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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高僧告诉我,道济是一位开悟的和尚。开悟的高僧有天眼,通晓万事,可以预知过去与未来。因为开悟,所以他披着破帽衲衣,在世间行走,才会如此地逍遥快活。在他眼里,没有清规戒律,世间万物皆自寻常。他嬉笑癫狂、浮沉市井,甚至醉生梦死,这些都因了他豪迈洒脱的性情。人之性情,其实和山水一样,源于天然,无须雕饰,自有一番别样风韵和意趣。我们总将今生的果,取决于前世的因,认为今生的一切善恶相报,皆为前世所种。包括一个人的才情,一个人的容貌,一个人的命运,都和因果有关联。这一切,就像青山绿水一样,烙刻在你灵魂深处,无论经历多少轮回,都不改初时模样。
风光秀丽的西湖,是多少人心之所往的人间天堂。我们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异客,风尘仆仆来到这座古城,只为那一树送别杨柳,一枝多情桃花。无限风光本是芸芸众生心中之物,我们无须花费一分钱,就可以尽情地游赏。虽是心中之物,可是名闻天下的西湖却落在杭州,滔滔千年,人生风景可以肆意游走,西湖却守着某个誓言,巍然不动。多少帝王为慕西湖景致,涉水而来,他们身为天之骄子,可以坐拥天下,却不能将西湖随身携带,不能将万顷山河装入囊中,成为皇庭摆设。
只有心,将万千风景装进心里,无论你身处何地,都可以看到明媚的春光,可以折柳寄情。一颗弱小的心,可以装下整个世界,我们做不了活佛,不能开悟,却可以在心里,看清真实的自己。也许我们不能卜算过去,无法预知未来,但是现在的一切,就意味着曾经与将来。做一个豁达的人,学会在山中插云,水中栽月,在狭窄的天地间,海阔天空,在乱世红尘里,独自清凉。
当我们被浊世相逼的时候,就翻看道济禅师的画像,虽然衣衫褴褛,但那种疏狂放达的笑容,摇扇举足的洒脱,会让我们心性骤然清明。其实我们是红尘中来去自如的人,浮沉于烟火迷离处,又可以徜徉在山水灵逸间。有一天,人世千帆过尽,就择一处茅舍幽居,一竿丝线,闲钓秋月。让过往的萍水相逢,都成为镜里云烟。让所有深刻的记忆,在时间的长风里,渐渐消散。
第五章 烟火浊世,栽种一株净莲
万事无如退步休,本来无证亦无修。
明窗高挂菩提月,净莲深栽浊世中。
——宋·慈受怀深
依稀记得多年前,总会不经意看到某个名字,或某个网站,写着“红尘摆渡人”,这几个生动的字。甚至会有一幅图画,梅树柳岸边,有一个清瘦背影,摆渡着小船,悠悠划入浩淼的烟水。看罢之后,带给我的是一种“人生万事转头空,滔滔生死已无涯”的荒寒之感。多少人也因为这种意象,而眷恋水乡的风情,时间久了,成了心中一个不愿醒转的梦。其实我们都是人间摆渡客,在异城他乡漂游,转过水复山重,到最后送别的只有明月星光。
也许我们不该责怪那些摇摆着小舟,迟迟不肯靠岸的人,或许他们并不是贪恋水上万千的风景,只是怕了红尘陌上那些摩肩擦踵的人流。一个习惯了孤独、痴守着清寂的人,偶然邂逅姹紫嫣红的春光,心中难免惶恐不安。这并不是一种懦弱,要知道,多少风雨灾难,都靠一双手撑过来。他们始终以背影相待,是不忍让我们看到被岁月风蚀的沧桑皱纹,还有那层层结痂的茧。这些都是时光留下的伤痕,袒露在清风白云下,不可遮掩。
当我读到宋朝高僧慈受怀深的禅诗,又似乎对这些眷恋水的摆渡客,滋生出另一种想法。“万事无如退步休,本来无证亦无修。”禅师所奉劝的人,是那些贪恋世味,追逐功利的人,希望他们不要在尘泥宦海中陷得太深。须知退一步风清云淡,海阔天空,在止步的过程中,可以渐渐远离贪嗔烦恼,领会无为真谛。而“休”则是在一念时间,念起则尘缘滚滚,念灭则万事皆休。世间万物,皆存真如本性,也许千百年后,你再回首,曾经的物事依旧不生不灭。那些摆渡的人,是太难舍烟水,还是厌倦了岸上纷扬的尘埃,宁愿做这不能停止的漂流?
慈受怀深,宋朝云门宗僧,寿春府(安徽)六安人,俗姓夏,字慈受,世称慈受禅师。十四岁剃度出家,四年后,云游天下丛林,寻师访道。之后寄身过慧林寺,又去天台山,居于灵岩,再后来退隐于洞庭湖畔的包山。为圆觉第一祖。著有《慈受怀深禅师广录》四卷传世。已记不清在何处读过《慈受怀深禅师广录》,只记得飞扬文采令人拍案叫绝,悠然禅韵流淌于水墨间。让我一次次想象,那位手持禅杖的高僧,在碧芦江岸,撑木篙独上兰舟,只为抵达菩提道场。枕石眠云,木食草衣,如此一路风尘难道不是一种执著?万事无如退步休,世间得失随缘,想来漫漫禅路亦该随缘。相信淡定如禅师,他必是懂得白云无心,之所以沉迷于禅境,是为了拯救芸芸众生。
都说人世多迷幻,有时候明知是罪过,却还是要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欲望之尘,纷落在人间,让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承受生命之重。我们常常会为俗事逼迫得身不由己,想要放下,却被绳索捆缚,想要止步,却发觉已经走得很远,回头已是不能。毕竟是凡人,欲念就如同斩不断的流水,你把自己伤得千疮百孔,而流水依旧婉转清灵。在黄叶纷飞的秋径上,我们分辨不出哪间茅舍会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也不知道谁是自己最后可以依托的那个人。命运就是一场无由的赌注,在看不到输和赢的开始里,接受的还是输与赢的结局。
所以说,有些人不是不想退步,而是这红尘深处太多的锋芒,当身处激流暗涌的时候,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无动于衷。疲累的时候,就想要静静地任由生死,任由千缠百绕的琐事缚身,不再挣扎,不再为不可知的宿命寻根问底。无奈的时候,亦想寻访高僧,听他讲经说禅,用佛法掸去心中尘垢。放生池中那潭圣洁的水,映着人世的荒芜。不知道一个走过沧桑的人,沉入清泉,是否还能回到旧身。倘若这世间所有的相逢和别离,都可以洁净如一,那么我们应该感恩这尘缘赐予的温暖。
禅师说:“明窗高挂菩提月,净莲深栽浊世中。”窗前一轮明月挂在中天,那皎洁的光芒,如同我们内心的菩提圆觉,照彻一切无明烦恼。明月不会偏心,不会独自落入谁家,尘世中万千院落,都纷洒着清辉。身处浊世中的你我,倘若做不到悠然自处,亦无须逃避。做一朵清净的莲花,在污浊的泥土中,依旧可以开出洁净的花朵,吐露幽淡的芬芳。所谓烦恼即是菩提,既然避不了烈焰的焚烧,不如赴身火海,化作灰烬,也算是与生命同生共死。
有这么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看来,也多了几分禅意。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或者说从来都淡如清水的人,是无法体悟到禅法至高之境的。我们总是在世间寻觅最后的纯洁,希望自己所爱之人,所喜之物,是纤尘不染的,这样就可以甜蜜地拥有和分享那份无瑕。却不知,经历过沧海,饱受过离难的人事,更值得自己去好好珍惜。我们要做到的,不是将一张洁白的纸,染成墨绿的颜色,而是需要把累累伤痕,用柔情的手去缓缓抚平。真正的爱,是无谓于过去,只将一颗心交付出来,彼此在薄凉中温暖,在愁苦时愉悦。
高僧用他的禅诗告诉你我,佛不是虚无,他无处不在。无论你在人间,或是沦落地狱,是洁净,还是污浊,他始终如明月般追随左右。放下执念,万般自在。倘若放不下,就继续摆渡在江海上,倘若你醒悟了,记得舍船而下,茫茫人世,终有一个地方会将你收留。没有谁生来就是佛,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佛性,也许平凡的你我,也可以用慈悲去感化别人。
山穷水尽,风月迷离。当有一天我们无法将彼此寻找,请一定要记住,我们曾经在浊世中,栽种过洁净的莲,并且分享过世间最奢侈的幸福。
第六章 脉脉情缘,不与白云知
常居物外度清时,牛上横将竹笛吹。
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不与白云知。
——宋·兜率从悦
喜欢在飘着烟雨的日子里,品茗静坐,听着怀旧的古曲,煞有介事地焚一炷香,进入无我的境界。尘世的喧嚣和繁芜,果真知人心意,悄然地退至某个安静的角落。于是,许多虚无美妙的幻想如同雨后山间的轻云,又似暗夜开放的幽兰,心灵亦在清澈中明净。往日那些浮躁的世事,也随一株草木安静下来。抛却荣枯幻灭,我们都是静水深流里的一块卵石,沧浪千年,还是这般毫发无伤。
我曾不止一次,隔着雨雾看落在山头的云彩,想象林峦深处,居住着高蹈世外的仙人。或是云崖采药,或是敲落棋子,或是执刀伐薪,或是拄杖访僧。那里有高山流水的知音,有清远幽深的禅趣,有不与世争的宁静。然而这一切,只是一场永远不会成真的梦,亦像是落花对流水许下的诺言,由始至终都不能兑现。我与禅佛,隔着的,仅是这么一小重山。世内是拥挤的人流,世外是缥缈的烟云。纵算我支付出所有的感动,渴望可以在山间度过一日千年的虚静,却终究拔不出这深陷尘泥的步履。
人间万事,虽有太多的飘忽不定,但亦不会凭空而来,终究有所根由。就像佛家常说的因果轮回,有些前世的孽债,还会追溯到今生来讨还。可这世上没有不相欠的人生,在旅途上行走,两个互不相识的路人,都有可能牵系着一段莫名的因由。不知是谁说过,一个内心有着深重情感的人,不适合参禅,因为禅的境界是寂灭虚无,是了然入定。这么说,禅是无情的。若要参禅,必要斩断人生情愁爱恨,在青灯黄卷下,捧一把菩提光阴,静度流年。如此清淡,才算是超然物外,不与红尘相争,在山水间,自在往来。
不是佛无情,而是情太深,深重到牵系世间芸芸众生,总是忽略了自己。那些闲隐山林的僧者,早已涉过红尘欲望之水,抵达清明之境。他们的遁世,不是抛弃世间一切,只顾自己淡定心闲,快乐逍遥,而是在菩提道场,打开一扇般若之门,让漂泊的众生纷纷投奔。佛是慈悲而温暖的,他眼里没有贵贱之分,没有善恶之别。他给寒冷的人以炉火,给饥饿的人以温饱,给痛苦的人以愉悦,给惶恐的人以平静。
一直以来,对禅是一知半解,只觉得那是个与红尘没有半点瓜葛的境界,任何时候,都那么高深莫测。当我再次读起宋代高僧兜率从悦的禅诗时,那份闲居山林物外,只与白云往来的超然淡定,似流水清音,没有丝毫的玄机。他在层林叠嶂处,搭筑了一间茅屋,那样地孤高绝俗。难道只为了独自禅定,卧在白云堆里,枕着块石,对苍生不管不顾?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有白云飘荡,但白云亦随风雨昼夜,不断地忙碌往来。而老僧端坐云间,闲淡自适,不为任何意象而茫然所动。
“常居物外度清时,牛上横将竹笛吹。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不与白云知。”也许此时的我们,愿意做那个骑在牛背上横笛的牧童,做误入深山的樵夫,做背篓采药的农女。若得机缘,可以躲进茅屋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