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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若是注意起另一个人来,便常常能遇到。很快,周岭壑的消息潮水般向高煤凰涌来。没办法,他实在太出名了。显赫的家世,俊朗的外貌,逼人的才气,都太引人关注。这一度让高煤凰很失落,原来她的男神,不是她自己的。那个静静的、充满温暖的男生,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们喜欢的,可能是他帅气俊朗的外表,也可能是他出众的才华,只有她,只有她,喜欢的是他白色西装上的那个土印子,和暖暖的微笑。
“咳咳”,两声干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循声扭过头去,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个人——刚才和周岭壑一起的那个男人。她身子向后一靠,离开老远问他:“你想做什么?”
男人冷峻地上下扫了她两眼:“你觉得你这样儿能让我做什么?”
高煤凰低头看看自己悲催的高跟鞋,蓦然想起自己刚才在玻璃里看到的狼狈样子,丧气地叹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有一张桀骜而干净的脸:“在你先是哭,后是笑,又是边笑边喃喃自语,最后,又边喃喃自语边哭的时候。”
高煤凰的脸瞬间有些青黄不接:“呃……谢谢你陪我这么久。”她调色板一样的脸挤出一个万分扭曲的微笑。
那人眼睛一眯,脑袋欺近了一些:“你以为我在陪你?”展开一个淡而无味的笑,浅淡的眼瞳里没有笑意。只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一指高煤凰的屁股:“那是我的期中设计。”
高煤凰的眼光顺着他的手滑到自己的屁股下面,是那本周岭壑扔到她身上的书——刚才因为觉得凉被她垫到了屁股底下。她不情不愿地抽出书递过去,再坐下时,只觉得一股凉意猛然袭来,让她本已坐下去的身子又略略抬起,维持了一个很可笑的半蹲的姿势。
男子冷冷接过那本书,再没看高煤凰一眼,转身离开,带着一身酒气,步履却依旧严谨从容,上了路旁停着的那辆银色迈巴赫。
高煤凰看看那辆车,又看看周围黑咕隆咚了无人烟的氛围,果断跑上去拉开迈巴赫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车里的人略一吃惊,然后转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等她说话。
“载我一程吧,这里,打不到的士!”高煤凰本来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因为蹭了霸王车,脸有些红。那双浅淡的眼睛冷冷略过她的脸:“下车!”
“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在这里,什么时候能拦到出租车呢?你也不差我这一个人!把我载到市区随便哪里扔下就好!我们虽然不认识……好歹你的书也砸过我吧!”语气渐弱,明显不那么有底气,脸色青青红红。
好在男子也没过多和她纠缠,沉默地启动了车子。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要多沉闷有多沉闷。高煤凰降下了车窗,佘山上潮湿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本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她闻到了树叶和泥土的气息之后又满血复活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高煤凰,迁延蹉跎,来日无多,周岭壑已经大四了,你再不上,男神就被别人上了——呃?这话好像说的别扭。
宋掷成余光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刚刚还坐在庞大的别墅群前,微茫的像只寒风中瑟瑟的小蝴蝶一样的女孩儿,现在对着前方的空气傻笑着,还豪情壮志地握着拳头做了一个给自己打气的姿势。宋掷成暗自感慨,社会真是庞大,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他不想再与这个花痴女有任何交集,刚才能载她一程也是不想跟她多废话——她一看就是个死缠不放的人,现在他只想等一进市区马上就把她扔下。
事与愿违这句很常用的词不是没有依据的。很显然,高煤凰这一天的霉运也感染给了宋掷成。车行进着,那边刚才还给自己加油打气的高煤凰却开始捂着右下腹□□起来。起初,宋掷成全当没听见,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有多么奇怪的举动都是正常的。直到□□声越来越大,大到已经成了噪音的程度,宋掷成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额头上豆粒大的冷汗,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停下车子,问:“你哪里不舒服?”
她边□□边指着右下腹。
“痛多久了?”
她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下午的时候开始胃有些疼,我没太在意。不知怎么越来越疼。”
“你恶心吗?”
她艰难点头。
手放到她头上,感觉有些低热。“Shit!”宋掷成眉头轻皱:“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的人!急性盲肠炎还四处乱跑!”真不知道自己今天何苦推了一个美女的邀约不去打网球,非要去和岭壑那个失恋的小子狂喝一通。先是听了一晚上的絮絮念,架着个醉汉招摇过市。后又遇上了这么一个极品,打扮得如此惊心动魄,还敢带病四处乱走——他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得送她去医院。
他委屈着自己尽量开车找到家医院,半点儿不去想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半分。他想,若让傅启然那小子看见他车上拉着这么个人,准是一顿叫好加口哨加奚落。
副驾驶上那个笨蛋居然还不知死活地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很努力地说:“你慢点儿开,你是醉驾啊!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宋掷成脸色铁青地说:“不想死就马上闭嘴!”高煤凰见这人面色不善,想到自己还得指望这人把她送到医院,马上闭嘴挺尸。另外,她也实在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太疼了!
到了医院,医生建议马上手术。宋掷成再次皱着好看的眉对着靠在他肩膀上哼哼的高煤凰说:“给我个电话,我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
“我……家……不在上海。”
“那给我个你朋友的电话,我叫你朋友过来照顾你。”宋掷成依旧是那么几百年雷打不动的口气。
“我……没朋友。”高煤凰虽然肚子坏了,脑子却没坏。她可不能再把田雨萌叫来照顾她,刚才还放了她的鸽子,如果再害她整晚夜不归宿,她会扒了她的皮的。
而且,她说的也是真的,除了田雨萌,她还真没有朋友。她是一个人住的,没有室友。
他们学院的学生宿舍是与这所百年老校的其他宿舍区分开的。双人间,设施完备程度堪比五星级酒店。同屋的那个房地产商的女儿早在大一上学期就搬了出去,原因就是她的同屋——高煤凰是个土豪女。穿着没品位,妆容不得体,说起话来浓重的东北腔盖都盖不住。高煤凰不懂,国际大牌就一定比大众品牌穿的舒服?说话化妆干嘛永远都得淡淡的,怎么就不能心情不好的时候素面朝天、心情好的时候给自己弄个朋克造型?怎么就不行?怎么就不行?
不单单是这个室友,后来她发现,原来她这个贵族学院里的其他女生都是这样的,说得体的话,心里恨得别人痒痒见了他也要假模假式的点头微笑,穿最贵的衣服,吃最贵的饭,开最贵的车,用最贵的东西,结交……最贵的朋友。自然,她这样的人,在这里,是交不到朋友的。
宋掷成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好手气,拾到了这样一只流浪猫。
其实,流浪猫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想找个暖男,陪在自己身边儿的却是这么根硬梆梆的木头。谁心情也不会好。
人生,有无数种相遇。他们的,就是这一种。
她问过自己,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你还会选择遇到他吗?哎,能选的,又怎么能叫人生呢?人,就是一条路走着走着,就生出岔路。生,就是笔直的一条路上面永远有一波三折。这就是人生。怎么走都是一样的。
☆、他的她
上海,夜色丝浓。私人会所雍福会奢漫的东方调调里,两个身影相对而坐。
田雨萌带着夸张的黑框眼镜,着一身西装工服,看着静静坐在她对面,与身后深蓝色的丝绒墙纸、案上镶拼玳瑁壳的台灯无比融合的淡雅如花的美人,依然沉浸在震惊中:“高煤凰,你诈尸呀?五年来都是春节时一个电话,LION上给你留言,你也懒得回。你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承受能力吗?回来之前告诉我一声会死吗?我也好去迎接你一番,好歹咱五年没见了,也得抱头痛哭个星辰变色啥的呀,你这也太猝不及防了吧你!你一打电话我连家都没回衣服都没换直接杀过来了。你这样吓人你家里人知道吗?”
高煤凰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听着田雨萌久违的乡音,心里无比舒坦。她端起茶似模似样地砸吧了两口:“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跟间谍似的?那么小个脸蛋儿带那么大个眼镜,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跟柯南似的?”
“啧啧,你还知道柯南?嗯,看来还挺接地气,我还以为你现在满脑子都是LV、Gucci还有Prada呢!”田雨萌经她一提醒,才想起自己还戴着上班时候的眼镜。她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漫不经心地往桌上一扔:“道具!我不是秘书嘛!我上司是个大变态□□狂,我掩盖一下我这闭月羞花的小脸蛋儿!”田雨萌顺带做了一个很萌很美人儿的造型。
看着眼前的田雨萌,高煤凰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开五年,好像就在昨天,她们俩还坐在田雨萌学校外面的火锅店里,插科打诨甩开膀子涮火锅。她的心中涌上一阵酸意,撅着嘴有些撒娇意味地对田雨萌说:“萌萌,我想去路边摊吃烤串了。”
田雨萌把大眼睛瞪得轰轰烈烈:“姐,就你这造型!混混高级会所还行,跟我去吃路边大排档!您还是饶了我吧!”
二十分钟后,高煤凰带着田雨萌的大黑框眼镜,头发用田雨萌帮档案的黄色皮筋挽起个包包头,把她Just Cavalli的长裙下摆塞进田雨萌随车携带的黑色运动长裤里,脚下一双Chanel春夏新款水粉色条纹鞋,和田雨萌一起出现在了浙江路的路边摊上。
田雨萌一边甩开膀子啃串儿,一边看着装扮怪异的高煤凰说:“小鸟啊,姐还以为你退隐江湖了呢,看来你还是能出来混滴啊!你这回回来不走了?”
听到这声久违的“小鸟”,高煤凰的心里又是一酸,好久没有听到人这么亲切和没大没小的叫她了。她嚼着烤串儿点点头说:“嗯,短期内不会走了。这次被总部派来做《Marie Claire》中国版的编辑总监。”
这时候如果有人打这儿经过,听到这两个女孩儿的谈话,一定会觉得这两个穿着奇装异服啃肉串儿的女孩在说大话,谁也不会想到国际知名时尚杂志的编辑总监真坐在路边摊上啃串儿——而且还是穿得那么混搭的那一个。
“你……和宋掷成没有联系了?”田雨萌小心翼翼地问,“回来没有联系他?”
“没有。你是我第一个通知的人。我爸妈和老哥都还不知道我来上海了。我还没告诉他们,怕他们蜂拥而至。”高煤凰避重就轻地绕过了宋掷成这个雷区。她不想提他,是的,她还没有忘了他,不想提他。那是她的一块伤疤,戳上去还有点儿疼,而且,它是她心底里认为自己最丑陋、最没有自信的地方,下意识地,就想把它盖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它。
这一天,高煤凰穿着那一身耀眼的装束,坐着田雨萌拉风的奇瑞□□跑遍了大半个上海,一点儿都没有担心身材走样之类的困惑,跟着田雨萌胡吃海塞了一肚子的生煎馒头、南翔小笼、油豆腐线粉汤、蟹壳黄……最后,抛弃了她在柏悦酒店的高级套房,住在了田雨萌南坊颐高上海街公馆的五十平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