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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神兵利器“冷月弯刀”既已了无踪迹,“无情断肠剑”自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秦孝仪道:“司徒一龙的‘追风剑’本是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宝物,却排名第三,他一直都不肯服气,很早以前就想找你一决高下了。”
“这第三和第二也只在伯仲之间,何必非要分个明白?”米珏叹道。
“吕奉祖的‘魔手’据说是用千年金蚕之丝掺合百年玄钢所铸,他一直认为,这才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位居其四,实非他所愿。”秦孝仪轻啜一口香茗,“江上飞的‘勾魂枪’号称百枪之祖、枪中之王,却仅列第六,名次反而落在‘索命刀’之后,他又岂能甘心?”
米珏笑而不语,心里暗暗叹息。“梅君醉妃”夫妇是当今江湖上辈份极高的前辈,每说一句话,都极具权威,既然他们如此排名,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若非经过深思熟虑的权衡,绝对不敢轻易妄言。
“尤其是尤不败,据说他的‘金银龙凤环’至今百战百胜,未尝败绩,当年在峨眉金顶,一招‘龙凤双飞’绞碎了峨眉派两大护法的双剑,绝对是经典的一战。如果他的双环一直排名第七,他还能叫‘不败’吗?”
米珏苦笑道:“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只怕就是这个道理。其实就算他们毁了‘无情断肠剑’又能如何?谁的兵刃才是天下第一?难道在他们之间,继续你争我斗,非要分出高下才肯结束吗?”
“此去华山虽然只不过数日的行程,但对于你,却一定是最漫长、最危险的旅途。”
“想必这四人早已守候在途中,等待与我对决。”
“所以老夫才好意劝阻贤侄放弃华山之行,暂且避一避再作打算。”
米珏摇头叹道:“他们心意已决,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都还是会找到我的,要来的始终还是要来,我又何必逃避?”
“就算你过了这几道关卡,也不一定能赶到华山;就算你到了华山,也未必可以找到任我杀,助他一臂之力。而且……只怕还未见到他之前,你就已先遭毒手……”
米珏忽然笑了笑,坦然道:“就算华山已成阿波罗地狱,我也还是不会改变初衷的。”
“为什么?”秦孝仪脸色微变,闷声道,“难道就仅仅只为了任我杀?”
“是!为了朋友,也为了江湖道义。”米珏正容道。
秦孝仪脸色分明有些不悦,冷冷道:“道义?区区一个下三滥的杀手,值得你如此冒险吗?”
米珏还未说话,欧阳情已忍不住插口道:“老爷子,你错了。”
秦孝仪目光一抬,冷笑道:“老夫错在何处?”
“任我杀绝不是个下三滥的杀手,在许多人心中,他不但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好朋友,甚至还是一个无私的英雄。”
秦孝仪目光更冷,忽然笑了起来,但这笑,却充满了讥诮之意。笑意忽敛,他沉声道:“荒谬,杀手和英雄岂非正是风牛马不相及?”
“昔年的汉高祖刘邦本也出身低微,一个市井之徒都可以成为一国之君,可见‘英雄莫问出处’这句话,的确是个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秦孝仪“啊”了一声,一时为之语塞。自古以来,史上有多少英雄不是来自草莽?事实强于雄辩,“英雄莫问出处”这个道理,绝对不容置疑,是永远也无法驳倒的。
刹那间,众人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沉默。过了许久,秦孝仪才轻咳一声,缓缓道:“各位既然去意已决,老夫若是一再出言劝阻,就是不近人情了……”他抬目望了望厅外深沉的夜色,又道:“如今夜色已深,三位就暂且留宿一晚,待明天用过早膳后再启程吧!”
米珏起身抱拳道:“如此叨扰了。”
“如果……他日还能再见,你我共续前缘,一醉方休,那才爽快。”秦孝仪笑道。
“小侄一定不敢辜负老爷子的厚望。”米珏忍不住大声笑道,笑声虽然豪迈,却又怎能驱散他心头的忧伤、愁绪?
更残,寒意重,一灯如豆,人轻倚窗前。
米珏双眉深锁,充满焦虑、不安的目光凝望着不住随风跳动的烛光,心中思潮起起伏伏。如果一个人心事太浓,总难免胡思乱想,尤其是在寂寞的午夜。
紫罗兰夫人究竟是什么人?是魔鬼?还是仙子?紫罗兰夫人居然有能力全面封锁华山,她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巨大?多么可怕?任我杀和她发生了什么冲突,竟遭遇江湖追杀令?他的处境究竟有多么危险?这些问题已经折磨了他几近一个更次,思绪一片混乱,始终在他心中牵扯不清。
米珏一声轻叹,决定不再思索下去。华山这一行,纵然明知是条不归路,他都绝不可能弃任我杀而不顾。他轻轻吹灭烛火,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右耳轻轻一动。许多时候,当他嗅到某些危险的时候,都会出现这种动作,他的预兆通常和野兽一样准确。他随即听见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声音,这是一种夜行人在风雪中疾行,不小心踩破瓦片发出的声响。
米珏心里一紧,立即提剑闪身隐藏在黑暗的角落中。
片刻之后,窗外人影一闪,一个人像片雪花般从敞开的窗子窜了进来,他的身法非常轻盈、灵敏,落在地上就像是一片落叶,居然悄无声息。
这人没有动,仿佛在凝神倾听屋子里的动静。显然,他是个很谨慎的人。
米珏摒住呼吸,也没有动,他在等,等待这人下一步的动作。
这是什么人?身手不错、深夜来访,难道是个刺客?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刺客?
黑暗中,米珏看不见这人的样子,却隐隐闻到一种幽香。这幽香,仿佛和欧阳情的发香有些相似,清雅而淡薄。
这个刺客居然是个女人?米珏的心立即拧紧。
一道亮光倏然淡淡掠过,这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支寒光流动的长剑。
果然是个刺客。米珏的心拧得更紧,只觉一道杀气从这人的身上、剑上,缓缓流露出来,侵入肌肤,令他透体生寒。
心念方动,这人倏然飞身跃起,长剑撕破了黑暗,向床的中央直刺出去。这一剑快如疾风,狠如鹰隼,却不是武林中任何一个剑派中的剑法。
他早已算准这一剑刺出去的方位,无论床上的人,头足朝向何方,这一剑必可刺穿他的心脏。他的计算一向准确,但这一次,他毕竟还是失误了。
“卟”地,一种沉闷的声音随即响起。床上没有人,这一剑刺中的只不过是厚厚的被褥。
这人的心忽然掉了下去,仿佛从高处坠落万丈悬崖。他还来不及抽剑回身,忽觉一种气息倏然逼近,有人轻轻走了过来。他身子一颤,如见鬼魅,立即掠出三尺,就像是一尾游鱼从窗口窜了出去。
米珏动作更快,“呼”地也从窗口窜出,冷笑道:“朋友,请留步。”
这人绝不说话,身子还未落地,足尖在一枝梅枝上轻轻一点,已飘然掠出一丈。风掠过,梅枝竟纹丝不动。
这人的轻功固然不弱,但天山派的“飘雪流云”更是武林一绝,米珏身子只一晃间,已截住了他的去路。借着朦胧的微光,只见这人身子娇小,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眸子,夜凉如水,这双眼眸也冰冷如水。
米珏不由地怔了怔,微笑道:“姑娘……”
他只说了两个字,这人长剑一抖,刹那间已刺出三剑。这三剑一气呵成,竟似蕴含着无数的变化。
米珏的脸色突然变了,失声道:“天山剑法的‘梅花三弄’!?”
他穷其一生研习“天山剑法”,对本门武功尽已纯熟精深,这人一招“梅花三弄”,竟似颇具火候。
他脸色严肃,“无情断肠剑”连着剑鞘闪电般抖动,以一招“落英缤纷”化解了对方凌厉的攻势。
这人冷笑道:“再看这一招。”
声音如珠落玉盘,又似黄莺出谷,娇柔清脆,显然年纪绝不会超出二十岁。余韵犹在,她又已一连攻出六剑,一朵梅花仿佛平空绽放。
米珏脱口道:“峨嵋剑法的‘梅开三度’。”
这人出手实在太快,他的剑根本来不及出鞘,仓促间,又使出一招“漫天花雨”,才得以全身而退,稳住了阵脚。
这人一声冷笑,剑法再变,叱道:“这一招又如何?”
这一次,她的剑就像是一片潮汐,起起伏伏,连绵不绝,顷刻间已刺出九剑。
米珏脸色又变了,诧然道:“这是南海剑法的‘潮汛三生’。”
这人似乎也有些意外,剑法又变,不过片刻之间,竟一连使出了十八种剑法,每一种都有着不同的变化,每一种变化无一不是凌厉的杀招。
米珏大伤初愈,精气神都还未完全恢复到最佳状态,这十八招虽然逐一化解,呼吸却已开始急促,一颗心也有些乱了。
这人剑法层出不穷,招招凌厉,如此僵持下去,最后吃亏的人一定是米珏。幸好这人久战无功,似乎也有些急躁,再也无心恋战,虚晃一剑,身子猛然向后倒飞出去,飘然掠出三丈之外。几个起落,她优美灵动仿似蝴蝶的身影已隐没在夜色苍茫中。
风拂起,一种淡淡的幽香犹自传来……
米珏没有追出,仗剑而立,目光一瞥,突然整个人都已怔住。白茫茫的雪地上,竟有一朵紫罗兰正在悄悄绽放,仿佛在午夜中独舞的妖冶精灵。
漆黑的夜,洁白的雪,一朵紫罗兰。这样的情景,竟似有些诡异。
突然间,但闻脚步声响,有人快步奔来,数盏灯火通明的大红灯笼随风而晃,院落里或动或静的事物仿佛都在随着晃动的亮光不住摇曳。
“紫罗兰!”欧阳情长裙曳地,俏生生迎风而立,衣袂飘飘,犹如九天下凡而来的仙子。
呼声未绝,又听一人大声道:“贤侄,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秦孝仪身披长袍,睡眼惺忪,显然本已安歇,听见声响,立即赶了过来。在他的身边,一人默然无语,悄然伫立。这人也是个老人,年纪和秦孝仪相若,面目清瘦、身材颀长,颌下一缕长须飘飘,直近胸前,竟有几分悠然自得、仙风道骨之意。
米珏轻轻摇摇头,道:“有刺客。”
“刺客?他要刺杀的人是谁?”秦孝仪皱眉道。
“自然是我。”
“贤侄是否无恙?”
米珏拂了拂沾在剑鞘上的雪花,微笑着摇了摇头。
“刺客是什么人?”
“是个年轻的女子。”米珏目光落在那朵紫罗兰上,“我想……这个女刺客一定和紫罗兰夫人有关系。”
“和紫罗兰夫人有关?”秦孝仪皱眉道。
米珏俯身去拾那朵紫罗兰,手指还未碰触花瓣,忽听欧阳情轻声呼道:“米大侠,小心有毒……”
米珏回首向她微微一笑,缓缓缩回了手。
秦孝仪大步过来,仔细看了看那朵紫罗兰,忽然握在手中。
“老爷子……”
秦孝仪脸色凝重,摇头道:“没有毒。”
“可是这朵花是那个女刺客留下来的,还是谨慎一些……”
秦孝仪大手一挥,沉声道:“这也不是花。”
“不是花?这明明就是一朵紫罗兰。”
秦孝仪把紫罗兰递过去,道:“你掂一掂,如果真是花,份量有如此沉重的吗?”
米珏伸手接过,只觉入手极重,错愕地道:“这是……”
秦孝仪脸色越来越严峻,缓缓道:“此物本是玄铁所铸,净重一斤三两六钱。”
铁铸的紫罗兰花?米珏惊诧地望着秦孝仪,等着他说下去。
“你再看看花瓣的内侧,是不是刻着‘必杀’两字?”
借着火光,米珏凝目看去,果然看见一叶花瓣上用隶书小体刻着“必杀”两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