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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氏决断地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不会这样认为的。”
吴襄见夫人说得这么决断,自然不敢再乱说什么。只是他的心里存着一个念头:这小儿搞不好就会是第二个郑庄公呢!
四、吴家大院来了个疯癫和尚
一叶扁舟在平静如镜的河面上缓缓地移动。
太阳不经意地悬浮于空旷而高远的中天,云雾消逝干净,天地间的万物都像没有穿衣的肉体,裸露在天底下。
唯有小船在滑行中仍在水平上留下暗影。一个穿着僧衣的中年和尚伫立于船头,头微微地仰起,目光平视,似乎在看远处树林上的淡雾,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一种超凡脱俗的神气。
船家见这和尚看似平常,却有威仪,本不敢寻和尚说话。但由于他平时不管渡什么人过河时都要聊上几句家常话,因此他有些按捺不住地问:“请问高僧从哪里来?”
和尚好像想都没想地回答道:“从来处来!”
船家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和尚是如此说话,叫人好为难!船家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缺乏生趣的人。可是,他有些不甘心地又问:“请问高僧到哪里去?”
和尚又好像想也没想的回答:“到去处去!”
船家的内心就有了些莫名的火。难道你和尚在向人化缘时也是这般说法么?于是船家又问:“高僧可是去化缘?”
和尚依然是那种不急不缓平平淡淡的语气说:“有缘自然化缘,无缘自然无奈!”
这叫什么话嘛!船家心里这个气呀,可是,他又觉得自己的脾气来得好没来由。因为人家和尚不仅是有问必答,而且是温文尔雅不温不火一派斯文的样子,自己为何要对人家发脾气?船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苍蝇,面对着一只光滑无隙的鸡蛋无处下手。于是忍不住生气道:“无缘可化的时候,高僧也是这般不急不躁么?难道高僧不怕饿死么?”
和尚依然是似看非看地望着远处,依然是那种不温不火斯斯文文的语气吟道:
“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船家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了,于是不再开言,只是尽力地摇着橹,希望早些把这无味的和尚送上岸。
于是,船依然在宁静中缓缓前驶。
和尚下船缓缓地向吴家大院走来。
尚未临近吴家大院,就已听到吵吵闹闹的人声。和尚远远地看去,只见大院外已经排着一列长长的队列,都是些提棍拿碗或僧或道或乞丐的人物。看来都是到吴家化缘的。
和尚走到队伍边时,也不在队伍后边挨次排队,只是一味朝队伍前面走去。正走着,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衣服,和尚回头一看,是一个污头垢面满脸油滑的老乞丐。老乞丐的不以为然的神气中露出些许滑稽。
和尚问他:“你怎么拉住我?”
老乞丐反问:“你是来化缘的么?”
和尚说:“不为化缘来此地干什么?”
老乞丐说:“既是化缘就得守规矩!”
和尚说:“我只知化缘,却不知规矩为何物!”
老乞丐嗤嗤冷笑之后说:“大家既然都是为了化缘,为何我们在规规矩矩地排队,而你却要捷足先登呢?”
和尚说:“你有你的丐规,我有我的僧道,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却为何要强行拦阻着我呢?”
老乞丐又是一阵冷笑:“高僧可知我是为了你好么?”
和尚说:“未必!”
老乞丐问:“你可知今日是什么喜事?”
和尚说:“不是婴儿周岁么?”
老乞丐说:“正是。可又不是平常人家的儿子生日,而是吴将军家小公子生日。”
和尚说:“我只知是小儿生日。”
老乞丐咂咂嘴说:“这不得了!吴将军在这周围名声显赫,他的妻兄可是锦州总兵祖大寿将军呢!这可是你我撒野的地方么?”
和尚说:“我只知是小儿生日。”
老乞丐气恼地撒了手说:“你既然是如此的不变通,便不要责怪我老乞丐没有提醒你便是!”
和尚说:“我本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老乞丐便说:“既然这样,你就去吧!”说完,还用力推了和尚一把。见和尚向前去了,老乞丐在后面对着和尚的背影说:“看你疯和尚神气,不得到一番教训算我输了。”
和尚越来越接近队伍的前面时,队伍里的骚动便越来越大。有人在议论这和尚为何这般胆大妄为;有人在暗骂和尚占人便宜不要脸。
果然,当和尚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时,那专管施舍的师傅对和尚吆喝道:“和尚,人家都在好好地排着队,你却为何要破坏这规矩呢?你赶快到后面去排队!不然,你即使站在前面,我也不会给你饭菜的。”
和尚说:“我可不是要你施舍的。”
师傅一错愕,认真地瞅了他几眼,然后用揶揄的语气调侃和尚说:“得了得了,看你平平淡淡的样子,莫非是什么得道高僧不成?难道还要我家主人安排你与那些大人们同席不成?”
和尚平平淡淡地说:“不是同席,而是专席!”
师傅便是一阵冷笑。之后,用铁勺敲着盛着饭菜的瓷缸说:“看来小公子真是贵人!大家看,连这样的得道高僧都来了。”说着,语气一转,厉声喊道:“来人啦!把这个疯和尚赶出去。”
于是,两三个兵士模样的人一下拥到了和尚周围。和尚见兵士气势汹汹的样子,却并没有慌,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兵士们就要拽住和尚的手臂往外拖时,和尚喊道:“且慢!”和尚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出一股威严。那些兵士果然依言站住,不敢再动。
和尚说:“我有一言要传于你家主人,你家主人若不留我,我自然会走的,用不着你们这样大呼小叫地赶我走!你家主人若留我的话,你们这样待客,岂不要坏了主人的名声?”
师傅一听觉得有道理,便问:“和尚有何话要传给我家主人?”
和尚说:“这话只能传给你家主人一人听,请一人前来。”
一兵士便走向前来说:“你就对我说吧。”
和尚便对着那兵士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那兵士听完之后,点点头,匆匆地走了。
那师傅见不得和尚的那种神气,便讥笑和尚说:“若是我家主人留你,你今天自然饱餐一顿了。若是我家主人不留你,你今天连我这里的饭菜也休想得到!只要不用乱棍将你赶走就算是你的万幸了。”
和尚好像没有听见那师傅的话一般,仍然是一脸漠然地望着远处。
不久,那传话的兵士来了,对那师傅说了几句。那师傅脸一红,变得有些不知所措。那兵士对和尚说:“我家主人要我来请高僧。”说完,就像要在前面引路的样子。
和尚却仍然是一脸漠然地望着远处。
正在僵持的时候,吴襄却迈着大步走来了。原来他突然觉得让兵士请高僧有失轻率,因此特意亲自来请了。
吴襄走到门边,高声大气地喊道:“哪位是得道高僧?在下这厢有礼了。”说完,用目光朝周围扫视了一阵,便发现了和尚有些与众不同,猜想定是那高僧。于是便对和尚说:“请高僧随我莅临寒舍,小酌一杯。”
和尚立刻说:“罪过,罪过。”然后又接着说:“只是贫僧怕被人乱棍打出。”
吴襄便知是手下人对和尚不恭,又扫视了一眼,见师傅的脸立刻红通通的,而且勾下了头,心里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吴襄恭恭敬敬地对和尚说:“家人失礼,那是在下有失礼教。过后在下自要理喻一番的。请高僧不要再推辞!”
和尚好像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再推辞,便尾随吴襄而去。
和尚的身后是一片唏嘘声。
五、疯和尚戏说吴三桂人生之中的三个坎
吴襄将和尚引至东边角一上席,虔诚地邀和尚入席,和尚也不谦让,大咧咧在上座位置就座。于是,吴襄就在席边侍候,而和尚却没有邀请吴襄一同入席。仿佛吴襄不是主人,而和尚却像个真正的主人了。
于是,众宾客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和尚身上来了。他们在猜测着和尚的身份来历,为何令吴襄不陪自己的妻兄总兵大人却去陪他了。然而,和尚却对这些充耳不闻目不斜视自顾自地吃着,仿佛众人都已不存在,这世界全是他一人的。
要在平时,吴襄是绝不会对一个出家人如此善待的。至少是不会冷落自己的妻兄而佣人似的陪他。然而,今天那兵士传给他和尚的话实在是太令他不安了。
终于捱到了和尚吃完了,吴襄让一兵士将和尚领到书房就座,然后自己便急匆匆地跑到祖大寿身边,并对祖大寿耳语一阵。祖大寿听后神色一端,也匆匆忙忙地罢了席,随吴襄而来。众客宾诧异地看着他俩,不知发生了何事。
祖大寿迈入书房时,和尚依然正襟危坐,一点也没有谦让的意思。祖大寿心里就有气,自己是堂堂的总兵大人,多少人见到自己得点头哈腰!然而转念一想,这和尚既然如此傲慢,肯定有过人之处,说不定真是个什么得道高僧!想到这里,祖大寿便不再有什么不快,只在和尚对面就座。
吴襄对和尚介绍祖大寿说:“这就是锦州总兵祖将军。”和尚只是微侧了一下头。吴襄怕祖大寿不高兴,偷偷地看了祖大寿一眼。见祖大寿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心里便踏实了。于是开门见山地对和尚说:“请问高僧从何处来?”
和尚答道:“从来处来。”
吴襄一怔,之后再问:“高僧到敝处所为何事?”
和尚答道:“不为何事。”
吴襄几乎忍不住要发怒了,但他一想起和尚说自己的小儿有三个坎难过,需要设法。而且和尚的说法竟然与钱瞎子去年的说法不谋而合,吴襄不得不强迫自己忍住气。吴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和尚说:“请问高僧,你说小儿有三个坎难过有何根据?”
和尚答道:“没有根据!”
吴襄再也忍不住了,怒道:“那高僧岂不是在捉弄我?”
和尚平淡地说:“贫僧不想捉弄任何人,只是对贵公子的推测确实无根无据。”
吴襄的脸气得成了猪肝色,倒是坐在一边的祖大寿看出了一些门道,连忙拽了拽吴襄,示意吴襄不要生气。然后慢条斯理地问和尚:“请问高僧,小儿一生之中有哪三个坎?”
和尚默想了一会之后说:“一谓情坎;二谓欲坎,三谓势坎。”
祖大寿联想到小儿刚才抓阄时抱着胭脂盒不放的神态,心里便有几分信了。然后,他依然不露声色地问:“何为情坎?”
和尚道:“为情所累便是情坎。”
祖大寿便假怒道:“高僧是说小儿将来会因女人所累么?那小儿岂不成了酒色之徒?”
和尚道:“不敢,贫僧只是依道推测而已,信与不信都由人。”
祖大寿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再说:“那又何为欲坎呢?”
和尚说:“因欲所毁便称之为欲坎。”
祖大寿问:“此欲是否包括情欲在内?”
和尚说:“当然,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权欲,利欲等等。当然不外乎佛家所称谓的六欲。”
祖大寿再问:“何为势坎呢?”
和尚说:“被势所欺便称之为势坎。”
祖大寿问:“被势所欺又怎么理解呢?”
和尚说:“被势所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为人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