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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鹤延变成了一个死人,他再也没有力量握住叶羽的长剑,也没有力量支持绳索。他被沉重的绳索拉扯着摔下了山崖,滑进了深谷的大雾中。
与此同时,悬梯崩塌了。
叶羽凝视着自己的剑,剑上鲜血淋漓。剑上有梁十七的血、吕鹤延的血,还有很多人的血。浓重的血色一滴一滴落在山石上,叶羽的眼睛里尽是一片空白。
对面的明尊教弟子还没有离去。他们已经逃得了性命,可那些人还在看着这一侧,看向山谷里的迷雾。叶羽的耳边又响起了李豆儿哭声:“公子……”
叶羽在他的哭声里微微打了个寒战。
此时,一个紫衣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山坡上。谢童惊恐的看见一身血色的叶羽默默站在长峡边,急忙向他这边跑来。
她身后跟着的竟是一队官兵,人数不下一百,为首的是一个蒙古百夫长。官兵们赶到长峡边,只见对面的明尊弟子还没有离去。那蒙古的百夫长冷笑了一声,喝退汉人的刀兵,一对蒙古射手单膝跪在长峡边,缓缓张弓搭箭。
对面的明尊教弟子刚要撤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百夫长喝道:“射!”长箭如蝗,带着凄厉的风声穿过长峡,将那些明尊弟子扎成了箭垛。蒙古射手箭术过人,张弓搭箭,一一射去,十有八九不曾落空。明尊教弟子空有一身内力,招数上的修为却不够,怎么也无法拨开三石弓射出的长箭,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对面的山崖上。
谢童看着叶羽失神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去捏他的手道:“叶公子,你……你怎么了?”
叶羽抬起头来,这时候李豆儿的哭声忽然听不见了,只有一片惨叫取而代之的响起。叶羽猛地回头看去,对面的山崖上,鲜血缓缓地在山石上流淌着,一地的鲜红。叶羽呆住了,剑上的血,山石上的血,血色似乎弥漫到他的心里。
看着他的样子,谢童满脸苍白,不知所措地摇着他的胳膊。
蒙古百夫长见没有一人剩下,禁不住满腔快意,站在山石上放声长笑。
叶羽缓缓转过头去看谢童:“为什么要带这些人来?”
谢童看着他眼睛里的冷漠,吓得说不出话来。
叶羽挣开了她的手,默默地走向山下。魏枯雪正缓缓走上山来。两人静静地擦肩而过。叶羽脚步微微停顿在魏枯雪的身后,轻声问道:“我们真的该杀他们么?”
“该杀不该杀,你却不得不杀。”
“为什么会这样呢?”
魏枯雪没有回答,负手提剑走向了山崖边。叶羽的背影则远远地消失在下山的小路上。
黄昏时候,山谷里静悄悄的。
叶羽独自站在长峡下的深谷里,仰头看着一根长绳,绳子上吊着吕鹤延的尸首,一身的鲜血,还有没有闭上的眼睛。叶羽腾空跃起,剑划断了绳子。他抱着吕鹤延的尸身落回地上,放在了一旁,然后用自己的剑在旁边挖一个坑。用剑挖坑很辛苦,可是叶羽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挖着。他将吕鹤延的尸首推到坑里,掩上黄土,又削一只木牌插在坟头──“吕公子鹤延之墓”。叶羽想过该怎么写这墓碑,可是他想不出来,他只能写下吕鹤延的名字。
做好了这一切,叶羽默默地站在坟前。他想黄土中的吕鹤延是不是还睁着他愤怒的眼睛,下葬的时候叶羽没敢看他的眼睛。夜深了,头顶上一线天空落下微朦朦的星光,真正照亮的他却是背后的一盏灯笼。谢童提着灯笼站在远处的小树下,不敢说话。
“不要恨他了,他对你的无礼,是他的不对,他喜欢你,却是没有错的。现在他已经死了,就忘了吧?”叶羽低声说。
“嗯。”谢童低声答道,脸上有点委屈。
“我一直想,吕鹤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大公子,为什么要去救一个粗布短衣的小僮呢?难道真的如明尊教所说,他们教众的人无论以往的贵贱,都再无分别么?”叶羽惘然摇头。
许久,谢童小声道:“我……我只是怕有漏网之鱼,所以才去找个开封守备。我不知道……”
“算了,不必说了,杀人的是我,不是你。”叶羽静静地说道,“我不该怪你的。”
停了一会,他又道:“看来开封附近再也没有明尊教的要人了。明日,我去泉州。这些日子打搅了,多谢谢小姐的款待。”
说完,叶羽走了,把谢童独自留在了那里。谢童望着他孤零零的背影,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就想对他喊:“你就是怪我,你要是不怪我,为什么又对我这个样子?”她从小娇纵,根本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性子虽然要强,可是此时此地却不由得露出了娇气。可是谢童终究没有喊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叶羽走掉了。一阵凉风吹来,她的眼泪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这样的夜,寂静的山谷里,她觉得分外孤独。想到在吕鹤延的墓边,又是一腔的恐惧,连打了几个哆嗦。忽然她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叶羽竟然又走了回来。谢童来不及擦去眼泪,只好低下头去不看他。
叶羽看她穿得单薄,微微摇头,解下身上的长袍披在她肩头。又将一方帕子塞到她手里给她擦眼泪。可是谢童捏着手帕一言不发,又不抬头,又不擦泪,任凭晶莹的泪珠一粒一粒挂在娇嫩的面颊上。叶羽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觉得一阵歉意,轻轻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蛋,帮她抹去了泪水。谢童虽然不肯抬头,可是脸儿却烫了起来,想必也是红成了一片。
“小谢,明日和我一起去泉州么?”叶羽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谢童也不说话,也不看他,过了好久,才轻轻点了一下头,尤自微微噘着嘴。
叶羽只得微微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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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第十二章 多情杀(1)
第十二章
魔根
大雄宝殿外,潮水般的梵唱层层叠叠而起,整个白马寺被淹没在僧人早课的吟唱中。千年古刹在晨辉中宝光灿然,一派人间佛土的景致。一滴滴秋露从宝殿前的铜瓦上缓缓汇流滴落,击打在青石上。世尊坐像前的青铜鼎中卷动着滚滚的赤焰,小沙弥默不做声地将一块块的楠木方砖投入了宝鼎中,带着阵阵清香的烟气直冲穹顶而去,仿佛一道垂在佛前的巨大纱幕。这番景像却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三夜,鼎下手持镇魔钟结印护持的青年僧人依旧趺坐入定,面上似乎慈悲,又似乎漠然,只隔很久才振动手中的青铜钟,让一声沉雄的钟声震动四周,应和对面老僧手中的木鱼。
“劫数……”袅袅的香烟中,有人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唱罢,宝鼎香烟骤然迷乱,绵密的烟幕散去,高居莲台上的释伽牟尼坐像眼角略带慈悲,低眉看着世间的苍生。而烟幕中缓缓现身的老僧合十一拜,良久无言。敲击木鱼的老僧长叹一声,雪白的长眉微微颤了颤,也是低声唱佛。手持镇魔钟的僧人洒手放下铜钟,清秀的长眉间有一丝忧虑。
“方丈师兄,真的是劫数已到?”青年僧人问道。
“莫慌,莫慌。区区小劫,径尺之水,可一步越之。”那在香烟中持咒的老僧合十不动,只低声道。
“七百年前少林七仞大师以无上智勇,精修般若心钟直至圆觉境界,尚且惨死在光明皇帝的剑下,今日中原佛门弟子,又有谁能近乎七仞大师当年的修为?”青年僧人沉思良久,还是摇头,“方丈师兄说径尺之水,我却以为是尘世的大劫。”
“师弟,”持木鱼棰的老僧低声道,“般若心钟和佛门功法上,天下数你为第一。不过方丈师兄苦参的般若空禅堪称近一百年来佛门第一智慧,你我参不透玄机,却不可自以为是。”
“我也知道方丈师兄并参显密二教,般若空禅的智慧非我能及,不过大乘佛法非为出世,不能入世救人,却只空坐谈玄,终非我所愿。”青年僧人长眉一剔,眉梢竟是一段刀锋般的锐气。
“天僧师弟……”持棰老僧劝道。
“大悲师弟,”方丈却唤住了持棰老僧,“天僧师弟所说的也没有错。百代以下,无论武功、道术,或者佛法都已衰微,劫数将至,天降大神通者于世。光明皇帝一旦从当年旧梦中醒来,放眼九州,无人能镇其魔性。”
“魔性?”大悲摇头,“传闻牟尼明尊教与我释教有莫大的渊源,大明尊又以绝大慈悲心誓愿拯救天下义人,方丈师兄若称之为魔,那明尊教中所谓南方暗魔又作何解说?”
“是魔,是魔。”大灭方丈笑道,“天下神通,无不是魔。明尊是魔,暗魔也是魔。魔不在善恶,魔在人心。”
青年僧人天僧长身立起:“师弟曾有誓愿,此生不能渡空地狱,却要竭力而为,让世间少几个冤魂怨鬼。”
“好,好,好!”大灭方丈笑道,“论相、作、我的三无修为,你不如大悲,不过佛门能有你入尘垂手,不枉师父圆寂时候传灯于你的苦心。”
天僧一惊,抬头看向宝鼎前的大灭方丈,只看见尚未散尽的香烟中,大灭微微含笑,指若拈花,那姿势竟仿佛师尊当年寂灭时候。当时在五个师兄弟中,以大灭般若智慧最为精妙,是以得传白马方丈的袈裟;大悲无相之学最为精纯,所以继承了师尊的典籍;只有天僧尚是个孩子,虽有机锋,但说到佛学,只得了皮相,尘心不断。天僧自己也不曾想到,师尊却独以手指引一滴燃烧的酥合香油,印在了天僧的眉心,说道:“大灭智慧,悟得出世间玄机;大悲静穆,灭得去他自己的心魔;而天下传我心灯者却还是你,你要灭天下的心魔。”
就是如此,在卧榻前佛法一代宗师忘禅大师把空无一物,却又是中原释教最为空玄神妙的心灯传给了天僧后含笑而逝。
“大悲师弟,”大灭方丈低声道,“将那卷幅给天僧师弟。”
第59节:第十二章 多情杀(2)
“是。”大悲大师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只朱绳捆扎火漆封锁的褐色生绢卷轴,退一步双手合十,而后上前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天僧。
“谢师兄!”天僧不敢怠慢,掀起僧袍,双手合十面向大灭跪倒。朱绳封扎和火漆封印乃是天僧所知的最高封仪,释教素来不尚五种正色,赤色就是正色中名列第一的,历来只有佛门无上的秘宝,或者至关重要的玄经古卷才用这种封仪捆扎。大悲大师为他摩顶,将卷轴放在了他的掌心。
“天僧师弟,”大灭方丈道,“其实论聪慧,你远在我和你大悲师兄之上。可是师尊圆寂前,直到你十三岁,都不曾传你正法,你可知道为什么?”
“师弟……不敢妄加猜测。”
“唉!”大灭方丈喟然长叹,“师尊一生,收了五个弟子,我和大悲、大苦、大慈三位师弟不敢称佛法深湛,总算略有所成。可惜师尊有一夜诘问我等三句禅机,我们四人无一能得其中三昧,师尊于是郁郁良久。我起初还诧异,不知道以师尊的修为,尘世间还有什么能令他愁眉不展。这次我竭尽所能,苦参般若空禅,确信劫数将近,才知道师尊于十年前已经悟到这一层,于是有了隐忧。师尊以七年的心血参‘漏尽空’一道的佛法,一夜忽然仰天大呼,说‘天下终要因魔入佛者’。也就是那三个月后,师尊忽然收你为弟子,起释名为天僧,不再教导禅学,却远赴少林重新开启了密藏武功神通典籍的‘三界修罗堂’,以武功神通之术传授予你。按照我的所想,武功神通终非正法,而属魔道,师尊正是要你因魔入佛,你的成就,未来当在我们四位师兄之上。我禅门中素来轻武功而重佛法,所以你以前有埋怨师尊藏私的心思,也不奇怪。只不过师尊在你身上所耗的心血却实在是最多的。”
“师尊……”天僧面色不变,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