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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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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碰到我的指尖冰冷之极,目光更是拒人千里之外。这样的人,要给她台阶下,谈何容易?
    御辇之后,宗室各种辈分的王爷王妃、海其腾君的臣僚部将,柏氏、容氏等部落之主,随者济济。难得使用的中弘正殿,今日纡朱曳紫、鬓光钗影,倒也热闹。
    天下酒席,无非冷盘热炒,哪怕水陆八珍都上齐,若声色寓目也是冷清,然而,海其腾君自奉甚简,府中从无梨园供奉,因此这顿饭,大家吃得不免快些。
    眼见得食事上至茶点,众人酒意阑珊,魏主陛下却依然端坐席上,全无起驾之意。而海其腾君一刻钟前就故态复萌,神游物外,似乎完全记不得他为什么要聚这些人来了。幸得他们的四叔拓跋政道因为新娶柏氏为继室,兴致颇高,徒单宗望懂得代为周旋,柏季小子除了含笑睃我两眼之外,便是流水不断地讲话,男人席面总算还热闹些。唯独女眷方面,一来皇后陛下自入府来就不曾言笑;二来夫君在侧,俱各不敢放肆;三来我前日受辱,也是她们的前车之鉴是以一干绮罗粉黛,酒食俱减,行动拘谨,场面之冷真是生平仅见。
    其实,要解窘境,茶点上了之后我自不妨邀请皇后至内院小憩,陪宗亲女眷欣赏衣服首饰,临了再赠点她们喜欢的东西也就是了。但,我又何必这么做呢?
    我低头抿了口茶,眼角瞥见崔燕来在末座几度顾盼;一抬头,海其腾君在上面则向我皱眉使眼色了。啧啧,瞧这两个人啊,频将秋波传心事,有趣有趣。
    我尚在沉吟,上头拓跋炎却终于从柏季的唠叨中分出神来了。他先望我一笑,继之向拓跋锋道:“三哥今日的酒席甚好,但不知为何众夫人那边如此冷清,莫非是襄亲王妃还不曾原谅皇后么?”
    拓跋锋闻言,眼神不由扫向皇后,他仅仅看了她一眼,那女子薄如樱花的唇上便血色尽褪。
    “陛下反说了,臣妻失礼于皇后,原该请罪,只是她生性腼腆,有些不好意思罢了。”拓跋锋收回目光,严厉地瞥了我一眼,“繁露,是不是?”再不接茬,他可是要发火了。
    “臣妾当日酒后失德,冲撞皇后娘娘,还望陛下和皇后海涵。”我识相起身,向拓跋炎谢罪,又似笑非笑瞟了皇后一眼。那女子缄默不语,头上珍珠却微微晃动。
    拓跋锋倒也已经满意了,他重又看向皇后,沉声道:“之前臣妻不懂规矩,我已经从严教训过了,相信她绝不至于再触犯娘娘。”
    好一个“绝不至于”,又给她台阶下,又给我写背书。他不会觉得自己还挺公平的吧?我不由自主便是一笑。
    “是吗?若我是你,就不会这般自信!”容皇后无视我的笑容,却目不瞬睫地凝注着他,她虽只是低声嘲讽,但此刻大殿里正巧静默,她的反应与神情,多少眼睛看着呢。
    “皇后!”拓跋炎声音不高,脸色未变,但眉间嘴角肃杀之气,足令一缸鲤鱼都冻结成冰。
    “看来皇后娘娘还不曾完全谅解臣妾,不知今日可还有补救之道?”我脸对着皇后,眼睛却看着拓跋炎,好了,就让皇后把你的面子全丢光吧,与此同时,我却会给海其腾君台阶下的。
    “一向听闻襄亲王妃长袖善舞,正巧今日酒宴之上略少歌舞寓目,若王妃能够为本宫献舞一曲,那么我便相信海其腾君的‘绝不至于’。”容皇后对拓跋炎的警告淡然处之,妙目早已从殿内投射出去,飘摇地凝视殿外的蓝天。
    我对她有那么一刻,于心不忍。
    “皇后娘娘误听传言,一时之间倒令臣妾难以自明。”我顾视大殿一圈,皇后欺负了我这么久,一个抱不平的都没有?
    银发柏季接触到我的目光,立刻会意,他望着皇后笑道:“皇后娘娘只怕是听错了,斯参军夫人的舞姿,才是精妙绝伦,天下第一。”
    “皇后娘娘,若不嫌燕来僭越,燕来愿代襄亲王妃献舞一曲,以佐众欢。”崔燕来应声而起,也是个机灵的孩子。
    这次拓跋炎不再给皇后开口的机会,立刻颔首笑道:“斯夫人提议甚妙……”
    “独舞无趣,若是襄亲王妃能够鼓琴相伴,本宫也就可以满意。”皇后声柔若水,可截断老公话头时却毫不犹豫。今日她侍驾而来,岂能不知厉害,自当与我和解。只是那个男人的一言一行,实在激得她太深。海其腾君啊,你竟然不明白,你在她心中是这般紧要,以致如今你说什么都是错。
    “皇后之命,岂敢不遵。不过皇后所论琴与舞之关系,倒令臣妾想起一件趣事,”我含笑望着她不疾不徐地道,“大家都知道北地的醍醐酥酪品种最多,泡出茶水滋味不同。只是南人不会辨别。那日蒙柏氏老夫人慷慨,尽出珍藏,供我品鉴。但臣妾实不谙此道,便胡乱指最后那碗为上。谁知柏夫人不依不饶,还务必追问其好处。臣妾无奈,只得实说——‘最后一碗,茶汤够热而已’。”
    说到此处满座解颐,而皇后还在等我说下去。
    “皇后若是当真认为舞蹈必须要以琴音相伴才算有趣的话,这等品鉴岂非也是‘够热而已’之属?”我甜甜地望她一笑,女眷席上压抑着嗤笑声,皇后脸色倏然涨红,又很快变得雪白。
    欺负人的事情,你下辈子也未必做得过我?
    “因此倒不如让斯夫人先舞一曲。待臣妾静静心,务必以生平所学,奉承娘娘,以赎前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我抢在她发作之前,一气说完,更用力瞟了拓跋炎一眼。
    这记四目相视,色授魂与,他岂敢再驳我的话?于是,我得以坐在席上,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燕来婉若游龙的身姿。
    崔燕来的舞蹈确实堪称云间第一,即使不过是云板相伴,那起伏之间内在的柔与刚,也使人目眩神迷。“长安女儿踏春阳,何处春阳不断肠。舞袖弓弯浑忘却,蛾眉空带九秋霜。”她的纤腰一弯倒地,众人不由主喝彩鼓掌,柏季的眼神炯炯闪光,很好,这小家伙今后应该不会再这么讨厌了。
    拓跋炎很大方赐燕来玉环一双,皇后望着殿中尚娇喘吁吁的燕来微微一笑,眼睛却向我瞟来:“瑶环,赐斯夫人酥酪一盘。若是一会襄亲王妃琴技动听,也赐她一盘。”
    哈哈,有意思,皇后陛下,今天是要针对我到底了,我抬头看一眼拓跋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中,见我望他,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摇头。
    也罢,皇后如今已并不重要,我只要拓跋炎为我倾倒,别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我的旧琴在幽州不曾带来,丹朱拿上的这尾是府内藏品,桐木如铁,也算良工精作。坐在琴台前,我略瞑目凝神片刻,环视殿内众人,直至鸦雀无声。
    今日,我的心事你们都听了;他日,我的逆行你们也都会目睹。
    手指在琴弦上舞动,“琴台日暮云”他当日写给我的情诗字字化作石道寺外的红莲,而红莲又化作留雁塔上的火焰,逐渐燃烧殆尽我们的前尘过往……
    变调之际,我的手指陡然一滑,徵弦崩断。鼓琴者全神贯注,而徵弦崩断,此乃刺客在旁之兆。我骤然顾视大殿,第一个看见右手席上崔燕来苗条的身子软软倒下,案前铜盏落地,当啷一声响,满地酥酪茶。
    众人尚不明所以,唯独斯马力反应迅捷,几步冲至燕来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方才还因舞蹈而晕红的脸色已然雪白如纸,一道血痕从嘴角流出。
    “……是谁?竟敢在陛下座前、海其腾君府中,下毒伤人?”我从琴台前站起,冷冰冰地提问,视线却已向皇后投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她,不是她,也不是她。
    
    第77章 焚蕙之误(下)
    
    我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容永嘉犹如梦中惊醒。她静默片刻,侧首眄视崔燕来一片狼藉的席位,嘴角扬起,神情骄矜恍如仁明殿里的谢云殊回魂附体。
    “瑶环,襄亲王妃琴技甚佳,赏赐一如斯夫人。”
    被她提名的瑶环脸色惨白,魂不附体,小腿一软,倒在地上,一干侍女纷纷下跪。这又于事何补?皇后娘娘她无疑是当着满殿众人坦然承认,置毒酥酪,意在我死。
    拓跋炎不等她再说第二句,阴鸷之色已现面上,他重重一击桌案:“够了!统统给我拖出去!”
    “主上……”拓跋锋皱眉瞥了皇后一眼,还想说什么,可拓跋炎已怫然起立:“雪城容氏,用心嫉刻,无皇后体。朕隐忍至今,殆无悔改……着即废黜幽禁,侍从人等,付有司问罪,明日不论首从一体处决。”
    明日都要处决,今天还问什么口供?大殿众人只怕还没回过神来,拓跋炎的亲卫却已迅如闪电,拖拽皇后连带地上那些无辜侍儿,风卷残云一般驱执而出。这些侍从想必训练有素,手势惨毒,在他们的铁腕钳制之下那些少女连惊恐呼喊之声都不曾发出。
    但今日场面,若再让皇后多说一句,她就该承认是为了海其腾君和我争风吃醋了,到那个时候,一国之主颜面又将何存?
    满殿众人噤若寒蝉一片死寂,崔燕来已被扶持至偏殿施救。大殿之中惟遗一支翠钿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正如她“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我回过头来,拓跋锋望我的眼神亦如冷雨一般无情。
    直至傍晚,拓跋锋方从宫中退出,我依然坐在中弘殿内,等着他。
    他独自一人踏进殿来,此刻筵席已经完全撤去,殿内显得空空荡荡。他脱下朝服随手一扔,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波澜不惊地看了我一眼:“你满意了?”
    早知如此。
    “……皇后御赐酥酪之中,每一个都置有金屑。这东西吃下去,一般总要一两个时辰才发作。燕来当场吐了血,是因为她刚才跳过舞,药性才这么快发散。我在云间宫中,偶尔也需要这么处置一些不便明正典刑之人。所以你问我满意了是什么意思?”我眯起眼睛,毫无愧色地盯着他。
    拓跋锋抿了抿唇,神色略缓:“但你根本不会吃这么腻的东西。”
    “但她却不知道。”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这中弘殿内适才坐了一百宾客,都不如现在只有我和他这般显得拥挤。“你也不喜欢吃这些,我只怕她也不知道。”
    拓跋锋的眉头又蹙起来,侧脸线条冷峻得可以割伤我的手指。
    “酥酪馈赠主人,宾客之礼也;醍醐馈赠情人,尔邦之俗也。在你与她既有成约的时候,即使不喜欢,想来你也不至于峻拒。”我凝视他深邃的眼眸,但凡涉及容氏,他从来都只是默认。
    “宫中馈赠佳物,我可能会用,而你常日与我共处,也有可能会用。我很好奇,我表侄女置毒酥酪之中,是不怕祸及于你,甚而巴不得你同我一起死了?抑或者,这原本就不是她所为?她也并不知情?”我走至他的面前,伸手按住他的侧脸,“众目睽睽之下,我究竟做了什么,令她觉得生无可恋,自暴自弃至此?”
    拓跋锋骤然起立,阴沉着脸道:“你也知道不是她,但是你却在众人面前暗示是她!让她百口莫辩,无以自明!”
    “那又怎样?”我冷笑,“我倒是相信不是她,但若无居澜验证酥酪,你却认为未必不是我!甚至于直到现在,你都在怀疑是否系我授意崔燕来陷害皇后!否则为什么不放燕来归宅,圈在这里救治,不容斯参军看视?”
    拓跋锋一时语塞,却又道:“不要胡搅蛮缠。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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