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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喔,武星,你冷不冷?”
他微微开眼,斜睨着她,见她缩得像一团小球,冷得直打哆嗦。
“过来。”他朝她伸长手臂。
她乖乖地像小狗一样爬过去,茫然不解地望着他。
他微蹙双眉,不耐烦地干脆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大腿上,把她的小脑袋压进自己怀里。
她窝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这一刻,她觉得武星的怀抱就是她的天地,那么宽、那么广、那么无边无际。
“好舒服,武星身上好暖好舒服。”她的脸颊熨贴着他的胸膛,全身有说不出来的舒服和安心。
“结巴怎么突然好了。”他淡淡地问。
“不知道。”她格格地直笑。“跟武星在一起,发生好多紫霄一辈子都没碰过的事,好多事都是紫霄不知道的。”
他漫不经心地抚摸她的头发,不吭声。
“紫霄的眼睛看得见很多事情喔,像谁要娶谁家的媳妇啦、生几个儿子千金这些这一早就能瞧得见哩。”她得意地仰头笑着说。“有时候,我不小心看见村人的脸上变黑或是变紫了就会去告诉师父,然后师父就会准备做超渡法会,能赚几个铜钱呢。”
从她意外将他震回人形,并使他瞬间失去神力那时候起,他就已经知道她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了,可惜痴愚的她并不明白。
“可是紫霄看不见自己,怎么用力想看都看不见……”她在他怀里完全放松,微微垂着眼,呢呢哝哝地说。“紫霄也看不见武星,好想知道武星的事情,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黑若深潭的眼眸凝视着她昏昏欲睡的容颜,双臂一紧,将她密密实实地圈抱在怀里,原来,全心全意拥抱一个人时,心境会是如此温暖祥和。
“武星,你待紫霄真好……”她安然憩息在他怀里,娇叹着。“紫霄喜欢武星,好喜欢……”
武星凝气于指,爪指立即放出青紫色的火焰。
这几日,他体内的气息渐趋平稳,不再像狂风怒潮般难以自制,也不再微一运劲就使全身炙热,如堕火窖般痛苦了。
和紫霄相处这几日来,才发觉原来日子也能过得如此随意而优悠,时间无声,岁月无痕,感到如在岩洞中深眠时的宁静。
曾经,利爪染满了浓稠血腥,双目充满杀意的那段时日仿佛一场梦境,醒或未醒,他自己也觉得迷惘。
忽地,微微的血腥气打乱了他的沉思。
血的气味!
他蓦地站起身,寒下神色搜寻气味传来的方向,是人血的气味,其间还隐约有着妖气和浓重的生人气。
他忽然感到不安,紫霄到哪里去了?在他陷入冥思之时,她究竟跑到哪里摘果子去了?
血的气味愈来愈浓,一瞬间,他似乎嗅到一丝属于紫霄的味道。
一阵心悸,他猛然腾身追向气味的来源。
急速飞窜过一片浓密的竹林,赫然看见紫霄躺在竹林间,一身血污狼籍。
他如遭电殛地一震,全身隐隐战栗着,被紫霄浑身的鲜血慑住,凝滞了好一会儿,才恍若无神地缓缓蹲下身去,抬起她冰凉的小脸蛋,一股深沉的痛,从他的胸腔骨髓断续传出。
她的喉咙已经被咬断了,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周遭,他的心仿佛也被狠咬了一口,血肉模糊。
死了吗?紫霄死了吗?
他沉痛而震栗地凝视着她苍白似雪的脸庞,小鹿般可爱无辜的眼睛呆滞了,纯净的笑靥也消失了,喋喋不休的小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他从没有想过她会“死”,这么突然,什么准备也没有,他忘了她也是个脆弱的凡人,如同命丧在他利爪下的凡人一样,死得很快,让人措手不及。
紫霄,是谁杀了你?
“紫霄喜欢武星,好喜欢……”
他把娇小纤瘦的她轻轻抱起,让她的头枕在他的颈窝,她的一只手软软地垂了下来,难言的悲怆涌上心口,喉际一阵酸楚,眼眶薄薄泛起了热雾。
是谁杀了你?紫霄——到底是谁杀了你?
“武星身上好暖好舒服……”
他抱着她怔立着,一颗心已成了血窟窿,不能思、不能想,也不知何去何从,他不动如山,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渐渐地,想起了他先前嗅闻到的妖气和生人气,会是那些人杀了紫霄吗?
他怔望着月夜下的竹影,怀抱着紫霄缓缓举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步入迷蒙的深山。
他心已冷,怀中娇小的身躯也渐渐冰冷了。
“没关系,跟武星在一起紫霄不怕冷……”
星月如眉,薄淡的月光之下,有二、三十名壮汉坐在树林里休息,围着簧火取暖煮食,压低声音交谈着。
“那个傻女娃儿死了大半日了,怎不见孽龙现身?”
“到底那妖女的话可不可靠?”
“大概是可靠,否则那条孽龙早就翻遍整座山了,还能这么静悄悄的,更何况重伤的李猎户也说孽龙为了救白痴女而差点杀死他,想来是真有其事了。”
“想不到那条孽龙为非作恶,血洗玄英城,居然肯善待那个白痴女,倒也算得上奇事一桩。”
“只有白痴分辨不出是非善恶,把条孽龙当成了好人,哼!”
“孽龙可能真受了重伤,否则李猎户怎么可能从他手下捡回一条小命。”
“妖女也说孽龙十分钟爱那个白痴女,看来是真的了。”
一大群壮汉一边喝酒,一边讽嘲笑骂。
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阴冷的怪风,朝火堆旋扫过去,轰地一下,火势突然烧得半天高。
“你们——口中的妖女是谁?”
幽暗的林中传来呻吟似的叹息声,冷冽的嗓音吓得一群壮汉遍体生寒。
“是谁!”壮汉纷纷惊跳而起,齐声喝问。
清冷微弱的月色下,缓缓走出一名高大俊挺的黑衣男子,面色苍峻,双眸闪出犀利冷光,一一向壮汉脸上横扫过去。
众人隐约看见黑衣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瘦小的少女,当一看清浑身血迹斑斑的少女,个个壮汉登时傻了眼,认出黑衣男子的身分来!
霎时之间,壮汉们吓得魂飞魄散、血色尽失。
“孽龙来了,快杀了他!”其中一名壮汉高声大喝。
众人纷纷举刀冲向武星,吼声震天。
武星文风不动,将气凝至右爪,猛力一扫,登时烈焰狂燃,青紫色的火焰将壮汉们烧得连连后退,仓皇欲逃,武星无声无息地窜至他们身后,阻绝他们的退路。
“不想死的人就回答我的话。”武星冷冷轻瞥每一张脸。
众人面面相观,吓得冷汗淋漓,每个人都相信他能在眨眼之间杀光他们。
“是谁杀了紫霄?”武星咬牙问。
“是……妖女和她的同伴,不是我们……”有人害怕武星寻仇,便急急招供。“那个妖女是谁?”
“是……是个极冷艳的女子。”另一人见武星并无杀气,大着胆子回答。
武星微拧双眉,静望着跃动的火光。
“那妖女领着两名同伴杀了那个傻女娃儿以后,就不见踪影了。”
不想死的人都开始说话了。
“是那妖女把……你伤重的消息散布到邻近村落去,说现在要杀你很容易就能得手。”
“谁知道那妖女会把……这女娃儿杀死,我们并不想杀她。”
“够了,滚!”武星咬牙狂吼。“趁我还无意杀人,你们都快滚!”
众人不敢相信能从武星手中死里逃生,战战兢兢地胡乱收拾起随身刀棒,深怕武星反悔,个个惊慌地火速逃窜。
武星寂然伫立在火堆旁,嘴角悲哀地挂上一朵嘲弄的笑。
他放走猗泥,猗泥却狠毒地杀死紫霄,在凡间、在妖界,他的力量足以称王,但紫霄的生命在一瞬间消亡他竟无法遏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的心被说不出来的矛盾困惑着,他该相信什么?什么才是值得他相信的?
“山神老头儿,你在哪里?你来告诉我——”他抱紧紫霄冰冷的身体,遥望如勾新月,眼中的空洞深不可测。
月光下缓缓走出一个白眉白须的老人。
“武星,如今验证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是不是?”山神慨然叹道。“看见你放走了那些上山来杀你的猎户们,我就知道当初没有救错了你,你的心其实已经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吗?”他陷入沉思。“不,我什么都不明白,很多事都颠倒逆行了,和我心中所想的永远背道而驰。”
“我了解你的心情,你原想杀死你脑中设想的仇人,结果天帝派下三位龙神前来阻止你,当你伤重时悟出了道理,一片心如明镜,想带紫霄共同生活时,紫霄却突然意外命丧,而你曾经所想要统御的妖界,紫霄却是惨死在妖邪的手里。”山神摇首叹息。“一定发生的事就一定会来,但是不管如何发生,终会过去,武星,该把这小姑娘葬了,还有事情要等着你去做。”
“我还有什么事可做,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他的神色凄冷漠然。
“你会知道的,日后你自然会明白。”山神饶有深意地一笑。
武星的面容淡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的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山神瞥了他一眼。
“杀了猗泥。”他森幽地低语。
山神浅笑道:“当今世上,人妖不分,人有好人坏人,妖精也有善恶之分,能替天行道是好事,以你的本领绝对能收伏作孽的妖精。”
“我没想那么多。”他毫不动容。
“你该想想了。”
武星将紫霄葬在鬼愁崖上的岩洞旁,他取下她颈上的羊脂玉,注视着白玉上沾了血渍的“龙紫霄”三个字,心中又是一阵悸痛,这样的痛楚何时才能减轻?
猗泥,我饶不了你!
他把玉挂上自己的颈项,缓缓步下鬼愁崖。
见有妖精洞府,他便昂然闯入,找不到猗泥就离去,并不为难艰苦修练中老实小妖。
“谁!你是谁!”
正在吸食人血的毒蜘蛛见洞府翩然走进一名冷魅的黑衣男子,嘶声怒吼着。
武星如入无人之境,冷眼扫过挂在墙上干瘪的人体,洞内毒蜘蛛腥臭的妖气再加上人体腐败的气味,令他几乎难以忍受。
“猗泥在哪里?”他厌恶地瞪着毒蜘蛛手中光裸的少女,看来少女已被毒蜘蛛吸干血了,没有半点生气。
“猗泥?”毒蜘蛛摔开怀中少女,狰狞地大笑。“那只见风转舵的淫狐很快就找到新主子了,你身上没有妖气,到底是谁?”
“为什么吸人血?”武星不答反问。
“用这种方式修练才容易达到目的,问什么笨问题,小子,你到底是谁?”毒蜘蛛怪笑着。
武星优雅而沉敛地走向他,迅雷不及掩耳,从容地叩住他的头骨,像捏碎一团雪花似地轻松干掉了他,一只死不瞑目的毒蜘蛛,便在武星脚边迅速化成了一滩黑水。
“如果干掉讨人厌的妖精也算替天行道的话——”他转身,傲岸而轻蔑地哼笑着。
“你是谁!”
一声凄厉的嘶喊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
武星又干掉一个讨厌的蜈蚣精,只因为那条蜈蚣精烹煮人肉的馋相令他作呕,在搜寻猗泥的同时,他接二连三地杀掉行事恶毒得让他无法容忍的妖魔,是因为紫霄的缘故,他已经懂得开始珍惜人命,但是即使收伏再多吃人的魔怪,却也换不回紫霄的生命了。
搜遍了大半座的巩额山,终于让他找到了猗泥。
“武星,别杀我——”
猗泥从青面僚牙的魔怪身上弹起,惊惶狂乱地奔逃。
武星气定神闲地解决了与青面魔怪的一场恶斗,勾着冷邪的唇角,一步一步追着猗泥。
猗泥吓得魂飞魄散,满山遍野地逃命。
“你太坏了,我真后悔没有先杀了你。”他如影随形地追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