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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枞把他抱上手推床,弯下腰小声跟他说:“对不起,我们没有考虑周全。用的仪器功率较大,一瞬间就把你的灵力抽干了再硬灌了进去,你的身体可能还有些不适应。”
祁江陷在枕头里,冷汗把他的头发黏在了脸颊上,他摇摇头,拉了拉程枞的袖子。
程枞俯下身去凑到他嘴边听他说话。
祁江拨开氧气罩,问:“我不是要死了……”
程枞轻笑,悄声说:“怎么会呢?”
“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祁江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睛漆黑空茫,他说:“我想见晋流芳。”
程枞笑了笑,说:“傻孩子,你怎么会死呢?”
实验室立刻开始了紧急会议。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程枞站在圆桌前说。
秦沐云微微点头,说:“我们现阶段是有些急功近利,太激进了些。”他环顾四周,说:“诸位都是我优秀的学生和同事,虽然我们也许已经掌握了真理之门的钥匙,然而如何开启,什么时候开启,还是需要我们继续探索。”
“混乱灵力场是概率性问题,但是希望大家在执行的时候以试验体的人身安全为第一位。”
程枞说:“我们和对方签的可是志愿者协议,不是卖身契。”
“可是为了科学注定要有所牺牲啊。”
秦沐云转头,对着发话人正色道:“绮云,你可以对此有一个自我的道德标准,但是,记住,不要强加在其他人的头上。”
被说教的女孩子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反正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嘛。”
她绝不会想到,这个隐秘的,报告书上朴实无华的标题所代表的,由秦沐云牵头的“小实验”,将来会变成旷日持久的工作。
晋流芳发现那个香包是在几年后,他终于从基地搬了出去,学业也顺利毕业了。他的助理开着车在楼下等,他几下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晋流芳不喜欢这个房间,也不喜欢用旧的东西,缺什么一会儿搬了新家再买就是了。他什么也不想带走。
晋流芳只拿了一个背包来收拾必要的文件资料和一些小玩意,在抽屉深处把这个香包掏了出来。
他皱皱眉,展开了自己的手掌。那个香包由于终年放在阴暗的角落,依然散发着带着浓重人工香精的劣质香气。他仿佛欲言又止,把那个香包放回去又拿了起来。
“晋先生,需要我帮忙吗?”助理等了太久,上来敲他的门。
“可以走了!”这敲门声为他做了决定,他随手把香包往背包里一扔,开门去了。
等到晚上整理行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酿成了大祸。也许是香包太过劣质,又也许是时间日积月累自然而然,总之那个香包被文件挤压得散架了,里面纷纷扬扬的晒干的薰衣草撒了他一个背包,晋流芳被熏得一个跟头。
他一脸黑线地倒提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纷纷抖落下来。洋洋洒洒的白纸文件落了一地,晋流芳粗鲁地把它们胡乱推到一边,用手小心翼翼把那些晒得发黑,轻飘飘的干花归拢成一堆,原来的布袋子是不能用了,他大气不敢出,把它们先拢到了一张纸上。
那干花中他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他原以为是所谓的考试御守里惯用的那些印刷精美的“考试顺利”“金榜题名”之类没心没肺的印刷品,可那张纸条又分明像是被人随手从哪个作业本上撕下来的。
晋流芳一脸狐疑地展开那张纸条,因为岁月的原因它薄脆泛黄还起了毛边,粗糙的纸质使得字迹都晕开了像是长出了许多小枝桠。里面只有草草的寥寥二字。那字迹他无比熟悉,那是他自己的字。
上面写着两个字——祁江。
他觉得脑子发昏,眼前模糊,好像是把记忆翻天覆地又重新组装了一遍。他拼命想要想起为什么这里面会有这两个字,为什么会是这两个字,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捏着那张纸条坐到了大半夜,冻得手指都发僵了,才突然猛地想起了那张纸条的来历。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连笔都不会拿,他在他的作业本上,耀武扬威地炫耀性地写下了这两个字。
他忽然想起祁江那时候看他的闪闪发亮,带着憧憬和崇拜的眼神。那时候窗外虫鸣不止,月色清凉。
那个御守里没有什么考试顺利金榜题名,只有他写的他的名字。
可是已经过去了。他不知道祁江怎么想。
他三更半夜抓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凤凛,甚至打电话给秦沐云,他迫切地希望知道祁江当年怎么想,又害怕知道他现在怎么想。他想问他,当年既然能残忍抛弃一切离开这里,为什么又要在香包里放他的字?可是他最后哪个号码都没有拨出去。
他迷迷糊糊捏着纸条睡过去了,半梦半醒间他梦见他们又回到那张凤凛家狭窄的书桌前,祁江看着他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微笑着跟他说:“一切都过去了。”
晋流芳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他在嘴里反复咀嚼着梦里的那一句话,逐字逐句拆分重组。一切都过去了。
他在微熹的晨光中把脸埋在手掌中,心想,一切都过去了。
第33章
晋流芳去得有些早,他把车停了,找了家机场里的咖啡店坐下。咖啡店的小妹刚交班,急匆匆地系了围裙给他递菜单,菜单里的商品寡淡如同机场本身,晋流芳兴趣缺缺随便点了杯咖啡,坐在咖啡店敞在外面的椅子上开电脑联网收文件。
清晨的机场冷气开得略微有点太足,他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大屏幕上滚动的到达航班的班次,耳边传来了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
还没等到他扭头,一只玉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名贵香水的香风和柔软的大波浪卷发一起飘到他的眼前。“晋学长!”
眼前站着一个妙龄女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田萌!”晋流芳脱口而出。
妆容精致穿着得体的女郎掩唇微笑,一把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晋学长,好久不见。”
晋流芳张张嘴,说:“是啊。”
田萌眨着眼睛微笑:“我去年参加校友会,还在优秀校友那一栏看到学长的名字,想当年学长可真是我们那一届少女心中的梦啊。”
晋流芳说:“惭愧惭愧,”他递了一张名片,“不成什么大气候。”
田萌嘻嘻一笑,接过说:“晋学长感觉也变了好多呀。以前明明不怎么爱搭理人的说。”她说,“嘻,虽然学长嘴上不说,但是女生们还真的有点不敢招惹你呢。”
晋流芳微笑,“是么?我不太记得了。你也变了很多啊。”
田萌说:“那时候我还是个黄毛小丫头,让学长见笑了。”
此时大厅响起首都而来的航班抵达的广播,晋流芳扭头看了看大屏幕,拿起外套站了起来。
田萌歪着头看他,“学长来接人的?”
“嗯。”晋流芳说,“来接个朋友。”
“还是女朋友?”田萌嘴角勾起。
“只是朋友。”晋流芳说,“很长时间没见了,所以才特意来接他的。”他补充道,“那位也是校友,不过他在校时间不是很长,你可能不认识。”
“是排队站学长那一列的吗?我记得当初你们那列被女生们称为本校男神大本营啊。”
晋流芳说:“植物系的比较容易博人好感而已。”
“学长还单身吗?”
晋流芳对着这个直白的话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哇。晋学长现在都没有恋爱对象吗?我们女生可是要后悔死了。”田萌捂住嘴打趣道。
晋流芳笑了笑,看了看田萌手边放着的小巧的旅行箱,“你在等登机?”
“是啊,”田萌撩了撩头发,“去我先生工作的地方搞突击!”
晋流芳眨眨眼,“你结婚了?恭喜恭喜。”
田萌挥挥涂着玫瑰红指甲油的手,“去年的事情,我家先生和晋学长完全不能比啦。”她低头看了看腕表,说:“我也快要登机了。”她拖起行李就要走,回头对着晋流芳大力地挥了挥手,“学长再见!”
晋流芳说:“再见。”
田萌夸张地冲他送了一个飞吻,“五年前的那个吻,不好意思占你便宜啦学长!”女性蹬着恨天高潇洒地扬长而去。
晋流芳愣在原地眨眨眼,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洒脱自信的女性和当年那个扭扭捏捏的蝴蝶精小姑娘联系在一起。不过似乎一如既往地行动力满满啊。
航站楼陆陆续续传来乘客抵达的声音,晋流芳看了看手机,收拾了一下电脑提着包在出口等,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淼淼!”晋流芳挥手。
白淼淼拖着一个最大尺寸的行李箱,风尘仆仆冲到他面前,“流芳!”他左右望了一下,“先去吃点东西吧,飞机上的点心难吃得要命,我要饿死了。”
晋流芳把车开过去载着白淼淼直奔最近的餐馆,白淼淼一落座拿起菜单毫不客气点了一大串,“他们那里食堂的菜也超不好吃,我都没怎么吃饱,差点翻墙出去下馆子。”
晋流芳说:“白老师,你是去科研的,注意素质。”
白淼淼道:“哪有把人关个小院子里搞科研的啊,别提了,我们那组据说条件已经算好的了,秦沐云那组还要惨。”
晋流芳说:“行了,你可是签了保密条款的。”
白淼淼扑哧一笑,说:“你求我说我都不说呢。”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含笑看晋流芳,“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晋流芳眼皮都不抬,“能让我发财吗?”
“不能。”白淼淼气定神闲。
“那算了,我还挺忙的,待会送你回基地之后我还有个会。”晋流芳抬起手腕看表。
白淼淼看着他微笑道:“祁江要回来了。”
晋流芳动作停滞了一下,“谁?”
“祁江。”白淼淼重复道。
“祁江!”穿着白大褂的女生靠在门边,不耐烦地拿着装订成册的打印纸在脸边扇风,“你还没好吗?待会秦老师都要走了!”
“马上马上了!”后台的数据导出今天又出故障了,祁江抓起桌子上的铅笔头就开始在稿纸背面人肉运算,“你等我下,我马上就出结果了。”
“你们A组的系统怎么老是坏啊……”宋绮云看不过去,走近帮他把剩余的稿纸整理好。
祁江分不出神去看她,手上马不停蹄地一行行写着算式,“不知道啊,昨天程师兄找人来看了,总是修了好了一阵又错乱了,我都导出大半天了。”
宋绮云走过去左右打量了一阵设备,“待会我交数据的时候顺便帮你跟秦老师说,上周据说有合作单位过来谈设备,秦老师挺动心的,想把我们实验室设备全更新了。”
“是么……”祁江喃喃道,举起稿纸前后看了两遍,“好了!应该没错了。绮云,辛苦你了。”他把一沓纸粗鲁地咔咔装订起来交给宋绮云。
宋绮云撇撇嘴,把祁江的那一沓加入自己抱着的一摞文件里,她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听说你想去基地?”
第34章
祁江挠挠头,说:“我觉得我在这里不太适合……”
宋绮云眉毛拧在一块,“为什么不适合?是不是R…305实验的原因……”
“我不是那个意思!”祁江手忙脚乱辩解道,“屏蔽灵力什么的我都习惯啦,而且现在频率也很低……”
刚开始谁都没有过这类实验的经验,前几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