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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悉不已的大手,那一夜摩挲过她脸颊、她的身子的温暖大手,此刻正停留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脸上。
好痛!她的心好痛,好像万箭穿心一样的痛。
他们那般亲密依偎的身影刺痛了她的心,他是否忘了还有她的存在?这是她的男人吗?是那个刚刚帮了她的忙,替她打通关节,处处呵护她的男人吗?
他为什么抱着别的女人?她想不通……
她隐约听到两人的谈笑声随风传来,头剧烈地痛起来,卿卿我我的画面似根铁钻,钻入她的脑袋。
“以后不要不理……人家……”她听这句娇喃,轻轻的,带着无限柔媚。
视线里,那曾亲吻过她的双唇贴近了孙艳雪的香腮。
呼吸停了,她再也不敢看下去。强大的冲击之后,是剩下无尽的脆弱和胆怯,双腿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在竹林间快速移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选择了逃走,奋力逃离噩梦,消失在这条小巷之前,留在她耳朵里最后的声音,是女人娇柔的嘤咛。
天与地,瞬间毁灭一一
孙家描金披锦的马车缓慢地从巷子那头移过来,在马蹄声中,一对男女从茶肆里并肩走出。
“澜当家,我要回去了。”孙艳雪含羞带怯地微笑着,心里满是欢喜,风长澜主动找她,这一个月来还数次私底下约见她,言词之间都是仰慕之意,方才他还吻了她的鬓边。
这让她有理由相信,风长澜后悔留在关家了,也后悔娶了关小白那样的女人,经过这许多波折,地总算赢了关小白,只要风长澜愿意回到她身边,她会忘记以前的过节,不再计较,接受这个拥有强大权势的出色男人。
她的目标很明确,她要风长澜!
“嗯,过两日想请雪儿前往曲江池观雪,能否赏脸?”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他情绪看似很低落。
“小女子一定奉陪。”根本不用犹豫,孙艳雪一口答应下来。
“在下这几日必将日日期盼曲江一聚。”
风长澜昂首挺胸,俊颜上是淡淡的笑容,迷得孙艳雪晕头转向。
“曲江之后,澜当家可否到孙府与雪儿相见呢?我爹提起你好多次了。”
“只要是雪儿希望的,我就一定会去做。”
“澜当家……”孙艳雪红了脸,心潮起伏,她掩着发烫的双颊,上了马车,隔着车帘道:“我等你。”
马儿迈步,车辕吱呀作响,孙艳雪离开茶肆。
着灰锦袄袍的风长澜在寒风里挥了挥袖子,扇去孙艳雪留下的脂粉香。
真是臭死人了!风长澜吐舌皱眉,瞳眸里少了惯有的冷然,多了些邪佞与阴险。
四下瞟了瞟,他思索着回去的路线,他知道自己得很小心,否则若是碰到不该碰的人就会有麻烦了。
想好了几条偏僻的街道,他快速迈步,这头银发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他必须快点行事。
“澜当家。”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被人叫住。
鹿皮皂靴不甘愿地停住,风长澜背对着那人,吸了口气,冷冷地转身。
谨慎起见,他紧抿着唇,用肃冷来掩饰着心虚。
“澜当家!你不认得小老儿了吗?”一身工匠打扮的老头儿,眼露困惑地道,他觉得很奇怪,澜当家怎么一脸不认识他的模样?
“少胡说,你不就是你嘛,我还能不认得?化成灰我都认得!只是我眼下有要事处理,没法与你啰唆。”
“呵呵,澜当家别生气,小老儿正要去西市找你,没想就在这里碰到你了,真是巧啊,澜当家托小老儿办的事都办好了!”工匠一听他的声音有些不悦,连忙说道。
“办好了?”到底什么事啊?不管了,见机行事就是了。
“是啊,你瞧,这不就好了吗?”老工匠从腰囊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银锁,道:“这几日宫里忙,小老儿只得连夜修补这把小锁,这把锁也有些时日了,所以我打磨清理了一下,再把边上缺掉的银铃给补上了,澜当家,你还满意吗?”
银质小锁受风霜的侵蚀,已有些破损,亮洁的银面本已沾上黑沉,两边坠着的银铃也掉了一个,但经过工匠巧手修补,这把定情之锁已焕然一新。
这个风长澜不动声色地接过锁,锁心中“关小白”三个字令他眼睛顿时发亮,心跳加快。
真是天助他也,大好的机会来了!
“多谢了!”风长澜大大方方地收下小锁,将它仔细收进宽袖里。
“澜当家哪里话。你这是做什么,澜当家你太客气了。”工匠满手抱住风长澜塞过来的银子,受惊地嚷道。
“收着。”
“已经给过了。”
“给过了不能再给吗?”
“澜当家,能为你做点事,这是小老儿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哪还能收什么银子……”
“甭说了,你宫里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吧。”他猜此人可能是宫里的御用工匠,否则也不会得到风长澜的信任。
“那多谢澜当家了,多谢了。”工匠连连点头,不胜感激地走了。
狂乱的寒风吹落两旁枝头的残雪,隆冬的寒意让周围少人有走动,风长澜站在原地,薄唇上扬起神秘的笑容。
未来,很精彩呢。
冷风将流不尽的泪水变成了冰珠子,苍白的小睑被冻成紫红。
关小白像失去躯体的游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在长安城里游荡,脑中来来回回闪过的都是风长澜搂着孙艳雪的画面,一个月前沈天娇无意中透露的事,也在此时一同袭来。
早有迹象,早有预感,只是她没有提防,她爱他,所以也以为他像她一样,只爱她一个人。
人心难测,情爱更难计算。
明明紧紧地拥抱过,明明是最最亲密的人,明明在一起度过好多好多的日子,却也会逐渐变样。
她好爱他……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深深爱过的男人却能在一瞬间撕裂她的心。
好冷啊,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身上名贵的狐裘似乎失去了功用,寒冷的感觉已分不出来自内在还是外面苦寒的天气。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回老宅,她不想见任何人。
酸软的两腿支撑着她没太多感觉的身体,带着她移走在长安城的边际,只有这里,她不会被相熟的人看到。
垂着头弯着身,她就像一个老妪,青春年华、如花似锦的年纪都已离她而去。
浅淡的阳光被黑幕笼罩,寒星伴着一轮满月悬于天际。
就这样冒着严寒走着,缓慢地走着,她才能压住心口的痛意,不让自己大哭出来。
直到现在,她还不能面对自己。
街道上渐渐空旷起来,仿佛整座城都因为她的愤怒和痛苦而哀伤。
几声远处的狗吠,显得无比苍凉。
好痛啊!胸口好痛,痛到眼睛要流出血了。
“小白!”
“小白在哪里?”
从北面及西面传来对她的呼唤,家人正在找她,在众多呼唤声中,她听到了那个略点焦躁的声音。
他,也在找她,而且还有些担心。
他还爱着她吧?应该还爱着她,只是那爱不再深厚、不再专注,他的爱分给了别的人。
两腿再也迈不动了,她选择了一个大宅的后巷,裹紧袍子,蜷缩在那里,感受刺骨的寒意紧紧地包围她。
她爱得很深,爱得很执着,想当年听说爹答应澜哥哥跟孙艳雪的婚事时,她真的有决心为他做任何抗争,甚至是寻死。
要给,她就将自己通通交出去,不留一分一毫,爱得深刻、爱得不计代价,要她有所保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用同等的爱,才能换取另一个人同等的感情,这是她笃信的事。
然而,今日她明白了,交出每一分每一寸之后,她什么都没有了,看似同等的交换,会因为一个人的背叛而全盘崩溃。
不懂得保护自己的那一方,只能输得凄惨。
“小白?”有人叫她,还有一双很暖的手捧起了她的脸。
肿起来的眼睛勉强打开,沈天娇忧心的脸定在前方。
“你怎么在这里?小白你怎么了?”
关小白不说话,紧紧咬着牙关,一脸空茫。
“你好冷,这样会染上风寒的!还好今日我从这里路过。”假沈天娇自己也很意外她碰到了关小白,晚膳后,沈二哥请她送东西到友人的府上,她才正好路过此处。
“小白,快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家。”她的计划还未完全展开,扮成澜弟的样子刚勾引上孙艳雪,关小白就已跟澜弟闹翻了?她也太好运了吧,假沈天娇心里暗忖。
“天娇,我今晚可以暂住你那里吗?”那破碎的声音让人心痛。
“嗯,不想回家,就与我回沈家。”假沈天娇挽起不欲多言的关小白,招来长街另一头停着的马车。
“多谢,还有麻烦你一件事,麻烦你派人送信去关家,说我今日不回去了。”
“好,没问题。”假沈天娇安抚似的拍拍她凉透的背脊后,推关小白上了车,她自己吩咐了下人几声,也钻进车子。
两刻钟过去后,两人进了沈天娇的闺房,假沈天娇替关小白脱去外袍,再将烧得暖暖的火盆移到她面前,还帮她净了手足。
“好好闭眼睡会儿吧。”假沈天娇将失魂的关小白安置在床榻上,为她盖上厚厚的绣衾。
她心煎熬着,哪里睡得着?一沾上软枕,眼泪又无声地夺眶而出。
暖和的屋里,关小白小心翼翼地拉紧被子,掩住随时都能散逸出来的啜泣。
假沈天娇眸心里酝酿着浓浓心机,关小白背对着她,根本无法看到。
“我听府里丫鬟说,在我病着的那几年,西城孙家曾跟澜当家定过亲?”
关小白的身体在绣衾之下僵了僵,抓住被角的关节发白。
“那时跟你说,风长澜跟那个孙艳雪……”假沈天娇停了停,瞄了眼被子下的娇躯缩得更紧,“小白。我不忍见你伤心,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将那些伤你的人、刺痛你的事全都赶走,不要让他们再伤害你。”她假意为她打抱不平。
“我听说澜当家也不过是你家的食客,能做你相公,是关家人给他的大恩惠,他现在这么威风,多半是靠你们关家的扶助。小白,你太过重情义,不该这样下去啊。”快点把风长澜赶回天山,这样我就可以下山嫁人啦!假沈天娇默默地在心里欢叫。
关小白这个牵绊在此,风长澜是决不会乖乖回天山的,她那个澜弟,一切以关小白为中心,他不回天山,她就得做万年老姑娘,想想都好可怕。
假沈天娇想,等风长澜回到天山接替她看顾天山后,她再下山来把关小白扛回天山当礼物,让两人冰释前嫌也不难。
呵呵,就这么做吧。
赶走澜哥哥?她的提议提醒关小白,他们最终得做个了断,她不能一直躲下去,明日天亮之后,她还是要站在风长澜的面前,面对他。
他一定会尽全力找她,那时,她要跟他摊牌吗?还是他也会跟她摊牌?小时候她就亲眼瞧见,二叔和二婶为了娶小妾的事吵闹不休,相互责骂。
他们会怎么样呢?
窝在床上,辗转难眠,关小白抚着再也滴不出泪的肿眼,茫然发呆,直到窗外声声鸡啼,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过度劳累的身体和憔悴的神情令关小白看起来像风中残烛,仿佛一碰就会碎,她闷闷地穿戴好衣裳,在天亮之后,挥别苦苦劝她赶走风长澜的沈天娇,独自回到书肆。
“白当家,你可来了。”店里的伙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