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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抬起头两手依然抱着马脖:“这是二哥经常说二嫂的话,你将字条搁哪儿了?”
素稽笑道:“今日一早,侍卫发现你和阆儿不见了,禀报了王太后,王太后派她身旁那个会说汉话的丫头绿瑜,去给你二嫂送文房,我就在半路上将绿瑜堵着,使了个美男计,将那砚台换了,砚台中有夹层,只要你二嫂磨墨,就能发觉。”
玉容皱眉道:“我二嫂倔强,她若不肯写信给二哥,就不会动那砚台。就算发觉了,那砚台的机括好找吗?”
素稽点头道:“好找,砚台地下的花纹都是凹进去的,只有一处凸出来,你二嫂能发现,女子都心细。”
玉容急道:“我二嫂定发现不了,怎么办?”
素稽看她依然抱着马脖,走过去一手抱着阆儿,另一只手臂圈在她腰间,将她举了起来放在地上,玉容立足不稳就是一个趔趄,素稽手一带,玉容靠在他怀里,素稽就觉幽香扑鼻,不觉就低头去闻她的头发,玉容已挣开他的怀抱,瞪着他道:“男女授受不亲的,做什么?”
“行了,”素稽摆摆手;“这会儿说男女授受不亲了,昨夜里怎么出的王宫高墙,忘了?我抱着阆儿背着玉容,何其辛苦。”
玉容不说话了,过一会儿道:“开头以为你是骗子来着,那日夜里来了一趟,我和二嫂等啊等,再不见你来。”
素稽挠挠头:“父王要娶新后,这么大的事,我自然得赶回去。”
玉容噢了一声,素稽又道:“昨日回来,一看她们将你二嫂也关了起来,只能先将你和阆儿先接出来,安顿好你们,我再去拜见尉迟达磨,争取助你二哥二嫂脱困。”
玉容此时缓过来些,抱过阆儿亲了亲,瞧着素稽福身下去,素稽笑道:“玉容要谢我,就给我唱首曲子。”
玉容点点头,曼声唱道,河里撑船河里划,喊声娘子来喝茶,端条板凳拦门坐,几样的娘子几样的花。正月梅花朵朵开,二月杏花开出来。三月桃花红似火,四月啬薇靠墙开。五月枝子见里黄,六月荷花满之塘。七月菱角飘水面,八月桂花满院香。九月菊花家家有,十月芙蓉赛牡丹。十一腊月无花开,大雪霏霏飘下来。
素稽拿出一支玉箫,和着玉容的歌声试着吹奏,很快就合了节拍,二人在歌声中相视而笑。
。。。。。。
灵犀写好书信吹干了折好递了出去,王太后看过一笑,递给绿瑜道:“绿瑜说得没错,四年前她能轻易就舍弃心上人,可见此人软弱,这方仲秋是个硬骨头,早就该拿捏她才是。”
绿瑜笑道:“王太后看人,自不会有错。”
王太后摆摆手:“打发人送过去吧,这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灵犀在房中坐卧不安的时候,绿瑜来了,笑嘻嘻看着灵犀道:“娘子总算想通了。”
灵犀瞧着她,这么说,她没看出来?又或者,她就是帮助自己的那个人,她有意装作不知,灵犀想要试探,又忍住了,怅然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来想去,还是孩子要紧。”
绿瑜笑道:“书信已送至方先生手上,方先生很伤心呢,过几日伤心过了,宫里就该备着办喜事了,公主听到消息,精神也好了许多,娘子这一举,对谁都好。”
灵犀点点头:“想问问绿瑜,既然你们已经将仲秋骗到王宫,将他绑了和公主拜堂进了洞房就是了,又何必大费周折?”
绿瑜脸色变了一变,起身道:“待公主和方先生成亲后,娘子就可以走了。娘子耐心等几日,多想想自己的孩子。”
灵犀一笑:“我会的,绿瑜且放心。”
听着房门上锁,灵犀低头琢磨,瞧绿瑜的神态,她并不是帮自己的人,应该是素稽,素稽既能自由出入王宫,自然还有旁的法子,自己安心等待就是,只盼着仲秋能看懂自己的书信。
作者有话要说:
☆、对峙(上)
那日,仲秋来到傩萝公主所居玉粹宫,进了偏厅绿瑜说声稍坐,再回头门已被锁上,绿瑜在外说道:“王太后让传话给方先生,公主思念先生成疾,请先生遵守昔日誓约,和公主成亲,先生只需写下放妻书,先生的妻儿自会无虞,安然回到平安州。”
仲秋默然不语,他飞快判断着眼前形势,打定了主意笑道:“若见不到大王,任何条件我都不会答应。”
绿瑜不说话,仲秋又道:“我想,傩萝并未生病,请你转告傩萝,我从未跟她有过任何誓约,我也不会屈从于任何威胁,哪怕是用我妻儿的性命威胁。”
绿瑜笑道:“先生就不怕珍爱的妻儿有闪失?”
仲秋笑笑:“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她一走,仲秋就与侍卫闲聊,他精通胡语,熟知西域风土人情,又加和颜悦色,一日下来就跟侍卫熟了,他试着说酒瘾犯了,夜里一名侍卫竟悄悄塞给他一个小瓷瓶,他心中一喜,想着慢慢再进一步行动,只要能将达磨身旁的侍卫长姜尚引来,就能见到达磨。谁知夜半时侍卫就全部撤换,他瞧出来这看守是内松外紧。
夜里辗转苦思良策,身上只带了交子钱,在于阗并不流通,一点散碎银两也不够收买人心,半夜点灯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既然是公主居所,总能有些宝贝吧?
毫不客气翻找一通,竟连一丁点的散碎银两也没有,再看看多宝阁上的摆设,底部都有王宫专用的刻款,给这些侍卫,他们也不敢要。
丧气坐在床边脚踏上,手中烛泪滴滴答答,滴在手背上灼热滚烫,也不觉得疼,只呆呆坐着,想灵犀想阆儿想玉容,她们如今可安好?可吃苦受罪?一日三餐可得饱?夜里睡得可踏实?她们可知道目前形势?深悔当日撇下灵犀,一个人跟着那个女官进了内宫。
灵犀灵犀,你们一定要安然等候,等候我设法救你们脱困
可万一自己行动迟缓,这些人狗急跳墙,对她们不利,心中惶急着,用力将烛台照着墙壁掷了出去,哐当一声,烛台砸到墙壁上,又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回他的脚边,一连窜的声响在静夜中分外清晰,似乎有那里不对,仲秋拿起烛台又砸了过去,连续砸了三次,终于听出端倪。
响声惊动外面的侍卫,大声喝问何事,仲秋笑笑,温和说道:“是我起夜,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侍卫嘟囔一句什么,没了声息。
仲秋趴到地上,挨个叩着青砖,最后停留在其中一块上,用烛台的尖头试着去撬,几下撬了起来,又点亮一支烛火照了下去,底下洞里有一个小小的陶罐,他拿起来打开盖子,不由一惊,满满一罐子的金豆。
哈哈一笑,真是踏进铁鞋无觅处,将青砖放了回去,脚踩上去觉得妥了,将罐子放在床头,隐约想起这玉粹宫是先王时太后居所,先王太后出手豪爽,常拿金豆子赏赐下人,这一罐子,大概是那个得宠的女官或者内侍悄悄藏起来的,可叹金豆还在,人已不知所踪。
次日一早悄悄拿出一半金豆散给了侍卫,趁着他们高兴,央他们将头目请了来,将余下的所有金豆塞到他手中笑道:“我昔日乃是达磨的汉学先生,常和他的侍卫长姜尚喝酒,十分投机,我猜想此次将我关起来的并非是达磨,你若将我被囚禁的消息告知姜尚,待我脱困,你就是大功一件。”
头目不置可否,却悄悄攥紧了手中金豆,仲秋笑笑,没再多说。
第三日,绿瑜再次前来,隔窗说灵犀和阆儿日夜悲啼,仲秋知道她在夸张,却抑制不住心中的难受,装作毫不在意说道:“还是那句话,我要面见大王。”
绿瑜走了,再以后,任她巧合如簧,仲秋只当没听到,不作任何回应,甚至头也不回。
侍卫一直没换,头目每次瞧见他,都躲避着他的目光,仲秋只能忍耐。
没过几日,他听到远远传来喜乐之声,又看侍卫换了新衣,他笑对头目说道:“新王登基,看来姜尚成为侍卫统领了,日后你们的生杀大权都在他手中。”
头目顿了顿,没有说话。
房中有很多书,仲秋就一本本翻着看,书都看了一摞,绿瑜日日前来劝说,他只装聋作哑,有一日,绿瑜突然不来了,他心悬起老高,她们是不是在打灵犀和阆儿的主意?
第二日,他收到一封书信,无比熟悉的笔迹。
书信中写道: 阆儿年幼,玉容胆怯,妾孤立无援。
脱困无望,盼君不至,妾以泪洗面。
忍无可忍,等无可等,妾痛断肝肠。
贵人来兮,旧人下堂,妾恸哭拜别。
妾请君写下放妻书,妾携子归去,恩爱成空,此生不见。
仲秋手抖起来:“你们逼迫她?”
绿瑜笑道:“公主吩咐过了,善待先生妻儿,免得先生与她成亲后记恨,我们不敢。只是先生的娘子撑不住了,她吃不下睡不着,张皇无措,每日痛哭不已,她说只要让她带着孩子离开,她做什么都可以,先生的旧事我们也听说过,先生娶妻本就是一厢情愿,先生的娘子另有心上人,如今她的心上人与妻和离,正等着她能回到身边,先生何不成人之美?”
仲秋没有说话,绿瑜说得太夸大了,倒令他心中生疑,如今灵犀与他一起经历许多,再不是几年前那个糊涂冲动的小姑娘,大嫂疯癫的时候,她异常冷静,默默协调安置着一切,让他十分心安,这次虽说自己不在她身边,就算为了阆儿,她也会冷静行事。
仲秋看着那书信,对绿瑜说道:“此事,请容我仔细思量。”
绿瑜走了,仲秋看着那张纸,越攥越紧,阳光照在信笺上,可看到背面细细的隐约的墨点,他索性举了起来,就看到妾字的背面都有墨点,其余没有,不禁想起跟灵犀说笑时,跟她讲过的藏头诗,难道?仲秋试着将书信又看几遍,唇角扬了起来,分明写的是,玉容阆儿脱困,盼君忍等,贵人来救,恩爱此生。
心下一松笑出声来,嘴唇贴到书信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体温,低低说一声傻丫头,声音里饱含着似水柔情,以前说到傻丫头的时候,多半是无奈与爱宠,这次却是满满的自豪,我方仲秋的妻,如此勇敢机智。
夜里想着她安然睡去,自从被困玉粹宫,还从未睡得如此踏实过。夜半却被杂沓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坐起身,就见窗外闪着刀枪的寒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施施然起身穿衣,刚穿好鞋,就听门轰然被撞开,有人说道:“先生受惊了。”
仲秋一瞧,来人身形高大长袍曳地,正是达磨,仲秋忙口称王上拜了下去,达磨过来扶住他道:“先生多礼了,因怕傩萝纠缠,登基大典没敢邀请先生,不想她借此骗着先生前来。先生,我万般愧疚啊。”
仲秋也顾不上客气,忙忙问道:“我家娘子可好?”
达磨笑道:“先生放心,姜尚已经带人前往。”
仲秋哪里放得下心,揪了一名侍卫,说声带路慈安堂,拔脚往慈安堂飞奔而来。
进了慈安堂前厅,佛像前静静立着一位女子,王太后晕厥在她脚下,仲秋瞧见这女子,急急问道:“傩萝,我家娘子呢?”
傩萝浅浅一笑:“先生很在意她吗?先生瞧瞧,我手里是什么?”
说着话,她将背在身后的手举起,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鲜血淋漓,仲秋上前一步咬牙问道:“再问你一遍,灵犀呢?”
傩萝依然浅笑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