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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他大步走向毡帘,并随意挥了挥右手。“我走啦!亲爱的千黛可屯!”
“你去死吧!”千黛尖吼著掀开单衣,无视於血迹斑斑,依然痛楚的身躯,她跳下床对著他的背影怒吼。“你最好不要回来了!”
在毡帘前,纳岑停住了脚,徐徐回过头来,唇上挂著一抹慵懒迷人的笑容。
“亲爱的千黛可屯,你就这麽急著要找第四任丈夫吗?”
千黛顿时僵窒住了,於是,纳岑大笑著离去了。
这个……这个……这个王八蛋!
她一定要逃,逃得远远的,发誓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了!
南宋端平二年秋的廉理部(回师),远途赶到的信差匆匆跳下马,跑向远征军的纳岑王斡儿朵内——
“纳岑王,弘吉剌部有书信到。”
正在研究地形图的纳岑疑惑地接过书信打开,迅速地浏览一遍,旋即露出惊讶的神情脱口道:“咦?她怀孕了?”
一旁,他最要好的安答(结拜兄弟、盟友),木华黎太师的长孙塔思好奇地凑过来,探头探脑地瞄个不停。
“谁呀?谁怀孕了?你吗?”
纳岑瞪他一眼,同时收起书信。“我的大妃,千黛可屯。”接著拿出信纸,抓著毛笔开始揽眉思索。
“这麽快?真厉害呀!”塔思喃喃道:“不过,你都二十四岁了,现在才有子息似乎不能算太快,像我,十九岁就有儿子了。”
纳岑没理他。
“斡陈好像也是十九岁左右就有儿子了吧?”塔思又说。
“十八。”
“咦?比我还早?”塔思讶然道。“庶子吧?”
“嗯!他有四个庶子,最大的已经十岁了,”纳岑漫不经心地应道。“但是没有嫡子,所以,大汗才要我赶回去承袭爵位和族长之位,并安排一下族里的事务。”
“而你又是嫡幼子,所以,你父亲所有的财产和军力也早就全都由你掌管了,对吧?”
纳岑又没声音了,塔思不禁皱眉。
“你到底在想什麽?”
“名字,孩子的名字,霍骆金要我先把孩子的名字取好送去给他。”
塔思立刻兴致勃勃地想要“参一卡”。“男的还是女的?”
纳岑瞪他一眼。“你有毛病啊?现在才怀孕而已,哪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对喔……”塔思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我太兴奋了!”
纳岑不觉翻了翻白眼。“神经病,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跟人家兴奋什麽?”
“喂、喂!这可是你第一个孩子耶!”塔思抗议,“想想,要是个男的……”他突然住嘴,旋即紧张兮兮地又凑了过来。“喂!你已经有大妃了,说不定嫡子也快冒出来了,这样一来,那个叶里迷失别吉就不会再对你有兴趣了吧?”
纳岑斜睨著他。“干嘛?你有兴趣吗?要不要我替你去和大汗说说?反正你的正妻已经去世了,叶里迷失别吉正好……”
“我的长生天哪!”塔思立刻吓得跌到地上去。“拜托你,纳岑,我跟你没有什麽大仇小怨吧?千万不要这样害我好不好?”
纳岑失笑。“那你又问她!”
“我在替你担心嘛!”塔思馀悸犹存地爬了起来,“谁都嘛知道那个叶里迷失别吉缠你缠得死紧,就差没找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偷溜进你的斡儿朵,再自己脱光衣服爬上你的床了!”他抚著跌痛的屁股坐回原位。“虽然她美是够美,但是那副脾气可真是教人不敢领教哪!跟著我又听说她自己跑去跟大汗说要嫁给你,咱俩是好安答,可不希望你被女人折磨死,当然会替你担心嘛!”
纳岑得意地笑了。“我就是看情况不对,所以趁大汗还未开口之前,赶紧在正妃的位子上摆上一个人,以叶里迷失别吉的霸道个性,恐怕不会愿意屈居在其他女人之下吧?”
“说得也是,算你聪明,不过……”塔思困惑地抓抓脖子。“在这麽匆促的时间里,你从哪里找来的对象呢?”
纳岑耸耸肩。“她原来是额赤格的妾侍,後来是斡陈的妾侍,最後成为我的正妃。”
“耶?”塔思顿时张口结舌。“那……那她不是大你很多,而且……”
“不,她看起来还相当年轻,也许……连二十都不到吧?”纳岑立刻驳回塔思的论点。“而且,在我碰她之前,她还是个处子呢!”
“嗄?”这更不可思议了,历经两任丈夫,竟然还能保持处子之身?“她有那麽丑陋吗?”
“老实说……”纳岑自己也觉得很可笑。“我不知道。”
“咦?你不知道?”真是令人跌破眼镜的答案。“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纳岑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她故意把自己搞得很丑陋,或许就是这样,她才能保持清白至今吧!”
只知道她有一身洁白如雪、细致如瓷的肌肤,还有凹凸有致、玲珑剔透的曲线,实在不相信会配上那麽一副恶心的尊容。特别是她那双宛如夜空星辰般的翦水双瞳,既纯真又顽固、既坚强又温柔,即使在最黑的黯夜里,也是无法遮掩的光芒,教人不能不为之迷惑,令人不能不被吸引。
塔思不敢相信地瞪著他。“把自己搞得很丑?”女人不都是希望自己越美越好吗?怎麽可能会把自己搞得很丑?
“是的,几乎一看就想吐!”纳岑很严肃地点点头。“可当时我赶著要回和林,实在没时间和她耗下去了,所以只好等待下回分晓啰!”
“我也要去!”塔思立刻举手自愿当小跟班。
纳岑右眉微微一扬。“去哪儿?”
“去看看什麽样的女人居然会把自己搞得很丑。”塔思正经八百地说。
纳岑不屑地嗤一声,“回去看你自己的妾侍吧!”而後转过一边去,不再理会他了。
塔思眯了眯眼。
不让他去?
没关系,他自己想办法!
到时候就算躲进纳岑的褡裢里,他也一定要跟去!
第二章
南宋淳佑元年(西元1241年),大元西征军入侵今中欧的勃列儿(波兰)、马扎儿(匈牙利)、奥地利、南斯拉夫等地,震惊了整个欧洲。可到了十一月,大元窝阔台汗在打猎後暴饮奥都剌合蛮所进贡的酒,导致旧病复发骤然病逝。
於是翌年四月,当西征军正准备在欧洲展开新的攻势时,窝阔台汗驾崩的消息终於传到统帅拔都那儿,拔都立刻下令全军东返,大元第二次的拔都西征至此宣告结束。
而先後接到消息的各路军队也开始陆续返回大漠,然而,直到淳佑三年(西元1243年)春天。
大漠草原的五月是最富青春诗意的时期,油绿草原,花开似锦,在碧蓝的天空下,白云如画,一对对的灰鹤带著一对对的幼雏徘徊。在悠扬的歌声中,扎著丝巾的女人忙碌地挤牝马乳,同时,专属於男人的全族祭敖包也开场了。
十三座堆在高地的石堆,当中的一座最大,两旁各六堆较小。在这些石堆之上,插著尖端向上的长叉、长矛或刀箭,周围插满树枝,枝上悬挂各色绸布细条。从遥远的地方望过去,它们是如此的巍峨。
之後,在敖包的南面,蒙族擅长的各式竞技比赛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博克(摔角)、赛马、弓法、马技,贵族的、平民的,大人的、小孩的,在阵阵欢呼声中,一场场的优胜者高举双手接受众人的赞扬。
此刻,场中至少有百头以上的赛马正狂奔向终点,而马上的骑士清一色是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他们身穿衫裤,马不备鞍蹬,只系一块三角形的毛毡。他们在清晨博克比赛尚未举行之前便已出发了,沿途有大人照管著把落马的沮丧小骑师带回来。
不一会儿,一位模样不到十岁的小骑师熟练地用一条腿钩在马背上,身躯惊险地向前伸,同时用短鞭在马头的旁边一直摇晃著,他身下的马儿似乎得到某种暗示,立刻飞开四蹄狂奔向终点……
约两盏茶功夫後,那个适才得到胜利的小小优胜者兴高采烈地飞奔向最右边的那座斡儿朵,莽莽撞撞地一头就冲进去了。
“额客(母亲)、额客,我又赢了,我又赢了耶!”
正背对著他,紧紧张张地准备包袱的少妇顿时被他骇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拍著胸脯,清丽可人的脸蛋上净是苍白一片,如星月般的瞳眸嗔怒地瞪著已经冲到她面前来的男孩。
“该死的斡罗岑,额客都快被你吓死了!”
男孩斡罗岑立时惭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嘛!额客,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说著,他忙伸出双手,使出全身的力道把少妇扶了起来。
少妇——千黛无奈地叹了口气。“拜托,斡罗岑,瞧你这个样儿,你不会又像去年那样给我搞砸了吧?叫你带额客到布尔克尔去,你却把额客领到阿塔尔族的祭敖包典上去参加比赛!”她啼笑皆非地摸了摸斡罗岑的脑袋。“今年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斡罗岑,你是不是很想瞧瞧你额赤格(父亲)是怎麽欺负额客的?”
“才不要呢,额客!”斡罗岑猛摇头。“你放心好了,额客,斡罗岑会保护额客的,这一回斡罗岑绝对不会搞错了!”
千黛欣慰地摸摸他的脸颊,而後蹲下来歉然地注视著这个比同年孩童要高大许多的宝贝儿子。
“对不起,斡罗岑,其实这该怪额客不好才对,你才八岁而已,额客却要勉强你承担这麽艰困的任务,都是额客太笨了,十多年了,居然只记得住周围的环境而已,不过多走几步路就迷糊了,我……”
“额客,”斡罗岑忙用小手捂住千黛的嘴。“不要这麽说嘛!额客,斡罗岑是男人,本来就应该保护女人的嘛!”
“可是……”千黛犹豫地瞅著面前的小小男人。“你也有权利和你额赤格在一起的,额客却……”
“可是额赤格会欺负额客呀!所以,斡罗岑一定要保护额客的,以後有机会再回来看看额赤格就好了嘛!”斡罗岑理所当然地说:“我是男人,什麽都可以忍受的,可额客是女人,斡罗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额客的,即使是额赤格也不行!”
千黛点点头。“好,那麽等你再大一点,再回来看看你额赤格好了。”
斡罗岑猛一点头。“好!”
千黛缓缓起身,然後拎起包袱,一手牵著儿子往门口走去。“记住,斡罗岑,见到汉人要说汉语喔!”
“知道了,额客。”
到了毡帘前,千黛先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看了一下,斡罗岑立刻不耐烦地扯扯她的手。
“额客,别看了,外面那麽多人,几乎整个弘吉剌部族的人都到了,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的啦!所以额客才特意选这种时候的,不是吗?”
“也对,”千黛缩回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额客实在太紧张了!”
“额客不用担心啦,”斡罗岑反手牵著千黛的手,大步走了出去。“有斡罗岑保护,额客什麽都不用担心了啦!”
为了避免别人起疑,他们还特地佯装观赏比赛似的缓缓往外围移动,直到几乎看不见人烟了,他们才开步快走,准备到布尔克尔再买两匹马代步。反正族里的祭典至少要热闹三天才会结束,也就是说,三天後才会有人发现他们不见了。
纤尘不染的蓝天好似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滚滚云雾宛如滔滔雪浪,一望无际的草原随著清爽的和风摇来晃去,走得越远,他们的心情就越轻松。
斡罗岑虽然爱玩了些,可他真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不到五岁就能明白千黛平常没事时老是自言自语了些什麽。之後,每次有族人要到外地时,他就会吵著要跟去,同时,他练刀箭也练得比谁都勤,因为他认为只有自己才能保护母亲。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