“就是说有架打?”简直是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书生和女店主都跟出去。格茸和向山也领着一半十八卫急忙跟出去。莫天悚反而不想出去了,在桌子边坐下,端起酒杯喝酒。听见和戎在外面惊天动地大叫:“三爷,是你的信。一万里加急!马都累死了!”莫天悚微微皱眉。
须臾格茸拿着一封信进来,低声道:“是央宗夫人的信,官差一路换马送来的。累坏了,话都说不出来,和戎忙着救他呢!”
莫桃问:“是不是京里又出事了?”
莫天悚也是担心,急忙将信拆开一看,抑止不住的喜悦从心底扩散开来,眉开眼笑地嚷道:“桃子,央宗又有喜了,这回是我的!”
莫桃也很高兴,却摇头道:“报个信也弄这么大的阵仗!”
一个十八卫急匆匆地走进来,躬身低声道:“二爷、三爷,来的是俞力。”
莫天悚愕然问:“漕帮紫微堂的俞力?”
莫桃终于放下筷子,起身朝外走去,道:“怎么喝酒也这样不清净!”
林冰雁又伸手去牵着莫桃,低声道:“桃子,千万别和俞堂主打。”
漕帮之所以能得到运送漕粮这样的美差,是因商宗仁的母亲曾经是太后长兄的乳娘。新皇登基以后,太后势力逐渐衰落,漕帮的生意也被朱记抢走不少。太后急病崩殁,老国舅的地位一落千丈,漕帮的日子也越发艰难。扬州的联市帮成立,商宗仁既顾不上,也没后台底气去和他从前的手下斗,一直显得非常平静,但他心里还是不服气的,只是没办法没能力改变而已。
去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