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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只收过两个传人,一个是小月,另一个姓他的姓“郭”,单名一个“怀”字,这个“怀”字,也是他一个至交的姓。这位至交有“海星帝”之称,当年纵横四海,建立过一个威震天下的海上王国,他跟这位至交合力造就了郭怀,因之取他二人的姓给那个传人当姓名。
那个传人郭怀,还被“海皇帝”收为义子,如今继承“海皇帝”在“南海”建立了一个海上王国。
小月既是他的传人,又愿意承担匡复大任,就等于继承了义父的重责,义父既已不在人世,小月就接替义父成为袁大将军帐下一员。
接着,和尚指着面前摺叠,摆放整齐的衣裳、鞋袜要小月换上。衣裳、鞋袜哪来的?小月不问只做,十年来小月一向如此。
这两样似乎都是为小月做的,衣裳合身,鞋事脚,十年来小月穿破过多少衣裳,穿破过多少鞋?每回换衣、换鞋不都是如此?从来不用量,不用比,哪来的?小月想问,但从来没有问过。
以往的衣裳是裤挂,这回的衣裳是长衫,再看小月,当年的小伙子如今已经长成了,颀长的身材,健壮、结实,浑身像透着力,人显得有点黑,长长的浓眉,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大眼、胆鼻、方口,十足的男子汉,大丈夫。
然后,和尚交给他一封信,告诉他当年没告诉他的都在里头,要他离开此地以后再看,最后,和尚告诉他可以走了!
和尚一改十年来的惯例,还跟他说了这么多,小月已经猜到了几分,如今一旦证实,小月脸色变了,没动,也没说话。
和尚问他:“怎么?怕下不去,走不了?”
小月说了话:“不是,您老人家既然让小月走,那就表示小月已经到了能下去,能走的时候,小月只是……”
和尚截了口:“世上无不散的筵席,我救你,把你带到此地来造就你,不是让你永远留在此地陪我,不要忘了,你继承着袁大将军的遗志,承担了我跟已故同僚们的责任,匡复的重责大任。”
小月没再说什么,一句话没说,砰然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这回和尚没拦阻,小月磕完头,站起来就往外走。
和尚说话了,他叫住了小月,往洞底指了指。
这是让小月往洞里去!
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小月还是不问只做,他走向洞底,一直走到洞壁前。
和尚又说了话,只说了一个字:“推!”
小月一怔,他没看见在壁上有缝隙,有痕迹,但他仍然不问只做,提气凝力,抬手推。
石壁动了,一人多高,两人多宽的一块石壁动了,隆隆之声中,这块石壁很快的转开,出现了一个洞口,光亮射入,洞口外别有天地,没有峭壁不是断崖,一条小路直通往下。
小月明白了,上下此地,不必经由前头洞口外那没有路的路,十年来他换的衣裳跟鞋都是从眼前洞口外这有路的路来的。
没见和尚离开过,那是别人送来的,又是谁送来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另听和尚又说了话:“山下海滩上有船,走吧!”
小月恭应一声,没回头,闪身出去了。
出了洞口,踏上小路往下去,小月又想:既然有人经由这条路,长期往山洞里送衣物,为什么不让来人长期送吃食,而非让他上峰顶挖那东西吃,连上峰顶饮山泉,一天得艰险上下多少趟,这小月他明白,这完一是一种锻练,至于吃不知名的那东西,是对练武大有好处,功能轻身明目,敏锐听觉,老人家是用心昃苦,只是,吃那东西吃了十年,小月他至今仍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想到老人家用心良苦,想到老人家穷下年之功造就了他,小月感恩,脑中为之激荡澎湃,两眼为之热泪盈眶,边走边滑过两颊,无声坠落。他脚下没停,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但是他暗暗发誓,必对匡复大业尽心尽力,以报老人家大恩,以慰老爹在在之灵。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小路已到尽头,眼前是一片沙滩,是无垠的碧蓝大海。
小月生长在“辽东”他记得他看过海,对他来说、海并不陌生,虽然一望无垠,只见海连天,天连海,但是他并不怕,小时候就没有怕过,何况如今!
沙滩上真有一条船,不算大,可也不算小,是能坐十来个人,系在沙滩边插着的半截巨竹上。
这必定是定期送衣物的来人坐的,只是,怎么有来无去没划走?
小月明白,这必是老人家知道他该走的时候到了,让人留下来给他使用的,那个来人坐另一条船走了。
老人家为他设想真周到,小周只觉得两眼又一热,他忙忍住,先到船边,船里放着一对桨。
小周从没有划过船,但这难不倒他,从小到大,他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都没能难倒他,何况,如今海面一平如镜,无风无浪,尤其,既有人定期划船来送衣物,离来人的来处必定不远,有人能划船来往,他就不能划船走?
小月转身跪下,向着那座隐约于云雾间的孤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把衣衫下摆绑在腰际,解下绳子,把船推到水里,上船,以桨撑开船,坐下,操桨,不容易,船直打转,就是不走,有两回还差点把船弄翻了。
好在,这种困窘为时不远,没多久之后,小月已经可以划船前进了,又过了没多久,更是得心应手了,他双臂操桨,一人可抵四、五个壮汉,双桨起落间,其势如箭,一射如丈,只见双桨翻飞,船真如脱弩之矢,简直就是在海面上飞。
很快地,孤峰看不见了,不久,孤岛成了一点,就在这个时候,小月突然想起,走的方向对不对?何处才是那送衣物来人的来处?只顾着操舟了,忽略了。
也就在这时候,声声婴孩啼声跟一个哭声,随风飘送过来。
其声若有若无,但瞒不过小月的敏锐听觉,难道已近那送衣物来人的来处?小月循声急望,凭他的眼力,他看见了,前方海天一线处,有一个黑点,凭他的眼力,他也看出来了,那是一条船。
婴孩啼,大人哭,必是老少有什么急难。
小月运桨如风,划了过去。
很快地,近了,那条船上传来了急切呼救声,显然,那条船上的人也看见小月的船了。
转眼工夫之后,更近,整条船已然清晰呈现,小月看出来丁,那条船跟他划的这条船一模一样。
难道是……小月操舟更快,也就在这时候,虽然那条船上婴孩啼声依旧,但大人的呼救声突然停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人……·
心念转动间,那条船已近在咫尺,小周急停桨,尽管如此,他的船仍然冲到那条船边才堪堪停住,好险!
小月看见了,那条船上有个年轻男人抱一婴孩趴伏,婴胲不住啼哭,年轻男人则一脸惊骸,此时突然呼叫:“大爷饶命,太爷饶命……”
刚才叫救命,如今却叫饶命,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无恙,小月心头为之一松,道:“不要误会,我是听见哭声赶过来看究竟的,你是不是遇着危难了?”
那年轻男人一怔,不叫了,满脸惊骸变成了满脸疑惑:“怎么说?你是听见哭声赶过来看究竟的?”
小月道:“是的!”
年轻男人仍满脸疑惑:“难道你不是……”
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小月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年轻男人畏畏缩缩:“你的船……”
小月道:“你是说,我的船跟你的船一样。”
年轻男人点头。
小月道:“这条船不是我的。”
年轻男人两眼一睁:“船不是你的?真的?”
小月道:“是就是,可是就不是,我不会不承认,也无心骗你。”
年轻男人似乎这才放心了,他坐了起来,小周也这才看见,船底有不少乾粮,也有装水的革囊,那是饮水,只听年轻男人道:“这么说,你不是和那些人一夥?”
小月道:“那些人?”
年轻男人道:“海盗,我一家三口碰上了海盗!我一家三口搭的原本是条大船,哪知道碰上了海盗,劫了财物,杀了人,沉了船,抢走了我的老婆,或许是因为他抢了我的老婆,没杀我。给了我这条船,还给了吃的、喝的,放我带着孩子自生自灭。”
原来如此!
小月长长浓眉的眉梢儿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两道比电还亮的冷芒,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年轻男人道:“就在不欠之前。”
小月又问:“海盗的船往哪儿去了?”
年轻男人指手指,指的是他的船尾方向:“那个方向!”
小月探身拉过年轻男人船头的绳子,绑在他的船尾,然后道:“抱好孩子,坐稳了!”
话落,运起双桨。
小月的船冲了出去,带得年轻男人的船也冲了出去,吓得年轻男人忙抱好孩子,坐稳,此时孩子居然也不哭了。
小月运桨如飞,连在一起的两条船也像在飞,年轻男人还是真怕,紧紧抱着孩子,两眼也闭得紧紧的,连看都不敢看。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然后,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工夫,可以看出来了,那是一条船,一条大船,而且是条双桅大船,正破浪前驶,高高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黄旗,迎风招展。
小周道:“那条是海盗船吗?”
年轻男人只好睁开了眼,只一眼,忙点头:“是,是,就是那条海盗船,就是那条海盗船!”
小月道:“那就好!”
年轻男人没再闭上两跟,反而睁大两眼紧张地望着小月的背影:“你是打算……”
这还用问?既然来追这条海盗船,为的是什么?
小月道:“当然是跟那一夥海盗要回尊夫人,替那些遭杀害的人讨个公道。”
年轻男人脸上立现惊慌之色,忙道:“那一夥海盗人多,个个凶狠,杀人不眨眼,你只一个人……”
小月道:“不要紧,我不怕。”
年轻男人道:“你不怕,可是我……”
他没说下去,他怎么样?没说出口。
小月知道他要说什么,道:“你也不用怕……”
年轻男人道:“我……”
小月道:“难道你不想救回尊夫人?要救回尊夫人,只有追上来找他们。”
还真是,在这无边际的茫茫太海中,只有这一条路,只有这一个办法,除非只求保住自已的命,不想要老婆了。
年轻男人没说话了。
小月又道:“再说,还有跟你同船的那么多条人命,也得为那些位讨个公道,否则那是纵容了他们!来往海上的船那么多,岂能任他们无法无在,杀人越货,为害商旅!”
年轻男人还是没说话,他不说话了。
说话间,更近那条双桅大船了,小月连那条船桅杆顶上挂的那面黄旗上,绣的是什么都看清楚了,那面黄旗上绣的是条龙,雪白的一条龙,黄旗迎风飘动,白龙也为之飞舞,活灵活现,直欲腾空飞去。
船两旁数十只巨桨收起,全靠风吹双帆行驶,没风的时候收帆操桨,船不但大,而且结窦坚固,再看左右两舷,还有几处炮孔,显然船上还有火炮,有这样的船,船上的海盗是什么样的就可想而知,这样的海盗,只怕连官家的水师,也是能避就避了。
可是小月没避,他如今已经看到海盗船,知道这夥海盗是什么样的海盗了,他没有避,仍往前追,不过转眼工夫,他已经追到了那条海盗船旁了,他盘算怎么上那条海盗船去,他有把握,凭他,上那条海盗船去,不是难事、可是后船的年轻男人大小两个怎么办?他不能不管他俩,他上海盗船去了,这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