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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所在的南陀苑,也算是方便。
真想驱动异能,杀了眼前这个阴鸷书生。
可是,若是她这样做了,又与徐平有什么区别?
略略思量之后,宦娘缓缓勾唇,步步逼近贾念学,狠狠揪住他的衣襟,冷声道:“不管我有多不堪,在如今这个世道,强者为尊,甭管你嘴上怎么说,杀了你对我而言易如反掌。你算什么?也不过是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废物罢了。我念你庇护我娘亲,便饶你这一次。你若还敢招惹我,咱们便一对一的打一场。”
在支队之中,除了“异能很厉害”及“是徐平的女人”这两点外,单论模样及表现,宦娘并不算是多么显眼。魏振江初见她之时,只觉得她姿容愈是细看便愈好看,气质温和,断然不曾想过这会是个厉害角色,如今见了她这副冰冷模样,不由得微微愣住,打量着两个人,细细考虑起两人的关系来。
贾念学反倒很是愉悦地回望着她,“我到底是不是个废物,还请沈女郎拭目以待。我很期待咱们,一对一的,来一场。”
魏振江是个虽很有心计,却在面上爱当和事佬的人,当即便呵呵笑着,将贾念学往后拉着,口中道:“念学弟,咱们还有要事相商,还是不要耽误工夫的好。沈女郎,念学弟的居所在徐统领居所的北面,蒲节池那里,劳烦你自己去寻了。”
宦娘默然点头,不再多耽误工夫,转身离去。
前往蒲节池的路上,宦娘径自想着,看魏振江与贾念学态度颇为熟稔,似是相识很久了的样子,且魏振江也是个颇有书生气的人,莫非两人灾变之前就已结识?贾念学说“我到底是不是个废物,还请沈女郎拭目以待”时,表情分外自得,好似对什么事情胜券在握似的,魏振江又说两人“有要事相商,还是不要耽误工夫的好”,莫非二人正在筹划些什么大事?
石赦已经登基,石碧也已成为新任统领,□□之争,早已告一段落。贾念学之前与她身处同一支队,均处于石碧手下,按理说必是石碧派的……思来想去,疑点颇多。
这般想着,终于到了蒲节池边上的贾念学居所。他所住的地方,据说是从前初进宫的小太监受训的地方,算不得宽广,条件也算不得多好,甚至因为光线不好之故而显得颇为阴森。宦娘一看,便对沈晚颇为担忧。
接连找了几间,总算是找到了沈晚和覃婆的住处。宦娘面露喜色,连忙入了门中,执起娘亲双手,道:“娘亲,都怪我这几日太忙了,没来得及去寻你。你没出什么事吧?吃住可还习惯?”
沈晚先是惊喜,眸中立时缓缓溢出泪水来,然而待宦娘执起她双手后,沈晚却赌气偏过头去,缓声怨道:“你太忙了?没来得及?贾家老二可是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宦娘心中擂鼓,身子僵硬,却还镇定神色,皱了皱眉,道:“娘亲信他不信我?你也知道,从前因着借书等事,我与贾大娘积下了不少怨,贾念学说不定就要因此诋毁我呢。”
覃婆坐在床上,似是在缝补着些什么,听见宦娘如此说,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缓缓收回了目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别这样想人家,贾老二说的也不算是坏事。”沈晚蹙了蹙眉,道,“是你不好,这样大的事情,竟然瞒着生你养你的娘亲。我听老二说,你和之前管你的那位大人好了?我还从送饭的小姑娘那里打听了不少事呢,她们说那位大人相貌很好,还是贵人出身,本事也厉害,我一听,这不也和覃大姐说的对上了?李绩的事儿我也听说了,虽说三妻四妾也是情理之中,可这倒霉的孩子,以他这来一个便收一个的性子,往后还要有多少个女人?”
沈晚说得兴致勃勃,全然不曾注意宦娘低垂着头,还以为她是在害羞。
“……你这孩子向来比娘我看人准,我对你啊,没什么担心的,便是没了我,你也能过得很好。可我到底是你娘亲,总要看那位贵人一眼才算安心。他对你好吗?他家里头贵到什么地步?他可曾有过妻妾?他家里人同意吗?”
沈晚滔滔不绝地问着,宦娘心中酸楚,当即偏着头倚到她的肩头,口中低声道:“不许娘胡说。没了娘亲,我可过不好。”至于沈晚后边那一串问题,她却是难以回答——他对她不好,尽日戏弄折磨不说,还杀过他;他家里头贵的很,当今太后是他的外祖母,新皇是他的舅舅;他没有妾,有个亡妻,悒悒而归,人都说是他害死的;他家里人很是不好相处,怎么可能同意……当然,她也不稀罕他们同意!
沈晚并不算迟钝,当下便从宦娘的酸楚及避而不答中猜到了几分,手轻轻拍着宦娘,口中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娘多嘴了。总之,若是良人,便用心和他相处,不要随便闹小性子,能早早定下来才好,若不是良人……如这般乱世,你有那样的本事,不愁找不着好人家。若不是良人,就该快刀斩乱麻才是。”
快刀斩乱麻,说的那样容易,做起来却难。她手里连把快刀都没有,谈什么斩乱麻?
思来想去,宦娘还是决定让沈晚搬离此处,同覃婆一起住到南陀苑里。虽然那间屋子里头的欢喜佛很是不堪入目,可徐平比它还不堪入目,相比之下,还是前者可取些。
沈晚也觉得长住在贾念学这里不好,覃婆也愿意离女儿近些,当下便同意了下来。几人收拾了下东西后,便由宦娘领着,往南陀苑走去。
穿宫巷,过宫道,宦娘走在两位妇人身后,小心避开人杂之地。因有宫檐及柱子等遮挡,虽不断有怪物从天而下攻击,却也不曾攻击到这里过。
就要走到南陀苑时,几人不得不经过一大片空地,正小心行走之时,忽地听闻空中传来一声长啸,宦娘骤然抬头,便见一只巨型苍蝇朝着覃婆俯冲而来。
第50章 失控
第五十章
宦娘条件反射;当即拿石子去换那怪蝇的心脏,可她一时间竟忘了;这怪蝇本就是死物,除非伤它头部及眼睛;不然什么攻击对它都是无用。眼见因着这一时的差误,那巨型苍蝇距离覃婆愈来愈近,终是将她整个环住;可怕而又恶心的嘴部对准了覃婆的脑袋,口水汨汨流出;宦娘大惊;连忙再度使用异能,然而到底为时已晚。
千钧一发之际,忽地见那苍蝇颤抖引颈,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不过数息,那苍蝇霎时间崩裂开来,散成一团血雾。
这种手法,一看便知,是那个男人所为。
宦娘拉着娘亲与覃婆,抬眸向不远处看去,但见在四处皆是残肢断臂,斑驳血迹的地上,那男人悠悠然地抱臂而立,光映照人,面若琳琅珠玉,与周边惨景全然格格不入。宦娘心中不由得慌乱起来,他若是走过来,自己该向娘亲如何说明?
徐平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勾着唇角,缓缓走了过来。
覃婆缓声行礼,向徐平谢过救命之恩。沈晚还有些迷糊,并不清楚是谁在关键时刻出手,此时听覃婆说了,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之人来。这人样貌气度都远超常人,周边境况如此忙乱,而他却还是一位悠然自如的模样,当真不可小觑。
宦娘避开徐平的目光,急急忙忙地对着沈晚及覃婆道:“我们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赶快前往南陀苑罢。”
沈晚心思一顿,转睛看向自家女儿。宦娘自小早熟,行事颇有方寸,临危不乱,甚为镇定,然而此时却如此焦躁,也不向这位大人道谢,多半是有问题。
徐平却缓缓笑了,顺着宦娘的意思,引着两位妇人往前走去。宦娘咬咬牙,连忙跟了上去,但听得徐平率先开口,对着沈晚道:“早就想着要去拜见沈夫人了,可却一直抽不开身,还请沈夫人见谅。”
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宦娘瞧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得狠狠腹诽起来。
沈晚连忙道:“大人实在客气,我不过一介俗妇,哪里受得起大人这般看重。却不知……大人可是之前统领我家宦娘的那位徐大人?”宦娘细细打量着沈晚的神色,不由得稍稍安心,她似乎至今还不知徐平与徐世韦及长公主的关系。若是她知道了,那她这个女儿,当真是个罪人。
徐平挑挑眉,点头道:“夫人唤我伯平便可。”
与前朝的寻常习俗不同,本朝称呼人时多半都是称呼姓名,成年男人们虽也有表字,可却与没有无异。表字通常都是男子成年时,由其父兄为其定下。唯有刻意亲近或是降低身份时,男子才会请对方唤自己的表字。
伯平,便是徐平的表字。伯,便直接表明徐平在家中乃是长子。他没有刻意提起徐这个烫手的姓氏,宦娘微微松了口气。
沈晚连说不敢,心中却因此而明了,女儿与这男人的关系并不寻常。
母女连心,宦娘一看沈晚的神色,便清楚了然。她镇定下来,略一思量,便佯作稍稍有些羞涩,凑到沈晚身侧,温声道:“娘亲不要多问了。这位伯平大人……与我关系不错。之前受他统领时,我……获益良多。”
在娘亲前间接承认自己与徐平的关系,徐平听了,定会愈发认定她是真心屈从。
沈晚打量着突然转变态度的宦娘,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也不曾放在心上,但以为是宦娘小儿女心思作祟。她虽成熟,行事稳重,可到底是连十七岁都不满的少女,如这般羞涩而难以启齿,实在是情理之中。
宦娘伴在沈晚身侧,听着她与徐平不住说话,询问徐平家中状况,心上如擂鼓一般闹个不停。幸而徐平竟并未刻意刁难,出乎宦娘的意料,他答得很是小心,只字不提徐世韦与长公主之事。宦娘偷偷睨他神色,却见他神情温和,便连笑容也很是正常,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眼前之人,真的是那个噙着冰冷笑意,拿杀人当做有趣之事的邪魔吗?
徐平并未多待,送这几人抵达南陀苑后,他又暗自叮嘱了宦娘几句,随后便抽身离去。宦娘独自面对着娘亲,心里分外忐忑,果然,不过少时,沈晚便微笑着启口,絮絮地说道:“这位伯平公子,面貌虽长得冶艳,可性子倒是踏实。虽不满二十岁,可言谈行止,比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都稳妥,说话间滴水不露,可见功夫。”
娘啊娘,你看人到底还是有失偏颇。宦娘心里堵得慌,并不搭腔,只是背着沈晚,假作收拾东西。收拾罢了,宦娘也不敢多待,拜托姚钰多加照看后便照着徐平的遵嘱,打算早早回居所。然而走在路上,看着周边境况,宦娘终是难以安心,复又去残存不过数十人的羽林卫处交了名牌,主动请求明日出勤。
那羽林卫小心掩了门窗,生怕外头的怪物钻入屋内,见了宦娘的名牌也不收,低声道:“这都乱成这样了,女郎愿不愿意出勤,谁还管你。现如今大家都只顾着自己保命,不少异能者带着家眷往南方叛逃了。女郎愿意出勤,实是有心,只是自那一场大雨后,怪物们愈发厉害,我劝女郎还是保存实力的好。”
异能者中,强者为尊。随着末世的境况不断恶化,宫城中的种种规章,已然形同虚设。大家渐渐明白,也许世道真的就是如此了,只会愈发恶化,不会再变回从前的太平年景了。先帝驾崩,诸王封城互斗,更促使大家对于朝廷的信仰逐渐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