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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服中年人突然激动:“好一个我是我,我女儿是我女儿、好一个病人都是一样的,冲你这句话,我让你为我女儿治病,可是……”他突然又是一脸吓人的凄厉之色,一双细目中也又现如电厉芒:“你要是治不好我女儿的病,耽误了她……”
关山月仍是那么泰然从容,但话说得很诚恳:“我只是学过岐黄之术,并不是悬壶的医者,我只是不愿见贵介杀那位名医,不忍见令嫒无人医治,受尽苦难折磨,我愿意尽心尽力,但不能包医。”
刹时间,华服中年人怕人的神情敛去,道:“你跟我来!”
他走出书桌,大步外行。
关山月转身跟了去。
不必管那黑衣汉子,黑衣汉子保住命了,死不了了,两个黑袍客也只是昏过去了而已,身上最疼的应该是摔出去的那两个,不过也不要紧,过两天就好了,本来嘛,年轻轻的,挺结实,挺健壮,也是练家子,还能捱不过这个。
书房外头画廊上,院子里,布满了尽是各持长剑的黑袍客,还有两名神情冷肃的黑衣老者,看得出,都是好手,身份地位跟那些佩刀的黑衣汉子绝下一样,显然都是被惊动赶来的,只是,没有主人的话,不敢轻举妄动。
华服中年人跟关山月出来,两名黑衣老者跟那些黑袍客忙躬身后退,让出了画廊上的路。
华服中年人看也没看一眼,顺着画廊往后走。
关山月跟了去。
往后走,走完了画廊,进了另一个院子,没前两个院子大,但别是一番景致。
花木扶疏,清香微送,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华服中年人带着关山月到了一座小楼前,小楼灯光外透,静静座落,此刻两扇门轻开,两名青衣婢女低头施礼恭迎:“老爷。”
华服中年人说了话,话声很轻:“夫人还在么?”
简直不像刚才的他。
一名青衣婢女道:“回老爷,夫人还在。”
华服中年人没再说话,带着关山月进了小楼。
进小楼,上小楼,朱红楼梯雕花扶手,楼梯上铺着厚厚红毯,走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
小楼上,外间是间小客厅,由置雅缴,陈设简朴,跟华服中年人那间书房,给人的感觉大大不同。几上有灯,灯型雅而美,灯光+分柔和,里头一间垂着珠帘,也透着柔和灯光。
华服中年人轻声说话:“夫人,我带人来为女儿治病了。”
他倒是知道先打招呼,而且更轻声细语,更不像刚才的他了。
珠帘轻轻掀起,出来一位中年妇人,中上容貌,衣着朴素,脂粉不施,隐隐有一种逼人之气,眉宇间有一股淡淡忧愁。
看来,中年妇人也是位练家子,而且修为不俗,只是,此刻这夫妇俩,怎么也不像“南霸天”人妻。
华服中年人忙迎过去:“女儿醒来过么?”
中年妇人微摇头。
华服中年人突然悲急:“女儿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什么病?”
中年妇人似有意岔开,望关山月:“这位就是你请来的罗大夫?”
华服中年人敛态点头:“是的。”
他没有否认,没说实话。大概没工夫多说,也或许怕妻子担心,着急。
中年妇人道:“那就快请罗大夫看看女儿的病吧!”
这话是对华服中年人说的。
华服中年人似乎心情相当坏,他看也没看关山月,道:“跟我进来!”
他先走了过去。
关山月没跟,道:“方便么?”
华服中年人已到了门边,没回头,也没理关山月。
倒是中年妇人说了话:“罗家江湖人,不讲这个,何况先生是看病的大夫,请!”
这位妇人恐怕是出身江湖大家。
关山月欠个身,走了过去。
这一间是卧房,不小的一间卧房,跟外间小客厅一样的淡雅朴素,陈设简单,除了一座衣橱、一座妆台、一张床、桌椅、盆架外,几乎没有别的,连床上铺的、盖的都是淡雅的。
床上,一对玉钩勾起纱帐,素面的被子下躺着一位怙娘,看年纪,在二十上下,脸庞削瘦,脸色腊黄,闭着眼,宛如熟睡,一动下动,看上去病得相当重。
尽管病得相当重,但仍然看得出来,黛眉凤目,瑶鼻檀口,长得相当好的一位姑娘,而且刘海不乱,秀发没有跳丝,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华服中年人站在床前,一双细目紧盯着姑娘,脸上的神色是忧愁,焦虑,悲痛,疼惜。
这就更不像“南霸天”了!
床旁另站着一名青衣婢女,垂着双手微低头,既恭谨又小心。
中年妇人说了话:“搬张凳子来,请先生给小姐看病。”
青衣婢女应了一声,忙去桌旁搬张凳子放在床前。
中年妇人又道:“先生请。”
关山月谢了一声,去到床前坐下。
中年妇人这回没有支使婢女,自己跟到床前,从被子径轻轻托出床上姑娘一只手,放在床边。
姑娘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根根似玉,只是如今皮包骨,没有一点血色。
关山月伸两指搭上姑娘腕脉,这是他得自和尚师父传授的医术,头一回派上用场,和尚师父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样样绝学,医术自也称神,查知脉象,他心头不由为之一震,收回手说话:请夫人捏开令嫒牙关。”
中年妇人照着关山月的话做。
关山月探身看了看床上姑娘半张的檀口;又让中年妇人翻开床上姑娘的一双凤目,看过之后,他问:“请问夫人,令嫒得病多久?”
中年妇人道:“快三个月了。”
关山月道:“可曾醒来过?”
中年妇人道:“不曾,近三个月来,滴水粒米未进,全靠我以真气灌注。”
难怪三个月滴水粒米未进,至今还能维持。
能以真气维持女儿性命,也可知中年妇人的修为了。
关山月道:“三个月前,府上可有苗疆的人来过?”
华服中年人道:“苗疆?”
中年妇人道:“先生这一问,是……”
关山月道:“令嫒这不是病。”
华服中年人道:“怎么说?这不是病?”
中年妇人道:“我女儿这不是病?那是……”
关山月道:“令嫒中了蛊!”
夫妇俩同时神情震动,也同时叫出了声:“蛊?!”
关山月道:“是的!”
华眼中年人脸色大变,目闪厉芒,震声道:“夫人,金花!”
中年妇人双目之中也闪现如电冷芒,但随即就隐敛了,似乎不愿回应华服中年人的话,她莲至没看华服中年人,凝视关山月!神色平静中微透泠肃,道:“恕我冒犯,先生没有看错么?”
对一个替人看病的人说,这还真是冒犯,不过,天下父母心,谁的儿女谁疼,这是可以谅解的。
华服中年人砰然跺了脚,这一脚跺得不轻,小楼为之震动,他神色吓人:“该死……”
中年妇人转过脸去,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比救女儿要紧。”
不知道她是不愿华服中年人当着关山月这个不明来历的外人说,还是她够冷静,够镇定,不管怎么说,她不失为一位愧煞须眉的女中丈夫。
不知道华服中年人是有所悟了,还是认为夫人说的有理,他住口不言,只是,神色依然吓人。
中年妇人转回脸来:“我女儿是中了蛊,不是病,先生能救么?”
关山月道:“容我勉力一试。”
华服中年人急怒:“你究竟能不能救我女儿?”
华服中年人没中年妇人和气,也不如中年妇人能待人以礼。
关山月仍不在意,道:“此时此地,府上能找的,恐怕只有我了。”
是不是如此,华服中年人应该清楚,他还要再说。
中年妇人冷然说了话:“让先生试!”
似乎,“南霸天”罗府,是以夫人为主,夫人说了算的。
华服中年人又不说话了。
中年妇人又道:“有劳先生了!”
这话不硬,可也不软,在这一刻能如此,她的确是位愧煞须眉的女中丈夫,也一定出身江湖大家。
关山月道:“请借把匕首一用。”
要匕首。
华服中年人一怔,忙道:“你要匕首干什么用?”
关山月道:“请主人放心,是我用,不是给令嫒用。”
华服中年人道:“你用?你要……”
中年妇人又说话了,依旧冷然:“把你的匕首给先生。”
华服中年人又不说话了,抬手探腰,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敢情随身带着呢!许是为防身,他这把匕首刀身窄,只有一般匕首的一半,奇薄、寒光逼人,象牙把雕花,缠以金丝,看得出来,是把名贵的宝刃。
关山月却没在意,接过匕首做了说明:“若是我没有看错,令嫒中的该是相当厉害的‘金蚕蛊’,这种蛊,一般所知,只有放蛊的人可解,别的任何人救不了。其实还有一种解法,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这种解法就是以人血将蛊诱出……”
华服中年人不等关山月把话说完,道:“你是要用你的血,把我女儿体内的蛊诱出?”
关山月道:“正是。”
华服中年人道:“不必用你的血,用我的血。”
他伸手要匕首。
关山月没有把匕首递过去,道:“主人的血跟我的血不一样。”
华服中年人道:“都是人血,我的血跟你的血怎么不一样?”
关山月迟疑了一下。
中年妇人又说话了:“先生用不着多说了,请快救我的女儿。”
关山月应了一声,卷起左衣袖,以匕首轻碰小臂,其实根本就还没有碰着,左小臂已然破了一道□子,鲜血涌现,伸左小臂,将涌血的伤处靠近床上姑娘鼻端,随见近三个月不醒不动的姑娘有了动静,娇躯泛起了轻颤。
华服中年人惊喜,急叫:“女儿……”
中年妇人冷喝:“噤声!”
华服中年人忙住了口。
床上姑娘突然矫躯泛起轻颤,但人却依旧未醒,娇躯不停地轻颤,人不但未出一声,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华服中年人瞪大了一双车目,神情极为紧张,他却摒息凝神,没敢再出一声,基至连喘大气都不敢。
中年妇人神色依然冷肃,还是那么冷静,还是那么镇定,但脸上也泛起了阵阵轻微抽搐,两眼眨也不眨一下。
就这么,约莫盏茶工夫,忽见床上姑娘的鼻孔里钻出了金内一点,不断地蠕动。
华服中年人一双细目瞪得更大,都瞪圆了,简直目眦欲裂,他人也起了颤抖,听得见,都簌簌作响,但就是紧闭着嘴,不出一声。
中年妇人脸色煞白,两眼闪现如电厉芒,望之吓人,但她站在那儿不言不动,也没有颤抖,像一尊石雕人像,怕人的人像。
又约莫盏茶工夫,床上姑娘鼻孔里那不断蠕动的金黄一点,突然化为金光一道,自姑娘鼻孔里射出,落在了关山月左小臂涌血伤处,那是金黄色一条像蚕之物,比蚕太,粗细长短如小指,而且通体金光闪闪,简直就真是一条金蚕·华服中年人神情大震,忍不住张口要叫。
中年妇人伸手抓住了华服中年人一条胳膊,华服中年人身躯一震,硬生生把一声叫咽了回去。
关山月又抬手,匕首扬起落下,寒光一闪,左小臂涌血伤处的那条金蚕,拦腰一断为二,从涌血伤处脱落,往下掉去。
关山月匕首再递,寒光再闪,那拦腰一断为二的金蚕,碎为点点,落在了地上。
再看床上姑娘,矫躯已经不再轻颤了,又自静躺不动。
华服中年人这才叫出了声:“女儿!”
关山月说了话:“令嫒还听不见,只是请主人放心,金蚕已出,令嫒已经没有大碍了。”
中年妇人脸色已恢复,怕人的神情与两眼厉芒也都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