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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久生情-"日"久生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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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那妇人要出去,他连忙喊道:“姚武呢?我要见他!”
    那妇女睬也不睬他,将门“砰”地一声合上,锁住,屋内又是一片漆黑。杜慎言又饿又渴,屋内闷热无比,臭气熏天,又有数不尽的蚊虫叮咬,浑身上下痒痛难当,直把这个文弱书生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生性爱洁,哪怕被那妖怪掳了去,也一向是干净整洁,又被它好吃好喝得伺候着,哪里受到过这样的苦楚,当下心中酸楚不已。
    正酸楚着呢,门又被推开了,望着那个踱进来的人影,杜慎言眉毛倒竖,咬牙道:“姚武!”
    姚武蹲下身来,笑了一笑,依旧是和从前一样称呼他:“杜大人。”言语间也如平常一样恭敬。
    杜慎言气得发抖,睁大眼睛怒视着他。
    这书生长着一副绝好的皮相,明眸皓齿,皮白肉嫩,骨子里却既清高又烈性,决定了的事,劝也劝不动。他姚武不想白白送死,便只好想别的办法了。
    杜慎言挣了挣,双手被绑得死紧,挣不动,憋下心中那口恶气,问他:“其他人呢?”
    “大人问的是谁?那些村民还是士兵?还是大人的几个得力手下?”
    杜慎言心中一惊,追问道:“村民怎么样?士兵呢?还有孙文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姚武不紧不慢道:“村民和士兵我没动,反正你们几个都被带回了寨里,群龙无首,他们也只得乖乖回去。至于你们几个嘛,恐怕就回不去了。”
    杜慎言就像浸在了寒冬腊月的冰水里,脸上褪尽了血色,姚武说这话,摆明了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艰难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武伸手捏住书生软嫩下巴:“杜大人,你满腔热血要为百姓谋事,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去挑战这些岭南的地头蛇。深山野林里危机四伏,三十二寨暗藏杀机,若是真能像你想得那样简单,这世世代代下来,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杜慎言挣开姚武的钳制,怒道:“就是因为地方官员各个贪生怕死,无所作为,才会让这些蛮夷壮大,反而受尽欺压!”
    姚武低声笑道:“真是天真,你不怕死,却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纵使收服了瑶瓦寨,也少不得牺牲些人,若是其他寨子不服,又有多少人命可以抵。”
    杜慎言冷笑:“你把大家引入埋伏,又有多少人本不该丧命,却因你而死!你却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子,不仅贪生怕死,还忒不要脸!无耻小人,多与你废话都是脏了我的嘴!”嫌弃地撇过脸去,不愿意再看那人一眼。
    他话语字字诛心,又是一脸嫌恶十足的样子,惹恼了姚武,男人哼笑了两下:“清高骨头,既然那么不怕死,那便去尝一尝吧!只是若是看了蛮族怎么炮制俘虏,可别吓昏过去。生不如死之际,便不知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嘴硬否!”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杜慎言在这黑屋内关了近十日,每天一顿果腹的,食的是硬如石块的面饼子,喝的仅仅是浅浅的一碗水,不出几天便面色憔悴,口干唇裂。昏昏沉沉中,被人拖出了黑屋。
    他浑身软绵,被拖着走了一路后,狠狠地掼在了地上,不由得呻吟了一声。这几日,他被关在闷热的黑屋子内,心中一直祈祷有逃回去的人能将此事报给节度使,官府派人来救他们,然而救兵没来,一声声的惨叫倒先传来了,钻子似的朝他耳朵中钻去。
    那些惨叫声他都熟悉,这些与他朝夕相伴的手下,声音中的凄厉痛楚如一条鞭子似的,拷打着他的内心,直抽得他心脏血肉模糊,握紧的拳头缝中慢慢溢出血来。
    每天惨叫的人都不一样,一天天过去,和他一起抓来的人便越来越少了。这夜夜哀嚎如在书生头顶上架了把屠刀也似,让他日日活在恐惧中。
    此时被抓了出来,书生昏沉中倒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总归是轮到他了。虽然身死,好歹读书人的气节还在,也不枉愧对列祖列宗。只是那无辜丧命的人,这里仍然水深火热的百姓,还有远在他乡的哥哥嫂嫂,却是万分的对不住了。
    他迷迷糊糊地等着,那刀却迟迟不下来。
    “大人!大人!”有人哑着喉咙喊他。
    杜慎言睁开眼一看,竟是孙文。
    
    第17章
    
    孙文同他一样被反绑着双手摁在一边,披头散发,胡须纠结,好不狼狈。
    杜慎言先是一喜,而后一悲,看来他俩今日是要共赴地府了。
    那些蛮夷并不理睬杜慎言,上前把孙文拖拽起来。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孙文大吼,极力挣动,那高大蛮夷毫不费劲地将他反绑的手一提,挂在一个木架上,“坷啦”一声,孙文的两只手便脱了臼,痛得他“啊啊”大叫,整张脸都扭曲抽动起来。
    杜慎言将脸贴在地上,闭紧双目,不忍再看,但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凄惨嚎叫传来,刀口破开皮肉的滋滋声伴随着熏人欲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书生颤抖得如同瑟瑟秋风中的叶子,心道:怕是这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孙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再没有一丝声音,这些蛮夷们发出一阵欢呼。
    杜慎言咬紧牙关,死死地闭上眼,脸上已是一片清亮的泪痕。哪怕心存死志,这样残忍的炮制也太骇人了。忽然臂上一痛,他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惊惧如一只手紧紧捏住他的心脏,待看到孙文的开膛剖肚,肠流血尽的尸体,登时从脚尖到头发丝儿都停住了颤抖,浑身僵成一块木头。
    那高大蛮夷如法炮制将他挂在了木架上,杜慎言两处肩胛剧痛,更让他魂不附体的是身旁便挂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因为他的挣动,轻轻地摇晃着,时不时地蹭过他。
    书生全身汗毛倒树,挣扎得越发激烈。
    那些蛮夷不知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高大蛮夷手中提起一把尖刀,刀尖闪着寒光,戳向杜慎言,杜慎言心中骇叫:“我命休矣!”紧紧闭上了眼。
    正当这时,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穿透夜色,遥遥传来。这吼声那般熟悉,杜慎言的心猛的一跳,脑中只回荡的一句:“它来了!”
    当下心中既悲且喜,睁开朦胧的泪眼。眼前一花,他一双手一松,已从木架上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睁大眼睛望去,只望见那家伙刀削斧刻般冷硬的下巴,抽抽噎噎唤了一句:“乘风。”数日来强压着的害怕恐慌再也忍不住,随着“哇哇”的哭声全数发泄出来。
    那妖怪身体一僵,蒲扇般的大手揉搓了一下书生单薄的后背,憋了一会儿,憋出了几个字:“我来晚了。”语气中竟含有一丝内疚。
    杜慎言摇摇头,呜咽了一声,紧紧将脸埋入妖怪胸前,眼泪肆无忌惮地流出来,浸湿了妖怪的胸膛。
    书生惊惧与后怕的复杂心情妖怪还不能全部体会出来,然而它仍记得当初书生对它说过,眼泪代表着伤心。这么多眼泪,书生该有多么伤心!
    想到此处,妖怪瞳中泛出血色,择人欲噬的凶戾目光舔舐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些蛮夷们先前听到一道威慑十足的吼声,那声音刚起时好似远在天边,转瞬间却已传到耳前,一阵风起,场地中央便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
    冷冷的月光勾勒出他高大魁梧的身形,浑身散发着钧天气势,一双野兽一样的眼睛,眼底泛着森冷血性。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红光四起。却不知何时,四周围满了似猴非猴的怪物来,那红光便是它们的眼睛,跃跃欲试地盯着瑶瓦寨人。
    对上中间那人的双眼,众人只觉得从心底泛出森森凉意,双脚竟不能动弹。那人朝他们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露出嘴里可怖的獠牙,这哪是什么人,分明是这山中的妖怪。它喉中发出一道利响,四周妖怪暴起,扑入人群中,顿时腥血四溅,哀嚎遍地。
    杜慎言吓坏了,忙道:“别、别……”纵然痛恨这些蛮夷,但是他仍不忍看到这样大肆的屠戮。
    妖怪喉间低沉地呼噜了几声,那些红眼猴怪慢慢地退散。剩下的蛮夷们纷纷拜倒,头紧紧磕在地上,全身瑟瑟发抖,似是表示彻彻底底的臣服。
    杜慎言闭上眼,低声道:“乘风,带我离开罢……”这血腥地狱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妖怪抱着他在密林中穿行,夜风悠悠从耳边掠过,吹散了围绕在身边的血腥味,鼻腔内全是夜露清凉的气息。说来也怪,这蛮地的密林无边无际,暗影憧憧中危机四伏,让人心生恐慌,但是只要他与这妖怪在一起,却从未畏惧这片林子,反而能够欣赏到甚至享受到其中美妙的一面。
    妖怪一路疾行,不知过了多久,书生只觉得身下一阵凉滑柔软,睁开眼来,吃了一惊。他竟身处在一片巨大的碧绿叶子上。碧叶舒展,有一张牙床般大,杜慎言好奇伸手摸了摸叶面,丝绸一样光滑柔软。叶子随着风微微摇摆,人坐卧在上面,就像在一张宽大的锦缎牙床上。
    杜慎言从未见过这般巨大的叶子,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妖怪皱起浓眉想了又想,最后从喉间憋出一串古怪的字节,这大概又是什么灵木罢,妖怪不知道用汉语怎么说。这棵灵木长在深潭边,周遭瀑布飞泻,流水潺潺,自成一方静谧而迷离的小天地。
    杜慎言轻轻感慨道:“这样好的景致,却从来不会让人轻易寻觅到。”突然想起妖怪所住的那棵巨大的古木,直插云端,俯视广袤大地,但是却从来没有被人看到过,很是神奇。
    似是看出他的心中所想,妖怪捏了捏杜慎言的手,干巴巴道:“它们,喜欢你,灵性……”
    杜慎言眨了眨眼,望向妖怪双目。
    数月不见,这妖怪面容似乎又有了变化,既不是先前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容貌,也并不是后来幻化出的粗犷面容。一点点褪去先前的粗糙,轮廓越发细致,脸部到下巴的线条愈加深刻,如一块璞玉,被最好的工匠细细雕琢,逐渐散发出原本的光彩。
    书生细细端详,只觉得现在这模样,才是万分的妥帖,万分的适合它。它,不,应该称为“他”。他原本通红的双目逐渐化为出暗夜般的漆黑,只在瞳孔深处隐隐沉淀着一丝暗红。
    被他深邃的双目盯着,杜慎言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妖怪伸手,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杜慎言的眼角。他眼角还是湿湿的,是先前流下的眼泪。
    妖怪犹豫了一下,胸膛震动,缓缓吐出了两个词:“泪,伤心。”深邃双目中似能看出一丝心痛。
    杜慎言心中一酸,原本遏制的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在他身陷囹圄,万分绝望的时候,却偏偏是这个妖怪前来救了他;在他万分无助,满怀悲戚的时候,也唯有这只妖怪试图去体会他的内心。
    回想起这十日的经历,让他不寒而栗,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妖怪皱着浓眉,紧了紧怀抱:“冷?”
    他赤裸的胸膛火热,紧实而健壮的手臂牢牢地环住了书生细瘦的腰,书生的恐惧、酸楚、不安突然间便被这股暖意驱散了,心不由自主地安定了下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这只妖怪这么安全可靠,似乎天大的事他都能为自己解决。
    这突如其来的踏实感,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慌忙抬头,唇角微微刺痛。
    妖怪手指抚了抚书生唇瓣,简短道:“破了。”
    书生数日来吃得少,喝得更少,原本饱满柔嫩的唇瓣早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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