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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话,郭怀抬手让坐,不但让关山月,也让欧阳姐妹。
郭怀跟欧阳姐妹之间,虽然相处如家人,彼此之间却存在着客气。
不知道郭怀是不是有意如此,也不知道欧阳姐妹是不是愿意这样,不过有一点至为明显,那就是欧阳姐妹的言行举止,时时不忘以下人自居,郭怀不让坐,她姐妹是不会坐的。
都落了座,四名婢女立即献上香茗,就在这时候,外头响起贾亮话声:“禀爷,宫老,祁老到!”
郭怀道:“有请!”
外头响起贾亮一声恭应。
宫弼、祁英同时扬声:“谢爷!”
随即,贾亮陪着宫弼、祁英进来了,双双近前再见礼。
关山月欠身答礼。
郭怀则抬手道:“都不是外人,宫老,祁老不必太拘礼,坐吧!”
宫弼、祁英再称谢坐下。
四婢中的两名也献上香茗。
等到两名婢女退后,大姑娘欧阳霜道:“都准备好了,就等爷的话了。”
什么都准备好了?又等郭怀什么话?
只听郭怀道:“那就摆上吧!”
有了郭怀这句话,欧阳霜、欧阳雪双双站起,先跟关山月招呼:“关爷稍坐,我姐妹失陪。”
关山月忙欠身:“两位请便!”
姐妹俩带着四婢出去了。
诸明、贾亮也动了,搬桌椅铺桌布,桌椅朱红,桌布大红,看样子是要……
关山月忙道:“哥哥……”
郭怀道:“吃饭!”
说的太直接了当,太简单了。
关山月想拦,却明知道拦不了:“哥哥……”
郭怀道:“兄弟,饭总要吃,谁能饿着?干吗要饿着?”
还真是。
说话间,桌椅摆好了,桌布也铺好了,诸亮、贾亮也出去了。
转眼工夫之后,欧阳霜、欧阳雪带着四婢进来了,后头跟着诸明、贾亮,端的端,提的提,抬的抬,碗、盘、杯、箸、菜、汤、酒,一应俱全,又一转眼工夫,都摆好了。
堂堂“海威帮”的帮主设宴,只这么几个人动,还包括了欧阳姐妹,是不是太寒伧了?根本不能跟昔日的“海威堂”成立时比。
动的人嫌寒伧,摆上桌的菜似乎也是如此,谈不上山珍海味,倒是有肉有鱼!两且鱼多肉少。
摆好了,欧阳雪禀知郭怀,让请关山月入席,欧阳霜则道:“菜是我姐殊俩做的,心不巧,手更笨,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委屈关爷将就,也请关爷别见笑。”
关山月要说话。
郭怀先说了:“她两位的手艺没挑剔,天厨星、女易牙不过如此,只是,如今不是当初,当初‘海威堂’初创,那是摆给满虏京里那些人看,而今致力于匡复,多少志士在抛头颅、洒热血,多少我大汉世胄、先朝遗民在满虏脚下求生,我等又怎能享受,何忍奢华?”
关山月为之动容,肃然起敬:“哥哥说得是,能吃饭就行。”
说完了话,大家入席,酒只喝了三杯,真是吃饭。
吃过了饭,诸明、贾亮跟四婢收拾,郭怀跟欧阳姐妹,还有宫弼、祁英陪着关山月到处走,到处看。
整座大宅院里,居然亭、台、楼、榭一应俱全,花木扶疏,美景如画,而且无不典雅,无不朴素。
关山月越看越钦敬,越看越佩服。
对郭怀有了深一层认识,对欧阳姐妹也认识了不少。
甚至对宫弼、祁英,也都有了了解。
关山月要走,郭怀不让,欧阳霜、欧阳雪姐妹挽留,莛至宫弼、邴英都希望关山月住两天,盛情难却,事又不急在这一、两天,加以十年来,这是关山月又一次有家的感觉,他留下了。
客房早就准备了,所谓客房,可不是为客准备的,而是为自己人准备的,就在郭怀住处的隔壁屋,跟郭怀的住处只一墙之隔,布置,器用跟郭怀的住处一模一样,也一样的简单朴素,听说是欧阳姐妹亲手布置的,可见欧阳姐妹的用心跟细心。
宫弼跟祁英早早就告辞了,欧阳姐妹在晚饭后也各忙各的去了,只有郭怀陪关山月。
郭怀也没陪关山月太久,师兄弟俩话也没说太多,掌灯后没多久,郭怀就回他屋去了,临走让关山月早歇息。
关山月还具听郭怀的,事实上,偌大一座宅院里只这么几个人,白在已经够宁静的了,到了夜晚更宁静,几乎听不见任何声息,该看的白天已经看过了,今夜是个没月的夜晚,也赏不成月,再说,即便不是外人,毕竟是头一日来,夜晚也不好到处走动,不早歇息还能干什么?漱洗过后,关山月也就熄灯躺下了。
躺下并不是睡,事实上他也睡不着,不是因为躺下得早,而是因为想事。
由于郭怀的这个家,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他那个家,他义父、虎妞。
义父老人家病中惨遭杀害,虎妞是生是死,他认为虎妞是凶多吉少,但是他盼望虎妞是吉人天相,倘若虎妞还在人间,如今在哪里?这十年来是怎么过的?如今又怎么样?
接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郭怀的这个家,他知道郭怀所以让他来,让他在这里住两天,是为了让自家人彼此认识,彼此了解,要是彼此不认识,不了解,还算什么自家人?自家人就得彼此认识,彼此了解。
他对郭怀、欧阳姐妹、宫弼,祁英,基至诸明、贾亮,以及郭怀这个家,都已经有所认识,有所了解。
从和尚师父,以及“南霸天”罗强夫人甘凤英那里听来的,以及他自己的亲眼所见,师兄郭怀的确是人中之龙,而且的确是条“无玷玉龙”,他原就钦敬,如今更钦敬。
宫弼、祁英,以及曾经见过的“海威帮”总巡察海无极,原都是“海皇帝”老皇爷怀的旧部,如今事少皇爷如事老皇爷,不但恭谨,而且忠心,都是难得的前辈奇人,血性英豪。
诸明、贾亮,虽然年轻,但由于聪明机灵,再加上跟随宫弼、祁英磨练多年,经验足、历练够,也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葩,年少英豪。
欧阳霜、欧阳雪姐妹,虽然也年纪轻轻,由于姐妹俩当初在京里主持过镖局,经历过风浪、坎坷,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人世间的到、甜、苦、辣、经验、历练更足,受过郭怀的大恩,宁愿舍弃镖局,追随郭怀来到“南海”事郭怀如主,更是难得的女中丈夫,巾帼奇英。
他也知道,郭怀也是为让他认识、了解这个家跟“海威帮”。
对郭怀逼个家,他已有所认识,有所了解,对“海威帮”他相信郭怀会有所安排,以让他认识,让他了解。
想着,想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但是他知道,醒来的时候是让阵阵鸟鸣声吵醒的。
醒来看,窗外刚透曙色,只是刚透曙色,阵阵鸟呜声,有的就在宅院里,有的则来自宅院外那一圈树林里。
不管来自哪里,眼见的是花木扶疏,耳听的是阵阵鸟鸣,神仙居处也不过如此了。
“海皇帝”先皇爷怀真会选地方,真会享受,只是老人家他享受的不是荣华,不是富贵,而是心旷神怡,摆脱尘俗的雅趣。
如今,“海威帮”主,“少皇爷”“无玷玉龙”郭怀继承了这个,继承了老人家的一切。而且,青出于蓝。
听听,宅院里还没有什么动静,似乎都还没起。
关山月十年来早起惯了,他起来了,漱洗过后,轻轻开门出去。
只是,他一出屋,隔房郭怀也出来了。
关山月道:“吵了哥哥了!”
郭怀道:“早起来了,都起得早,一直这样,只是怕吵了兄弟,没敢活动,不信你听听,是不是你一出屋,都有动静了!”
关山月凝神一听,还真是,刚才还相当宁静的宅院里,不过转眼工夫之后的这时候,已经有了动静了,虽然只是在几个地方,但确实是有了动静。
关山月道:“我还以为我起早了。”
郭怀道:“我跟随两位老人家二十年,已经养成习惯了,如今我起得早,大夥儿也就跟着早起了。其实,大夥儿原就起得不算晚,只是如今起得更早了。”
真说起来,会武的人,练家子,都不晚起,当然,已经耽于安逸,疏于练武的练家子例外。
说话间,诸明、贾亮双双来到,先给两位爷请早安,然后请两位爷上后厅吃早饭。
关山月望郭怀:“不是刚有动静……”
郭怀笑道:“你听见的那是屋外动静,人家天还没亮就在厅房里头忙上了,怕吵了你,没敢开门。”
这么大的宅院,厨房活儿怎会吵人觉?
对一般人当然不会,对听觉敏锐,十丈内飞花落叶,虫走蚁闹都瞒不了他的关山月,可就难说了。
关山月为之不安:“这怎么好?为了我,让她两位起这么早。”
郭怀道:“兄弟,可不是为你,她两位一向如此,没见她两位昨天没多陪你么?习惯了,早起就得早睡。”
这是实情,欧阳霜、欧阳雪姐妹俩,昨天晚饭后就告退走了。
没等关山月再说什么,郭怀又道:“走吧!兄弟,吃早饭去,吃过早饭,宫老、祁老就来接咱们了,今天让你认识认识‘海威帮’。”
郭怀真有安排。
到了后厅,欧阳霜、欧阳雪姐妹俩带着菊、梅、兰、莲四婢已经等在那儿了,早饭也已经摆上了桌。
一见郭怀跟关山月进厅,姐妹俩忙带着四婢上前请早安。
关山月本就不好意思,如今更不敢当,连忙迎前答礼,连称不敢并再三致谢。
姐妹俩异口同声:“关爷这么客气,倒让我姐妹不安了!”
客气!是谁客气又周到?
关山月望郭怀,还是希望他能说句话。
郭怀说话了,却是这么说的:“兄弟,别看我,谁要是能让她两位听话而有所改变,我愿意给他磕响头。”
看来还是真不容易。
关山月还是自已来了,脸色一整,道:“我愿意上这儿来,愿薏在这儿住,是因为这儿像家,哥哥、姐姐拿我当家人,要是哥哥、姐姐再拿我当客人,我这就走,连早饭也不吃!”
看来他像是来真的。
郭怀忙道:“兄弟,别带上我,我可没有!”
姐妹俩沈默了一下,互望了一眼,然后,欧阳霜说了话:“我姐妹恭敬不如从命,关爷兄弟,坐下吃饭了!”
这句话逗,欧阳霜自来“南海”之后,虽已不再冷若冰霜,但从没这么逗过。
郭怀头一个双目微睁,面现讶异之色,笑了:“关爷兄弟,好,春风解冻,和气消冰,看来我这个兄弟既是春风,又是和气。”
欧阳雪接了一句:“爷是不是该给关爷磕个响头?”
郭怀大笑:“兄弟,你真行,我真是服了你了!”
少皇爷他是真高兴,声震屋顶,直传长空。
诸明、贾亮双双睁大了眼,齐声道:“两位姑娘固然改变不易,可也从没有听爷这么笑过,这么高兴过。”
欧阳姐妹是因关山月而改变,郭怀则是因欧阳姐妹忽然改变而高兴。
关山月道:“我不知足,我得寸进尺,再请姐姐只叫兄弟,别叫关爷。”
欧阳霜微一笑:“既叫兄弟,就是已把兄弟当家人,兄弟不该得寸进尺,我姐妹则不敢得寸进尺,天不亮就忙,一直忙到如今,虽没做出什么好的,但总是热腾腾的早饭,兄弟何忍让它凉,请体恤做饭人的一番心意,别再计较了,请趁热吃吧!”
真是柔能克刚,有了欧阳霜这番话,关山月想计较也不便再计较,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百练钢化为绕指柔,他只说了一句话:“是,姐姐,兄弟我也恭敬不加从命,我这就趁热吃,还担保吃得比谁都多!”
他坐下了,头一个坐下了。
欧阳霜笑得像花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